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中月正低頭看著奇怪的腳印,全然沒有感覺到身後的動靜,而站在對麵的魏強卻將這駭人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正待提醒秦中月,那隻鮮紅的手臂卻已掄向了秦中月的脖子。
秦中月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隻覺得自己的脖子瞬間被一條濕淋淋的東西箍住了,然後他看到魏強正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身後,樣子就像是看到了鬼。
那隻“手”突然就把秦中月提了起來。
魏強向前撲去,沒想到秦中月竟然一下子就消失在了上方的黑暗之中。魏強抬頭望去,隻見兩隻雞蛋大小、血紅的眼珠子正狠狠地盯著自己。魏強頓時嚇得坐倒在地,心裏暗叫:“這他媽是什麽鬼東西?”魏強嚇得撒腿就跑,但是又想到此時秦中月正身處險境,自己萬萬不能不仁不義,於是膽戰心驚地停在原地,著急地喊著秦大哥。
秦中月自然聽到了魏強的喊叫,但是脖子被勒住的他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秦中月自從闖蕩江湖以來從未像今天這樣被人勒住脖子,然而他畢竟曆練多年,雖是生死一發間,仍然保持著出奇的冷靜。他手中暗自運足了氣,大力一甩,袖子裏的飛刀就到了他的手中。秦中月緊握飛刀猛然向纏住自己的東西紮去。
秦中月這一刀下去,隻聽一聲怪吼從上方傳來,吼聲如雷,甚是駭人。秦中月不知纏住自己的是什麽東西,但是聽到那聲怪吼,他斷定此物絕不是善茬兒。被鋒利無比的飛刀戳中,那纏住秦中月的“手”立刻縮了回去,秦中月也向下落去。
待在下麵的魏強不知道黑暗中發生了什麽事情,聽到那聲吼叫,頓時嚇得頭皮發緊,還以為是厲鬼在嚎叫。就在魏強詫異之際,秦中月已經跌落了下來。
看到秦中月安然無事,魏強放心了,著急地問道:“秦大哥,那是個什麽東西,不是厲鬼吧?”
“先別說話,退回墓道去!”
“啊?”
“快走!”
秦中月拉著魏強向墓道奔去,不知所以的魏強跟著秦中月奔進了墓道。隱約之中,魏強感覺自己的身後有股粗壯的鼻息傳來,像是在追著他們。兩人剛奔進墓道就覺得有東西撞在了墓道的拱形門上,似乎是想追進墓道裏,卻被堵在了外麵。
魏強膽寒地向後望去,隻見那隻鮮紅的“手”又向自己伸來,他嚇得奮力向前跑去,然而那隻“手”卻迅速地抓住了他的腳腕,猛地向後拉去,他被拉倒在地,手裏的火把丟在了地上。
魏強驚嚇地喊道:“秦大哥!”
秦中月覺察到了魏強的異樣,隻是此時魏強已經被拉出了七八步之遠,眼看魏強就要被拉出墓道,秦中月猛地將地上的火把踢了出去。
火把旋轉了幾周之後,剛好打在了那條鮮紅的胳膊上,由於被火把燒到,那條胳膊迅速地收了回去。而魏強也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向墓道裏衝去。
秦中月和魏強往回跑了幾十米才停下來。魏強想要一口氣跑回去,卻被秦中月給拽住了。魏強詫異地問道:“怎麽了,秦大哥,我們不回去嗎?”
秦中月笑道:“回哪裏去,我們還沒進到墓室裏,怎麽能現在就回去?”
“啊?我們還要到墓室裏去,那裏麵可有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啊!”
“什麽人不人鬼不鬼的?”
“就……就是剛才那個先纏住你後纏住我的東西啊。”魏強後怕地答道。
“嗬嗬,那是什麽東西,我還不確定,不過肯定不是鬼。”
“不是鬼是什麽,人怎麽會有那麽長的手臂?”
“那不是手臂。”
“不是手臂,是什麽?”
“是舌頭。”
“舌頭?”聽到秦中月如此說,魏強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沒錯,是舌頭,其實我剛才被那東西提起來的時候,我就認定那不是手臂或是肢體,因為那東西很柔軟而且很滑,像是蛇的信子,不過蛇的信子絕對不會那麽粗壯。剛才火把打在那東西上的刹那,我看清了那東西其實是一條舌頭。”
“秦大哥,你沒看錯吧,什麽東西的舌頭那麽長,那麽粗?”
“我絕對沒有看錯,因為我還看到那東西的後麵是一張血盆大口!”
“血盆大口?”魏強一聽難以置信地愣了一下,接著問道,“秦大哥,那……那東西到底是什麽?”
“我不知道,火光太暗了,我隻看到了它的嘴而已。”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還要去嗎?”
“去,既然來了當然不能不去,不過,你要先在這裏等我。”
“啊,你想自己一個人去對付那個怪物。”
“不要多問,在這等著就是了,如果一個小時之後我還沒回來,你就原路返回吧。”秦中月說完,轉身向墓道前方走去。
“不行,秦大哥,我要跟你一起去,我去了或許還能給你做個幫手,我在這等著豈不成了廢物。”
“老老實實地在這等著,那個怪物的本事,我心下已略知一二,要製服它並不是什麽難事。”
“真的嗎,秦大哥,那快去快回,你要是不回來,我就是死在這兒也絕不回去。”魏強雖然和秦中月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已經對秦中月萌生了強烈的信任感,因此言語中不禁流露出了深沉的兄弟之情。
秦中月沒有多說,身形微微一顫,然後毅然決然地走出了墓道。
沉重的呼吸聲彌漫在巨大的黑色空間裏,秦中月聽出,那個怪物的呼吸聲從地下湖中傳來。秦中月沒有妄動,靜靜地等待著,他在等待著對方的進攻。
忽然,“嘩啦”一聲,秦中月手中的火把被一股濺來的水流給潑滅了,然後,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水中躍出來向著秦中月撲去。秦中月早有防備,縱身躍進了墓道的門口。那怪物見這一撲落空,嘴裏的舌頭馬上就向秦中月伸了出去,速度之快就像是一條敏捷的眼鏡蛇。秦中月並不慌忙,伸手之間,三隻飛鏢已經打了出去。“噌、噌、噌”,三隻飛鏢同時命中,將伸來的舌頭釘在了墓道的牆壁上。怪物一聲嚎叫,疼痛之下,用力地向後掙想掙回自己的舌頭。然而釘在牆上的飛刀立刻將怪物的舌頭一分為二,鮮血瞬間就噴了出來。怪物這下吃了大虧,變得愈加狂躁,不停地撞著墓道,可是由於體型過於龐大,終究是奈何不了墓道中的秦中月。
就在雙方僵持之際,魏強怯生生地走了過來。魏強舉著火把小心翼翼地問道:“秦……秦……秦大哥,你沒事兒吧?”
秦中月見魏強過來,倒也沒有責備,說道:“快把火把拿來!”
“噢……噢……”魏強慌慌張張地將火把遞給了秦中月。
秦中月接過火把,立刻將火把朝著墓道門口扔去,隻見火把在墓道中劃了一條黃色的弧線,最後重新回到了秦中月的手中。在這短短的一瞬間裏,魏強和秦中月都看清了眼前的這個怪物。
這隻怪物大小就像是一棟房子,身下的四肢格外粗壯,就像是四根大柱子般,它的身上長滿了拳頭大小的疙瘩,巨大的臉上兩腮在不停地一張一縮。
魏強見此,不由得脫口說道:“我的媽啊,這麽大一隻蛤蟆!”
沒錯,魏強和秦中月所見的怪物的確是一隻蛤蟆,隻是這隻蛤蟆實在是太與眾不同,長得竟像是頭大象。魏強這二十幾年裏哪裏見過這麽大的蛤蟆,一看之下驚得目瞪口呆,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秦中月在震驚之餘,心神立刻收了回來,他不像魏強那般驚恐,相反卻鬆了口氣,因為他恰巧對這種蛤蟆有所耳聞。
其實這隻怪物並不是蛤蟆,而是蟾蜍。傳說在深山裏有一種蟾蜍,叫石蟾,生得奇醜。它最奇特的地方在於它自小生在石頭中,尋常情況下根本看不見它的蹤影。隻有當經曆過長年累月的風吹雨打之後,石頭爛了,這種蛤蟆才有可能出現在世間。山裏的石匠們偶爾會在打石頭的時候,打出一隻這種石蟾。他們通常都會覺得這石頭裏生的蛤蟆一定是件稀罕的藥材,於是便將它燉了吃掉。其實,這石蟾的肉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石蟾的油才是萬中無一的珍貴藥材,對於一些燙傷、刀傷等有奇特的作用。藥是好藥,隻不過這石蟾油的攝取方法卻是常人萬萬想不到的。巧合的是,秦中月恰恰知道攝取的方法。
石蟾仍然在惱怒地撞著拱形門。這石蟾已經存活了千年之久,早已生成了一副堅硬的蟾衣,而且在粗壯四肢的合力下,它的衝勁兒著實不同凡響,整個墓道都被它撞得晃動起來。許多石磚紛紛從墓道上方落下來,眼看就要將秦中月和魏強壓死在這墓道中。魏強見此,慌忙對秦中月喊道:“秦大哥,我們撤吧,再不走,我們就死在這裏了!”
秦中月沒有說話,從腰間拿出一方精致的酒壺,仰頭喝了一口酒,然後猛然對著火把噴去。噴灑出來的酒遇火即著,像一條火蛇一樣朝著石蟾飛去。石蟾被突如其來的火焰燒個正著,疼得立刻跳了起來,迅速爬到了上方的岩壁上,然後猛然一躍跳入了前方的地下湖中,發出“撲通”的一聲。
魏強驚魂未定,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秦大哥,我們接下去怎麽做?”
“把你帶的燈油給我。”
“燈油?那可是用來點火把的,你想在這墓中放火嗎,秦大哥?”
“你等著看吧。”
魏強沒有再問,把一直掛在腰上裝燈油的油罐遞給了秦中月。秦中月接過來,徑自向墓道外走去。魏強踉踉蹌蹌地緊隨其後。秦中月打著火把走到地下湖的邊上,把油罐中的燈油倒進了湖中,燈油漸漸地在湖中蔓延開來。秦中月用火把點著了湖麵上的燈油。隨著燈油的燃燒,整個墓中頓時亮了起來。魏強看著燃燒的湖麵,發現湖麵漸漸地發生了變化。
湖中開始冒出一股一股的泡泡,並且越來越多,越來越急,就像是快要煮沸了一樣。突然,一個龐然大物從湖中跳了出來,直接竄上了墓頂的岩壁。這個龐然大物正是那石蟾,此時石蟾像是壁虎一樣地吸在岩壁上,腮下不停地一張一吸,兩隻血紅的眼珠緊緊盯著下麵的秦魏兩人。
魏強這時在火光的映照下,終於看清楚了那石蟾的樣子。跟剛才的比起來,此時的石蟾看起來要更瘮人,那疙疙瘩瘩的皮膚讓人一看就覺得惡心,而且那血紅的眼睛裏似乎充滿了怨恨。魏強隻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秦……秦大哥,我們怎麽抓住它?”
“不用我們抓。”秦中月摸了摸下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不用我們抓,那我們幹什麽?”
“嗬嗬,你看著就是了。”
魏強靜靜地看著石蟾的變化,隻見這石蟾已經不再盯著秦中月和魏強,而是盯著湖中自己醜陋的影子。魏強發現這石蟾的眼中竟然漸漸地露出了恐懼,而且身體也開始顫抖起來。魏強看得莫名其妙,心想這怪東西難道也害怕自己的樣子?
石蟾顫抖得越來越厲害,而且腮部也鼓得越來越大。一眼看去,那腮部的皮膚已經接近透明狀了。魏強百思不得其解,隻能繼續盯著石蟾的舉動。慢慢地,石蟾身上滲出了一層油,這些油慢慢地匯聚到石蟾的背部,並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
秦中月對魏強說道:“用油罐接著那些油。”
“接這怪東西的油,幹什麽用啊,秦大哥?”
“這東西的油是一種奇藥,現在不趁機弄一些,以後怕買都買不到。”
“真的嗎?秦大哥。那這怪東西到底在幹嗎啊,怎麽嚇得直打哆嗦?”
“它是被自己的倒影嚇著了,這東西唯一的天敵就是它自己,最怕看到自己的倒影。它可以存活上千年,能長到千斤之重,民間有自稱憋寶異人的南蠻子專門到深山中尋找這石蟾。”
“啊?尋找這醜東西?”
“這東西的確是醜,就連它看見自己的影子,都會驚出一身油,這油便是憋寶異人所求的奇藥。不過,一旦這蟾蜍的油流幹了,也就活不長了。”
“噢,原來是這樣,嗬嗬,那我們不用麻煩就能過去了。”聽完秦中月的解釋,魏強安下心來,以為事情馬上就可以結束了。
“嗯,照理來說是這樣的。”秦中月思考了一下,覺得應該沒什麽問題,但是他心裏總覺得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在他沉思的這會兒,魏強突然一聲大喊。
“秦大哥,你看那東西好像要爆炸了!”
秦中月抬頭望去,隻見那石蟾身體脹得如同燈籠一樣,皮膚緊繃得快要裂開。秦中月恍然大悟,終於想起自己居然把毒氣的事兒給忘了。這石蟾哪裏是要爆炸,而是要把身體裏所有的毒氣排放出來。那洞外冒著的置人於死地的黑氣正是來自於這石蟾。
秦中月對魏強喊道:“快上木橋!”
魏強怔怔地看著那脹得越來越大的蟾蜍,臉上充滿了恐懼。秦中月二話不說,拽著魏強跑向了木橋。就在二人跑上木橋的一刹那,石蟾突然釋放出一股黑色的霧氣。這股霧氣著實腥臭難聞,要不是早先塗了槐豆的汁液,橋上的二人恐怕當場就要命喪黃泉了。
眨眼間,二人就跑過了木橋,但是令兩人沮喪的是,木橋的盡頭並不是之前設想的墓室,而是兩扇石門。
魏強回頭望去,隻見那隻釋放完毒氣的石蟾已經像是一隻被晾幹的鹹魚,突然間就幹扁得不堪入目,眼看就要斷氣了。然而它所釋放出的毒氣卻正向著魏強和秦中月蔓延而來。
魏強和秦中月心裏都清楚,雖然有那老槐樹槐豆的庇護,但也未必能抵得住如此濃厚的毒氣,如果不能開啟眼前的這扇石門,兩人恐怕就要長埋於此了。
眼看毒氣已近在咫尺。秦中月突然發現這兩扇石門上有一幅奇怪的雕刻。借著火把微弱的光芒,秦中月看到有一個穿著古裝的人在用頭撞著一麵牆。秦中月心想,這幅雕刻有什麽意義呢?莫非是說,隻有用頭撞這石門,石門才會開啟?秦中月撫摸了一下石門,這石門乃是由堅硬的花崗岩造成。用頭撞門,無異於自尋死路。
那黑霧已經近在眼前,魏強嚇得捂住了嘴和鼻子,嘴裏含混地喊道:“秦……秦……”
眼前的情形已經不容秦中月再做任何的猶豫,秦中月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向著石門撞去。魏強看著秦中月的舉動,還以為秦中月是想尋短見,大喊道:“秦大哥,不要!”
魏強的聲音還在墓中回響,隻見秦中月的頭已經撞在了石門之上,魏強轉過頭去不忍再看。沒想到,秦中月一撞之下,石門居然“咣當”一聲打開了。
魏強瞪大了眼睛詫異地看著秦中月,問道:“秦大哥,怎麽會這樣?”
秦中月來不及細說,簡短說道:“快進去,機關馬上就要複位!”原來秦中月剛才用頭撞門的瞬間,已經感受到這機關的回彈之力極大,那石門定會在短時間內重新關閉。
秦中月和魏強迅速進入了門內,兩人剛站穩,石門又“咣當”一聲關上了。
秦中月清楚他們已經到了墓室之中,隻是不知這黑漆漆的墓室之內是否還藏有凶險。來到墓室,魏強心裏倒是覺得安穩了不少,而且似乎還對那石門的機關產生了興趣。他舉著火把在石門的周圍反複摸索,希望能找出其中的玄機。然而在他摸索的過程中,他卻看見這墓室的石壁上居然刻滿了古怪的畫像,他急忙叫道:“秦大哥,快來看!”
秦中月聽到魏強的喊叫,好奇地走了過去。
“秦大哥,你看這牆上的畫!”
根據魏強的指引,秦中月看到了牆上錯落有致的雕刻,隻見這雕刻中的人物與石門上的人物如出一轍,都在做著怪異的動作:有的是撲動,有的是伸頭,還有的是跳躍。與石門上的人物有所不同的是,這牆上的人物像是在模仿著某一種動物,不過又不像是同一種動物。
魏強疑惑地問道:“秦大哥,你說這些畫是不是武功秘笈啊,是不是有高人將自己的絕技刻在了這石牆上?”
“武功秘笈?這難道是……”魏強的話一下刺激了秦中月,讓他產生了一個連自己都震驚的想法,他不禁脫口說道:“這墓穴的主人難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