尋鼎記

第十二章 湘西之行

　　人的屍體是絕不會有一條魚的尾巴，而秦中月看到從黑衣人所背的口袋中露出來的女屍竟然長著一條碩大的魚尾！秦中月腦中轟鳴，忽然想起他在墓室之中看見的那個人身魚尾的石像與自己在水晶棺中所見的女屍如出一轍！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傳說中的鮫人真的存在？可是鮫人的棺材上為什麽刻著曹植的《洛神賦》？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問題，這批黑衣人為什麽要偷一具鮫人的屍體？種種疑問，秦中月一時間想不出頭緒，更何況這時他已中了黑衣人的毒針，腦子開始暈眩起來，他搖搖晃晃最終倒了下去。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秦中月覺得有一幫人來到自己的身邊，莫名其妙地呼喚自己，他還看到了插在魏強背後的那個三角形的暗器，秦中月身體一震，忽然想到了黑衣人的身份。然而不等他說出來，他就失去了意識。

李萍兒離開之前，對秦中月說，沒有人能解得了他的毒。秦中月以為自己將永遠醒不過來了。然而，他還是醒了，雖然那已是三天之後。

秦中月醒時，發現自己是趴在床上的，上半身裸著，腰間貼了一塊大大的狗皮膏藥，背部中針的位置還在隱隱作痛，但感覺上已無大礙。他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是在魏強的家中。就在這時，胸前和背上纏滿了白布的魏強推門走了進來，手裏還端著一碗熱湯，此刻見秦中月睜開了眼睛，興奮地叫道：“秦大哥，你終於醒了！你都昏睡了三天了！”

秦中月勉強一笑，說道：“我們是誰救回來的？我的毒是如何解的？”

聽秦中月一問，魏強歎了一口氣，然後滔滔不絕地說起來：“秦大哥，你不知道，我們兩個真得差點就去見了閻王爺。那天幸虧守林的老王頭眼尖，看見林子裏突然冒了煙，還以為是有人在放火，立刻叫了幾個山下的樵夫趕過來救火，可是剛走過來就看到了那些鬼祟的黑衣人。黑衣人見他們一來就被嚇跑了。多虧老王頭認識我，才跟那個樵夫一起把我們抬了回來。我爹娘一見我們兩個都受了重傷立刻去請了大夫，大夫看後，覺得我的傷並無大礙，都是些皮外傷，可是你的傷就不一樣了，中了一種劇毒，大夫看了直搖頭。好在我醒得早，想起了咱們從華佗墓中接的那些蛤蟆油，我把這些油塗在了你的背上，沒想到一會兒的工夫，你的背上就開始滴出黑血來，足足滴了有兩大碗。黑血滴完後，大夫發現你的毒竟然輕了不少，就這樣連續三天，我每天都給你塗那蛤蟆油，結果你今天就醒了，還別說，那蛤蟆油果然是奇藥啊！”

聽魏強絮絮叨叨說完，秦中月大體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心中對那些救了自己性命的樵夫感激不已。秦中月忽然想到，現在他們應該立刻去追捕李萍兒等人。於是便將那天魏強昏倒之後的經過告訴了他，魏強聽後拔腿就奔向了鎮公署去報告情況。看著魏強遠去的背影，秦中月暗歎一聲，現在再去玉鳳樓抓李萍兒，恐怕為時已晚。

果然，當魏強報告了鎮長，再帶人去玉鳳樓抓人的時候，李萍兒已經了失蹤三天。

聽了魏強的報告，那平日裏花天酒地的馬鎮長，仿佛換了個人似的，以為自己飛黃騰達的時機到了，親自帶人找到了秦中月詢問情況。

這馬鎮長名叫馬朝忠，是前清的舉人，本以為自己此生能在仕途上有所斬獲，卻想不到自己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卻還是一個小小的鎮長。好在他“老驥伏櫪，誌在千裏”，聽魏強報告了黑衣人的情況後，他認為自己收獲政績的時機到了，因此一改平日碌碌無為的樣子。

秦中月把這幾日的所見所聞，事無巨細地告訴了馬朝忠。馬朝忠等人聽後無一不感歎事情的匪夷所思。特別是黑衣人所盜取的竟然是那傳說中才有的鮫人屍體。若不是有葫蘆山下的白蟒屍體為佐證，馬朝忠肯定會以為秦中月神經不正常。最後，秦中月還告訴了馬朝忠最重要的一點，那些黑衣人的身份。

秦中月將那枚魏強所中的暗器和從自己身上取下的毒針交給了馬朝忠，莊重地說道：“不知馬鎮長知否，這些暗器並非我中土之物，乃是日本的忍者所特有的暗器！”

“日本忍者？”馬朝忠一下緊張起來，如今“華北事變”剛過，日本人的虎狼之心讓全體中華國民憤恨不已。“日本人”現在已經成了一個敏感詞匯。馬朝忠急忙問，“秦先生如何確定這就是日本忍者所用之物。”

“不瞞您說，在下曾經跟杜心武先生學過功夫。杜心武先生早年去過日本，對日本的忍術有一定的了解。他曾告訴我日本忍者經常使用的是一種叫做手裏劍的暗器，有些是三角手裏劍，有些是八方手裏劍，還有十字手裏劍等，像這枚就是三角手裏劍。”說著秦中月指了指從魏強身上取下的那枚暗器，繼續說道，“除了手裏劍，忍者還用一種叫做‘吹矢’的暗器，他們把毒針藏在笛子裏，趁人不備，吹出毒針，殺人於無形。還有在李萍兒逃走之時，她使用了一枚類似煙花的黑珠，這是忍者的火盾術，利用一種叫做煙霧丸的東西擾亂敵人視覺，趁機逃走。以上種種跡象都表明這些人就是日本忍者。”

聽完秦中月的話，馬朝忠沉思良久，他想像不到那個在玉鳳樓中大紅大紫、弱不禁風的李萍兒竟然是日本的忍者。李萍兒來到盤龍鎮已有數年，莫非在數年之前他們的陰謀就開始了？那他們到底是什麽意圖？馬朝忠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古怪和嚴重性。雖然他在盤龍鎮上一直沒有作為，但他並不是一個糊塗蛋，關鍵時候他還是懂得事情的輕重緩急。他隱隱覺得，這背後肯定潛藏著日本人的一個驚天秘密。當下，馬朝忠決定要將盤龍鎮發生的諸事全部向上級匯報。

事情居然比秦中月想像中的順利。數日之後，一輛黑色的轎車就開進了盤龍鎮，由大路到小路，左拐右拐來到了魏強的家。從車上下來三人，一個是點頭哈腰的馬朝忠，一個是一襲黑綢長袍的老頭，另一個是老頭的司機。

從馬朝忠對老頭的態度來看，此人一定來曆非凡。隻見他鼻梁上懸著一架小巧的圓形眼鏡，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禮帽，臉上始終掛著一副神秘的笑容，讓人看上去感覺高深莫測。

秦中月、魏強在馬朝忠的介紹下和老頭坐在了一起，老頭十分謙卑，當下摘下帽子，露出一馬平川的禿頭，自我介紹道：“各位好，在下姓徐，名少友。”

在看到老頭禿頭的刹那，魏強心中一震，特別是當老頭說出自己姓徐的時候，魏強情不自禁地說道：“你就是徐禿子？”

魏強此話一出，在場之人無不瞠目結舌。中國乃禮儀之邦，哪有一見麵就直戳別人短處的，更何況這還是一個有身份的人。一時間魏強也覺得尷尬得很，支支吾吾有些不知所措。

幸虧徐少友這人十分和氣，當下替魏強化解尷尬道：“嗬嗬，小兄弟說得正是，我的外號的確是叫‘徐禿子’。”

原來這人就是黑衣人口中的“徐禿子”。從黑衣人的口氣來看，徐少友跟他們應該結過梁子。

徐少友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跟日本的忍者有過節？這兩個疑問一時間湧入了秦中月的心裏。

雙方在經過簡單的寒暄之後，徐少友向自己的司機和馬朝忠示意，讓他們離開了。屋中隻剩下徐少友、秦中月、魏強三人。三人相視一會，徐少友先開口說道：“想必二位都在猜測我的來曆，實話告訴二位，我的來曆相當特殊，甚至在政府的檔案中都沒有我的記錄。因為我所在的部門是單獨設立的。”說著徐少友從懷裏拿出一本小冊子推到了秦中月和魏強的麵前，說道，“你們看了它就能明白了。”

秦中月和魏強見那本小冊子上豎著寫著幾個小字：中華安全保密局。

無論是魏強還是秦中月都沒聽說過這個機構，當下麵露疑惑。徐少友耐心地介紹道：“中華安全保密局主要負責我中華境內發生的一些詭秘事件，這些事情有的是披著神鬼的皮囊在醞釀危害我中華民族的陰謀，有的是在企圖動搖中華民國的根基。總之，我們所麵對的是一批神秘詭異的敵人。而你們所遇到的那批忍者正是我一直在悄悄跟蹤的一批，他們之前在許多地方的古墓出現過，被我收拾了不少，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在這裏有了行動，並帶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

聽徐少友說完，秦中月和魏強大體上明白了，徐少友來自一個神秘的機構，主要負責維護國家安全。想到這裏，秦中月忽然道：“那批忍者為何要盜走一具鮫人的屍體，他們目的何在？”

魏強並沒有見到過那具鮫人屍體，心中有些疑慮，說道：“這世界上難道真有鮫人？”

聽了秦魏二人的話，徐少友微微一笑，說道：“如果這話是告訴別人，別人肯定會以為你們是在胡編亂造。在這之前，中國其實早就出土過鮫人的屍體，隻不過怕在民間引起恐慌，所以一直未曾報道。這些屍體如今受到軍統的嚴密保護，以備今後的科學研究。至於那批忍者為何要偷一具鮫人的屍體，不排除他們同樣想做科學研究，但肯定不會這麽簡單，他們費了那麽多周折，這背後肯定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目前，我們已通過無線電監聽到了他們的電台，可惜現在還未能破譯監聽到的內容，所以無法斷定他們的真正目的。”

“隻怕事情還要複雜，這批忍者居然會派出像李萍兒這樣一個人隱藏在民間數年，看來他們的謀劃之深並非是我們能夠猜測的。而且這批忍者的身手十分了得，要想對付他們並不容易。”秦中月麵色沉重地說道。

“沒錯，所以我這次來，就是想邀請二位加入到中華安全保密局中，一起籌備抗敵之事。兩位也知道日本人現在對中國是虎視眈眈，他們在想盡各種辦法來侵占中國的領土，用盡各種手段來對付我們的同胞，到現在為止，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中國人死在了他們手裏。作為一個中國人，我希望二位能夠舍生取義，為了中華民族的尊嚴，為了千千萬萬的同胞生存，為了我們的親人不受日本人的欺淩共同對付這批忍者！”

徐少友的一番話說得魏強熱血沸騰，作為華夏子孫，當國家遭難之時，上陣殺敵本是義不容辭的責任，他怎麽會拒絕呢，他唯一所擔心的是，萬一他有什麽事，他的爹娘就會無人照顧。

好在徐少友看透了魏強的心思，當即保證無論魏強怎麽樣，都會派人照顧好他的雙親。

至於秦中月，他也沒多作猶豫，他向杜心武先生習武之時，在民族氣節上受了杜心武先生許多感化。“生逢盛世，習武當強身健體；生逢亂世，習武當保家衛國。”秦中月一直謹記著師父的教誨。長久以來，秦中月一直都在等待適當的時機，如今機遇來臨，他自是不願放過。於是秦中月和魏強當下決定加入中華安全保密局。

見秦魏二人答應得非常幹脆，徐少友很是欣慰，當下便把以後對付忍者的計劃全盤告訴了二人。秦魏二人聽後，在興奮之餘，還多了一份震驚。他們想像不到，中華安全保密局居然如此神通廣大，也想不到中華大地原來真的是臥虎藏龍。

徐少友交給了秦中月一冊手抄本的人物傳記，名曰：《中華奇人錄》。這裏麵記載了中華安全保密局收集的分散在全國各地的民間奇人。這些奇人各懷絕技，身手非凡，如果能說服他們一起對抗忍者，那事情就會變得容易許多。徐少友告訴秦魏二人，目前忍者的行蹤已經暴露，短時間裏他們不會再有行動，兩人可趁機迅速組建這支奇人隊伍，等忍者一有行動立刻給予猛烈打擊。同時，徐少友還警告秦魏二人一定要注意，這批忍者在中國境內安排了大量的眼線，很可能會對他們的這次行動進行幹擾。

秦魏二人並無異議，開始翻閱起那本《中華奇人錄》。兩人在這本書中看到了他們聞所未聞的奇人奇事。書中第一頁記載得是一位神秘的湘西女巫，其文如下：“中華奇人一：湘西女巫，苗人，姓淩名九蓮，湖南鳳凰沱江人氏，精通蠱術與趕屍術。六歲習蠱，八歲趕屍，常能與蛇蠍同枕，驅蛇噬鷹，馭蠍鬥雞，堪稱詭譎。

從短短的幾行字中，秦中月和魏強便感覺到了這個名叫淩九蓮的湘西女巫的詭異。從小便和陰毒的蠱蟲、鬼氣森森的僵屍混在一起，想來便讓人覺得背脊發涼。

為了和秦魏二人保持聯係，徐少友為二人準備了一架電台，另外還有為數不少的銀元給他們作為盤纏。臨走時，徐少友還特別送給秦魏二人兩把二十響的駁殼槍，以備緊急的時候使用。一切準備妥當，秦魏二人就馬不停蹄地趕往了湘西。

湘西位於湖南省西北部，東緣武陵山，西結雲貴高原，北鄰鄂爾西山地，南靠雪峰山。湘西境內既有聞名於世的張家界，也有神秘莫測的巫蠱文化。這裏四季分明，氣候溫和，有雲蒸霞蔚的武陵群峰，河水湯湯的沅江酉水，還有景色秀麗的森林峽穀。生活在這個地區的人大多是苗族人，他們在這裏築起了極具特色的吊腳樓，靠種植水稻、采茶為生。

秦中月和魏強風塵仆仆地從河北趕到湖南，一路上幾經輾轉，非常艱苦。終於這一晚，兩人趕到了湘西的鳳凰縣邊境，可前麵的路途仍舊十分遙遠，因此二人從當地買了兩匹馬繼續趕路。這鳳凰縣大部分是丘陵和山地，道路難走。奔波了半個多月的秦中月和魏強早已是一身疲乏，眼看鳳凰縣就在這眼皮子底下，兩人商議之後，決定晚上先找個地方住下，養足精神，第二天再趕到鳳凰縣的沱江鎮拜訪那位叫淩九蓮的女巫。

眼看月牙已高，這九曲回腸的山路上卻仍舊沒有半點人煙，四周是稀稀疏疏的竹林，連個能問路的人都沒有。此時牽著馬步行的魏強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要是眼前有一鍋又大又軟的酵麵饃饃，他一口就能吞下去。魏強走在一起的秦中月何嚐不是餓得肚子直叫，但是他懂得望梅止渴的辦法——想著不遠處就有一間舒適的酒店。

魏強正唉聲歎氣地走著，這時借著月光，他忽然發現前麵的路邊上有個身形佝僂的人站在那裏，麵朝竹林似乎是正在小便。終於見到了人影，魏強一時間興奮起來，心想這下終於有人可以帶他們走出這個鳥不拉屎的竹林了。魏強將韁繩交給秦中月，說道：“秦大哥，我去問問前麵那人離這最近的客棧怎麽走？”

不等秦中月說話，魏強就快步走了過去，都是男人，魏強也顧不得那人正在小便。滿麵笑容地走過去，一拍那人的肩膀說道：“哎，大哥，請問最近的客棧怎麽……”

魏強的話還未說完，隻見那人在魏強的一拍之下，身體突然向前倒了下去，魏強一驚，心想莫非此人喝醉了不成，於是搭手去扶那人，沒想到，他輕輕一托便將那人扶了起來，正納悶此人為何如此之輕，像用紙紮的一樣。好奇之下，魏強隨即湊近去看那人的臉。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魏強便驚恐地大叫起來：“秦大哥，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