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得從一件前所未有的怪事兒說起。
河北省的西南邊境上有一個叫合漳村的小村落,它由來已久,民風淳樸,因南麵的清漳河與北麵的濁漳河在此匯聚而得名。合漳村雖然地界不大,卻要山有山,要水有水。除了清漳與濁漳兩條河,村子的西麵還有一座山,一座海拔不高卻神韻十足的小山,隻因它從遠處看去,輪廓就像是一隻寶葫蘆,當地人都叫它葫蘆山。這合漳村本來一直都安樂祥和,直到民國24年(1935年)的春末,這裏發生了一樁詭異莫測的事情:村子西麵平坦無垠的耕地中,竟然一夜之間冒出了幾個又深又窄的窟窿!
這些窟窿比井口略小,深不見底,從上往下看,隻見裏麵黑沉沉一片,就像是無底洞一般,看一眼就讓人瘮得發毛。
這合漳村中既沒有施工隊在打井,也沒有發生過地震,怎麽會一下子就多了幾個窟窿?更奇怪的是,這窟窿中還不時地冒出一團團惡臭的黑氣,比動物腐爛的氣味還難聞百倍。當地的一些老人看了這些窟窿後,無不驚恐地說,這是凶兆!這些窟窿是通向陰曹地府的“阿鼻洞”,是小鬼來人間勾魂索命的通道!
尚未開化的村民很快被“阿鼻洞”的說法給懾服了,紛紛傳言,陰間的厲鬼來到了村子裏,很快就要有人沒命了。一時間整個合漳村變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其實,村中老人所說的“阿鼻洞”與佛教裏“阿鼻地獄”的說法十分相像。佛經中稱“阿鼻地獄”是十八層地獄中最痛苦、最黑暗、刑罰最多的一層地獄,一旦進入“阿鼻地獄”,靈魂將永世不得超生,生命也將停止輪回。
然而無巧不成書,合漳村偏偏就有人在這節骨眼上丟了性命。此人名叫劉二狗,是合漳村有名的愣頭青。整天瞪著一雙牛眼,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你要是說墳頭上的祭品吃不得,他絕對會第一個去吃個精光;你要是說雨天不能站在樹下,他保證立刻就躥到樹上,說不定還會指著老天爺叫囂一番。劉二狗就是這樣一個人——打死不信邪。
劉二狗聽了這“阿鼻洞”的傳聞後,不信邪的毛病又來了。他不顧村裏人的勸阻,非要鑽到那些窟窿裏看看不可。然而還沒等他往下鑽,一團黑氣就冒了出來,一股腦兒地全噴到了他的臉上,頓時他就被嗆得眼淚直流。劉二狗吸了不少黑氣到肚子裏,隻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像是有人在裏麵跳大戲一般,鬧得他狂嘔不止。好心的村民把劉二狗扶回了家。常言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劉二狗這回吃了“阿鼻洞”的虧,變老實了,也安生了,可是為時已晚。當天晚上,他的身上就長出了黃豆粒大小的膿瘡。這些膿瘡又癢又痛,像是火苗在身上烘烤一般。劉二狗難以忍受痛癢的折磨,將全身上下抓得血肉模糊。再後來,事情變得更加恐怖,劉二狗的身體竟像是一隻被慢慢吹大的氣球,開始浮腫起來。直到最後,劉二狗變得像是一隻渾身長滿了疙瘩的“癩蛤蟆”。
劉二狗嘴裏一直淌著腥臭撲鼻的黑水,直到黑水流幹了,他才慢慢咽了氣。
劉二狗的死更增加了村民對於“阿鼻洞”的恐懼。村民們都說,是從“阿鼻洞”裏爬出的厲鬼把劉二狗的魂兒勾去了。村裏的守林人老王頭更是信誓旦旦地說,自己親眼看見幾個厲鬼在半夜的時候從窟窿中爬了出來。
說法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詭異。不多久,這件事就傳進了馬鎮長的耳朵裏。整日花天酒地的馬鎮長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隨便派了一名保安隊員去調查情況,然而這名保安隊員在調查的過程中卻漸漸發現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的難以置信。
就在“阿鼻洞”被傳得沸沸揚揚的時候,秦中月走進了合漳村。那時的秦中月正值三十而立的年紀,還是一位風流倜儻的美男子。在秦中月老爺子的遺物中,我看到過一張民國22(1933年)年他與杜心武先生的合照,那時的他除了英氣逼人之外,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頭發是全白的。
原來秦中月有少白頭的病症,為此他曾遍訪名醫,吃了許多名貴的藥材,但都收效甚微。後來秦中月意外邂逅了一位老郎中,老郎中告訴他隻要尋到一味藥,他少白頭的病便可即日康複。秦中月這次到合漳村,就是為了尋找這味絕世稀有的藥材。
秦中月一走進合漳村,就看到一個小夥子眉頭緊鎖地坐在石碾上抽著紙煙,嘴裏不停地吞雲吐霧,像個土灶。小夥子看到秦中月,略微一愣,神情古怪地打量了秦中月幾眼。
秦中月沒有在意小夥子的眼神,而是覺察到這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怪異的氣味。這氣味頓時讓秦中月心中一驚,他暗道大事不妙。秦中月辨別了一下氣味傳來的方向,隨後神色凝重地向村中走去。
秦中月自幼習武,在拜入杜心武門下之前,更是經曆過長期的苦練,因此他的身手格外矯健,走起路來像是一陣風,一會兒的工夫就來到了冒著黑氣的“阿鼻洞”。一路上,秦中月聽到身後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他知道村口的那個小夥子正在跟蹤自己。
秦中月來到“阿鼻洞”前,在周圍巡視了一圈,輕嗅了一下洞中冒出的黑氣,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同時心情也變得更加沉重。秦中月正要到“阿鼻洞”前看個究竟,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不要過去!”
秦中月轉頭望去,發現剛才的那位小夥子從一棵樹後站了出來,神色緊張地說:“先生,這個洞口可不能靠近啊。”
這個小夥子不是別人,正是那位被任命調查“阿鼻洞”的保安隊員。他名叫魏強,父母都是合漳村的村民,多日以來他一直穿著便衣在村子裏走訪,但是至今查無所獲。
秦中月打量了一眼魏強,隻見他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白淨的臉龐中透露著俊秀,不禁對他頓生好感,秦中月問道:“這洞口為何不能靠近?”
“先生有所不知,這些地洞可是‘阿鼻洞’,聞了裏麵的黑氣可是要被厲鬼纏身的。”魏強雖是一名保安隊員,但從小就生活在這閉塞的合漳村,難免也會受到迷信思想的影響。
“阿鼻洞?”秦中月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禁笑出來了,“這哪裏是什麽阿鼻洞,這明明就是……”
秦中月的話還未曾說完,隻見村子南邊一片霞光乍起,瞬間將半個天空映得火紅。這霞光絕不是晚霞的光芒,因為從方向上來看,這片霞光是從地麵照向天空,而不是從天空照向地麵的。魏強驚愕地看著,發現那霞光乍起的地方好像正是村子南邊的清漳河。秦中月慌忙說道:“這事稍後再說,現在我先去辦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難得有人知道“阿鼻洞”的秘密?魏強哪肯輕易放他走,慌忙說:“什麽重要的事情,能讓我跟去嗎?”
秦中月思索了一下說道:“也好,快跟我走!”
魏強緊跟著秦中月朝著村南的清漳河疾奔而去。當他們來到河邊的時候,隻見河中一片紅光流動,像是著了大火一樣。而河中心處似乎有一條巴掌大小,像烈火一樣的魚在遊弋,它不斷地浮出水麵又潛入水底,時不時地露出它那鮮血一樣的魚鱗。
魏強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秦中月迅速地從身上取出一張紅色的漁網,漁網的周遭還掛滿了栗子大小的銅鈴。隨著秦中月將漁網撒向河中的“火魚”,銅鈴迎風發出了古怪的聲響,這聲響聽起來就像是僧人們所念的佛經,“嗡嗡嗡”響個不絕,有一種震懾心智的作用。漁網飛出,“唰”地一下就套住了那條“火魚”,哪知這“火魚”的性子極為火暴,不肯就此被捉,猛力掙紮著。別看這火魚個頭雖小,勁兒卻大得厲害,雖然秦中月有兩百斤的臂力,卻仍是被它拽得站立不穩。幸虧這漁網乃是金剛百煉而成,可擋千斤之力,任憑那“火魚”掙紮來掙紮去,卻也未能掙破漁網。秦中月緊緊抓住漁網,手背上的青筋像是青蠶似的凸了出來,顯然已經盡了全力。然而這時“火魚”似乎是拚死一搏,發動了最後的反擊,隻見它身體稍退,然後猛然向前衝去。它的這一衝,力量非同小可,秦中月隻覺得漁網中網住的不是一條魚,而是一頭牛,恍惚間他就被拖入了河中。
魏強見這“火魚”力量如此之大,心中一驚,見秦中月被拖進河中,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急忙跳入河中與秦中月一起拉住了漁網。在兩人的合力之下,火魚一點一點地被拉了過來,眼看“火魚”就要被拖上岸,可就在這時,河中卻莫名地出現了一股漩渦。這股漩渦越轉越大,越轉越急,帶起呼呼的風聲。從上方看去這股漩渦就像是一隻惡毒的眼睛,正向著魏強和秦中月轉去。身在河中的二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漩渦弄得驚慌失措,特別是魏強,脫口說道:“這……這怪魚不會是在弄水吧!”
民間一直有關於老鱉、大魚“弄水”的說法。說是活了年月多的鱉、魚等就會慢慢的有些靈氣,能夠在水裏興風作浪。魏強就聽村裏打漁的翟老三說過一回。這翟老三有一次去河裏打漁,可是從破曉時分一直到日落西山,這一網一網地撒下去,打上來的不是些破鞋子、爛帽子,就是些指頭長的螞蟥,連個魚星星兒都沒見著。翟老三大叫晦氣。可就在天剛一擦黑,翟老三想打道回府的時候,河中心突然冒出了一個碗口大小的王八。翟老三心想,捉個王八回去熬鍋湯喝喝也挺美,想到這兒,翟老三咽了口唾沫剛要撒網,卻見那小王八下麵又冒出來個大王八,原來小王八是趴在大王八的蓋子上。翟老三心想,這回時來運轉了,小王八就宰了犒勞犒勞自己,大王八就送到鎮上的飯莊,也好得筆小財兒。翟老三這兒正美著呢,河中又冒出來一隻磨盤大小的王八,這隻王八不得了,兩隻眼睛在水裏放著綠光,光頭就有腳腕子那麽粗。看到這隻王八,翟老三一陣膽寒,心裏不禁打起了退堂鼓。但是翟老三一咬牙,心想“餓死膽兒小的,撐死膽兒大的”,二話不說就將漁網撒向了那三個呈疊羅漢樣式的王八。翟老三也是在水上混了半輩子的人,這一網下去就將三隻王八來了個“一鍋端”。翟老三得意之下,立刻往回收網。眼看著三隻王八被拉到了船邊兒,這時河裏卻突然像是炸開了鍋似的冒起了泡泡,河底隱隱有“咕隆咕隆”的悶響傳來,聽起來像是悶雷,又像是某種野獸的咆哮。翟老三這輩子哪見過這陣勢,身上寒毛一下子就豎了起來。害怕歸害怕,這翟老三的手卻還緊拽著漁網不放。正尋思是不是這手裏的王八搞的鬼,翟老三猛然聽見身後“嘩啦嘩啦”的聲音大作。回頭看去,翟老三嚇得差點兒尿了褲子。隻見一個八尺多高的浪頭正向自己打來。翟老三也不是那種舍命不舍財的主兒,生死關頭,哪還顧得了手中的王八,連王八帶漁網一塊兒舍了去,迅速拿起撐杆兒,奮力地搗向河底。或許是緊要關頭激發了翟老三的潛力,這一搗竟然讓小船兒像箭一樣地飛了出去,恰好躲開了撲來的浪頭。可是這一浪未平,另一個浪頭接踵而至。為了盡快逃離“苦海”,翟老三迅速調轉船頭,向著岸邊撐去,好在河本就不寬,惶急之中,翟老三兩下就撐到了岸邊。眼看翟老三就要上岸了,後麵卻又響起了“嘩啦嘩啦”的水聲,不等翟老三回頭,一個大浪就將他連船帶人拍在了岸上。趴在岸上的翟老三隻覺得背後一陣火辣辣的痛,無論怎麽使勁兒就是站不起來了。
後來,翟老三忍著劇痛爬著回了家,總算是撿回一條命。可是自此翟老三就一病不起,直到半年之後,聽說有人自河裏撈出一個磨盤大小的王八蓋子,他的病才慢慢地好起來了。可是奇怪的是翟老三身體雖然好了,背上被浪頭打過的地方卻留下了一大片紅印,這片紅印呈橢圓形,裏麵隱隱約約浮現著幾道縱橫交錯的文脈。猛然間看去,翟老三的背後竟像是生了一隻王八蓋子!
這件事曾在村子裏傳得沸沸揚揚。魏強看著眼前的情形,再想到那翟老三,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心中頓生是“火魚弄水”的想法。
眼看魏強和秦中月就要被越轉越急的漩渦給吸進去。秦中月忽然從腰間拔出一柄飛刀,這柄飛刀乍看一下並無特別之處,但是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它的手柄如同鳳尾,向內側彎成鉤狀。隻見秦中月用飛刀尾部鉤住漁網,猛然一發力,飛刀便向岸邊的一塊大石擊去,隻聽“咣”的一聲,金石相撞之間,飛刀已經沒入大石之中。若非親眼所見,魏強打死也不相信世上會有這等功夫。有了大石之力,網中的“火魚”自是難以再掙脫,隻是這漩渦卻仍舊轉得虎虎生風,眼看二人的性命岌岌可危。正在著急之際,魏強卻聽秦中月說道:“你先上岸!”
魏強尚未有所動作,就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道從秦中月手臂傳來,魏強稀裏糊塗地一縱身就躍到了岸上,而秦中月此時竟然在水中紮起了馬步,眼看是要舞拳。
秦中月深吸一口氣,便開始像揉麵一樣“揉”起水來。魏強乍看之下,隻覺得秦中月像是在水中畫著圈圈,可仔細一看,秦中月畫的哪是什麽圈圈,分明是道家的陰陽雙魚圖!而且再仔細一琢磨,這秦中月一招一式間,絕不是隨意做來,而是根據太極拳變化而來。魏強雖然未曾練過武,可還是見村裏的老人打過太極拳的。河中的水在秦中月揉轉之下形成了另一股漩渦。這股漩渦的旋轉方向與河中的另一股截然相反,並且隨著秦中月逐漸加快的揉轉速度也已形成了雷霆之勢。最後秦中月輕輕地將手一甩,整個漩渦便向著之前的那股漩渦撞去。
兩股漩渦相撞,“轟隆”一聲,河中瞬間激起數米高的浪花。魏強隻覺兩耳轟鳴,有如驚雷在耳邊炸開。幸好,轟隆之聲過後,一切都恢複了平靜,兩股漩渦俱已消失,隻剩下這河水像是搖籃一樣晃動不止。
激起的浪花濺了魏強一身,魏強抹了一把滿是泥水的臉,看見那尾“火魚”此刻竟然就在自己腳下的漁網中,想必是剛才兩股漩渦相撞之時,浪花把它打到了岸上。仍站在水中的秦中月此時長舒了一口氣,走上岸來。
魏強撿起漁網向秦中月迎去,急切地問道:“先生,這尾魚究竟是何物?”
秦中月抬頭望了一眼暗淡的天空,笑著說道:“我們先回去,準備晚上燒火燉魚吧。”
夜色已濃,這鄉村的夜晚顯得格外清寒,幾隻蟲兒的鳴叫更是平添了幾分蕭瑟。而此時魏強的家中卻格外的熱鬧。魏強的老爹、老娘此時正在燒火做飯,準備伺候那位兒子領來的“白發怪人”。二老從兒子對秦中月的恭敬上看出此人定是位貴人,因此幹起活來也分外的帶勁兒。魏老頭兒根據秦中月的囑托,將“火魚”不開膛,直接用清水煮了。剛看到“火魚”那會兒,魏老頭兒著實嚇了一跳,自己生平六十餘年裏,從未見過如此火紅的魚。這魚紅得像血,紅得瘮人。魏老頭兒心裏琢磨這魚吃不得,吃了怕是會遭報應,但是沒辦法,兒子讓自己聽那個“白發怪人”的吩咐,魏老頭兒也隻好依言而行。
火燒到一半,一股奇香就從鍋中飄出來,魏老頭兒不由得嘴裏生津。這股奇香不像是魚肉的香味,倒像是煮過的板藍根,不過似乎又比板藍根更加的香。魏老頭兒心裏納悶:“這到底是什麽物件兒,恁香。”
魏老頭從身後又抱來一堆木柴,準備向灶裏加把火,轉身間卻看見家裏的老狗阿黃正伸著口水直流的舌頭,眼巴巴地望著鐵鍋。魏老頭兒沒好氣地罵道:“你也知道香,沒出息的老狗!”此話一出,魏老頭兒就後悔了,因為這話似乎罵自己也合適。於是魏老頭兒又下意識地罵了一句:“蠢驢!”
魏老頭兒的老伴兒馬老太太見多日悶悶不樂的兒子,今個兒終於舒展了愁容,心裏很是受用,滿麵容光地挪著小腳兒忙裏忙外,還大破財地燉了一隻老母雞,炒了兩個雞蛋,打了一斤老白幹兒。
開飯時,全家人都坐了下來,看著這頓比過年還豐盛的晚飯,心裏都美滋滋的。魏強招呼著秦中月吃菜。秦中月倒是也不客氣,徑自將盛魚的大碗端到了自己麵前,微微一笑說道:“這魚其實吃不得。”
“什麽,吃不得?吃不得你還讓我煮,白費我老漢多少柴火啊!”魏老頭是火燒眉毛的急性子,不禁脫口說道。
“爹,你說啥呢,聽先生把話說完!”魏強唯恐得罪眼前這位唯一了解“阿鼻洞”的人。
秦中月倒也不急,依舊笑著說道:“此魚名叫赤鱗魚,魚鱗如火,生在極陰之處,隻在每年的春至時節現身一次。此魚屬陰,人吃了便會寒氣纏身,從此便是跳入火中也不會覺得暖和。”
“那還煮它幹嗎,扔了不就得了嘛!”魏老頭兒忍不住,又嗆出一句。
“老人家別急,聽我說完,這赤磷魚雖是吃不得,但這魚腹中的東西卻可以吃。”秦中月說完,用一隻筷子輕輕劃開了魚腹。當他把魚肚子徹底挑開之後,屋裏的人都被魚肚子裏的東西驚住了。馬老太太更是驚得叫了出來:“作孽啊,裏麵有個小人兒!”
隻見魚肚子裏有一個類似嬰兒的東西,這東西小如少女的拳頭,白嫩如藕;像是人參,卻又比人參白了許多,而且更像人形。圓圓的頭上有幾條短短的紋路,乍看之下就像是一個正在熟睡的嬰兒。
秦中月嗬嗬笑了幾聲,解釋道:“老人家別怕,這東西不是人。”
“不是人?那這是什麽物件兒?”馬老太太疑惑道。
“你們可曾聽說過何首烏?”秦中月問道。
“何首烏?聽說過,老人們都說這東西有生得像人的,吃了能延年益壽。”魏強痛快答道。說起“像人”,魏強猛然醒悟,“難道這就是何首烏?不對啊,這玩意兒應該生在地裏啊,怎麽會生在這怪魚的肚子裏?”
“這東西跟何首烏差不多,不過要比何首烏更珍貴,它名叫還陽果。常言道,‘孤陽不生’。這還陽果乃是純陽之物,在土裏不能成活,唯有在這極陰的赤磷魚的肚子裏才能生長。”
“你說得倒好聽,這東西難道是仙丹,吃了能長生不老?”魏老頭搶著說道。
“我說他爹,你咋老愛抬杠呢?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馬老太太埋怨了魏老頭幾句,轉臉笑著對秦中月說道:“先生,這東西比參娃子還貴重?”
“這東西大概要抵一株百年老參了。”秦中月笑道。
“咦,我的個老天爺,吃了它能包治百病不?”
“娘,你剛還說我爹,這會兒你又來了!”魏強不滿地說了馬老太一句。
“這還陽果的確是一味難得的藥材,兩位老人這麽問也是人之常情,隻因它吸收了赤磷魚的陰質與自身的陽質結合了在一起,因此人吃了它不僅能滋陰補陽,使體內血液暢通,還能夠驅寒禦冷。如果兩位老人有風濕等頑疾,吃過還陽果之後,一定會很快痊愈。”
“真的嗎,不是糊弄人的吧。”魏老頭兒還真有風濕病,一遇到陰天下雨,手又酸又疼,連個茶碗都拿不起來,聽到秦中月如此說,頓時喜上眉梢。
秦中月笑著用刀割下了還陽果上的兩根須子,然後將還陽果分成了三份,分別遞給了魏強一家三口,自己隻留下了兩根須子。
魏強見此不由得大感慚愧,說道:“先生為什麽自己不吃,卻都分給了我們,我們一家人怎當得起啊。”
“你們盡管吃就是了,我隻留下須子是因為這東西能醫我滿頭的白發。你有所不知,我其實大不了你幾歲,隻因天生怪病,自小頭發就是白的。早些時候自高人指點,得知還陽果的須子可治此病,於是長途跋涉數年尋找此物,直到今天才找到它。”
“原來是這樣,難怪先生看起來不像是年紀大的人。”
“嗬嗬,以後別再叫我先生了,我本姓秦,名中月,以後叫我大哥即可。”
“嗯,那好吧,那我就叫你秦大哥好了,來,我先敬大哥一盅。”魏強端起酒盅一飲而盡。
“先別著急,吃了這還陽果再喝酒也不遲。”
經秦中月剛才的一陣解說,魏強一家人迫不及待地將還陽果放進了嘴裏。那還陽果吃進嘴裏,魏強隻覺得這滿嘴生香,嚼起來有如鮮藕,且脆且甜,咽進肚子裏仿佛是溫酒入肚頓生幾分暖意。而周身血液更是充滿了活力,汩汩而流。魏老頭兒和馬老太也有同感,隻覺一下子精神煥發,好像是年輕了幾十歲。
全家人吃完還陽果,才知道這東西果然是世間稀有的珍品,於是對眼前的秦中月多了幾分敬重,魏老頭兒開始殷勤地讓著秦中月喝酒吃菜。折騰了一天,全家人也餓了,於是風卷殘雲,不一會兒的工夫,眾人就酒足飯飽了。
魏老頭兒和馬老太太收拾完桌子就回屋睡了。屋子裏隻剩下魏強和秦中月兩人。
等到爹娘房裏起了鼾聲,魏強才小心翼翼地向秦中月問道:“秦大哥,我白天問的那事兒,你可是清楚?”
秦中月端起茶碗剛要入口,聽到魏強的話,不禁眉頭一皺,輕輕地放下了茶杯,“你是問村子裏那些冒著黑煙的地洞?”
“是啊,就是那些地窟窿。村子裏麵傳得可邪乎了,都說是小鬼來人間勾魂的通道。”
“嗬嗬,這些地洞可跟小鬼扯不上關係,它們其實是盜墓賊挖的盜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