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胡八一和麻七才從盤山的石道下山回去。
回到橫濱巷的房裏,楚瑩見他們兩個安然無事,鬆了一口氣,但隨即注意到兩人難看的臉色,忙問麻七。麻七把今天下午在山上看到的以及胡八一所說的都給楚瑩講了。
楚瑩的臉色也變得一片慘白,道:“這次咱們遇到真正的麻煩了!”
“今天下午,看著你們出去,我突然想著麻七中午說的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鬼船送咱們到這裏來,一點不讓咱們閑著’,對吧?”
麻七記得自己是這樣說過,點點頭。
楚瑩繼續說:“一到這裏來就遇著崗本紀子,接著就發生這麽多事。鬼船把咱們送到這裏來,真的是一種巧合嗎?咱們結成小組誓要破掉‘如來邪陣’,從清水河出發,第一站就碰到九層妖塔,那正是‘如來邪陣’的陣點之一,好像老天都站在咱們這一方。這次咱們莫名其妙地來到這裏,這會不會也是‘如來邪陣’的一個陣點呢?”
胡八一聽楚瑩說到這裏,渾身一震,道:“‘如來邪陣’
以河洛龜背圖組合布陣,二四為肩、七三為腰、六八為足、頭一尾九五居中。如果這裏也是‘如來邪陣’的陣點,這裏當是龜頭!”
“怎麽說?”
“以河洛龜背圖組合布陣,龜頭當臨穴臨水,而且這‘如來邪陣’是妖陣,根據屬陰的水脈來選陣點,日本這個地方暗合‘如來邪陣’的要求,我開始還以為龜頭大約在長江的入海口呢。如果龜之頭在這裏,這個‘如來邪陣’比咱們想的還要龐大得多!”
麻七道:“即使是‘如來邪陣’的陣點,怎麽能斷定一定是龜之頭呢?”
胡八一道:“因為以‘如來邪陣’的陣式來說,龜的頭向東,麵向大海。而橫濱這個地方再往東,就是茫茫大海了。如果這個是‘如來邪陣’的陣點,不是龜頭是什麽?”
“頭者,就是說有自己的思維。整個‘如來邪陣’,別的陣點都有可能是一些迫不得已的法術高手在守護著,唯獨隻有龜頭,這個陣點不用人來守護。換句話說,咱們如果要救回胖子,就必須把這個陣點破掉!而且,咱們要麵對的將不是人!”
……
崗本紀子回來的時候,手裏提了許多東西,都是吃的。
客廳裏,胡八一扶著凳子,麻七正站在上麵往牆壁上貼著血符。崗本紀子叫道:“你們在做什麽呀?”
坐在沙發上休息的楚瑩對她說:“貼上這個,晚上就不會做噩夢了!”
橫濱嶺現在邪氣四泄,這幢白色的六層小樓又是在巷尾,陰氣聚而不散,如不用符紙鎮住,現在怪異出現在樓道上,接下來還不知會出現什麽詭事呢!
貼完咒符,麻七從椅子上跳下來,從崗本紀子手裏拿過一個麵包,道:“我出去了,晚上沒事真的不要走出這道大門!”
崗本紀子道:“昨天你們還不信邪,才一天你們比我還怕,這符紙真的能避邪鎮鬼麽?”
麻七盯了她一眼,“此一時彼一時也!”
“麻七小心點!”
麻七隨便“嗯”了一聲。
崗本紀子道:“你現在還出去做什麽?記得天黑之前一定要回來!”
……
橫濱大學青石湖邊,三三兩兩的學生在湖邊散步,有的學生拿著書在湖邊看書,少年就是少年,仿佛都忘了昨晚這湖裏還淹死過人,早上湖邊還停放著屍體。
不過也怨不得他們,一般人是感覺不到空氣裏漸漸升起的陰氣的,就如正常人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隻有具有陰陽眼的人才能看到身邊存在的不和諧的東西一樣。
麻七沒有理會這些人,緩緩地沿著湖邊,向前麵女生宿舍走去。
受到湖邊漸漸散發的陰氣刺激,想著接下來可能麵對的挑戰,麻七覺得自己的精神力量,處在前所未有的顛峰!腦海裏清晰地感覺著湖麵升起的怨氣,夾雜在風中,在身邊緩緩流動。橫濱嶺就如一隻被困的惡魔,揮舞著四肢在瘋狂地掙紮。
麻七感覺著自已渾身法力湧動,如水一般護住身體,特別左右手上的血戒和幻像戒,在自己精神力量的召喚下,在手指上輕顫著。仿佛隨便一揮手,就能牽動無邊的法力。直到此刻,麻七才覺得自己已經邁入了大師級的境界。
這個境界原來如此玄妙!
真的得多謝這裏滔天的邪氣,激起了自己心底埋藏的潛能。這種心靈的修煉,跨入到另一個境界,原來真的是一瞬間的事!
今天早上見過的優源美子,讓此時的麻七清楚地感覺到她現在正在女生宿舍裏,這是一種超越了現在麻七理解範疇的東西,但他卻能很清晰地把握住。
這樣的妖女,肯定有不同於常人的舉動,麻七到這裏來,就是想摸清優源美子不同常人的地方。麻七直覺感到,晚上肯定是她的世界,橫濱嶺的古墓被盜,肯定和她有關係。暗地跟著她,說不定能查出一些有用的線索。
這個計策是楚瑩定出來的,幻像戒湧動在身上的能量,讓她肯定感覺不到麻七的存在,而麻七跟著她,她也不是一般的人,肯定能感覺到一些不安。如果古墓的聖物真是被她盜走,如果她真是這裏凶氣的化身,她肯定會認為被她藏在哪裏的聖物出了問題。
能不能找到聖物,這就要看他們的推斷有沒有錯,還有就是看天意了。
天色黑下來,青石湖邊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一個人影。
麻七爬上湖邊一顆大樹,坐在樹枝上,盯著女生宿舍,感覺著優源美子的存在。
今晚天上沒有月亮,但遠處城市的燈光映得天空一片血紅,倒映在青石湖裏,仿佛一潭湖水都泛著血色。似有無數幽魂仿佛在湖水中,隨著橫濱嶺掙紮的邪氣一起在掙紮,欲衝出湖水!
突然,麻七眼前一跳,優源美子像一個幽靈一樣從女生宿舍裏走了出來。沿著青石湖,向校門口方向走去。
麻七溜下樹,悄悄地跟在她後麵。
麻七感到納悶,晚上她往那邊走做什麽?學府路的盡頭是一片荒地,走過荒地是海堤,那就到大海邊去了啊!
麻七跟在她後麵掉著尾巴,盡量借著路邊的樹木隱藏著自己的身形。
走到大街的盡頭,麻七見她直接往荒地裏走去。荒地裏沒有路燈了,一片漆黑。
麻七頭皮有些發涼,同時神經也興奮起來。
黑暗中,她的影子隱隱約約的,麻七跟近了許多。
前麵海堤在望,白色的海堤在黑暗中就如一塊白布變得灰暗灰暗的。前方茫茫的大海,映著天空弱弱的光亮泛起一片藍光,無邊無際地延伸到天邊。
優源美子在堤上待了會兒,突然雙手伸舉,做出許多怪異的動作,嘴裏念道:“無盡的黑暗,讓你黑暗的靈魂複活吧!侵蝕光明的氣息,吞噬吧!”
聲音剛落,天地間突然狂風大作,從地裏升騰而起一股股黑霧,圍繞在優源美子的身邊。一條條黑霧就像一隻隻尖牙的惡鬼,使天地之間都充滿了戾氣。
不知何時,優源美子身上的衣服已經不翼而飛,她的手在空中揮舞著,妖豔的身體如地獄公主般動人心魄。黑霧聚集到她身邊,繞成一條很粗的黑柱,如一條由無數幽靈組成的毒蛇,張牙舞爪。
“快,阻止她!”
在這怪異的氣氛中,麻七突然聽到有一個聲音在心底響起,眼前的恐怖再繼續下去,他也覺得不妙。於是他從草叢裏竄了出來,帶著血戒的左手往前揮出,一股沛然的法力幾乎不受麻七控製般湧出。身體跟著衝上泛白的海堤,整個人撞向優源美子身邊那團股黑霧,撞向妖異的優源美子!
麻七伏在草叢裏的時候,憑借著渾身湧動的法力,還能忍受寒澈心神的妖氣,但人竄出來,仿佛跌入另一片天地。
麻七突然覺得眼前一片血肉模糊,人如海裏打著旋的破船,身體根本不受自己思想的控製!
“閉上眼睛,往前撞去!堅持住!心靈就是指向光明的明燈!”
終於,麻七感覺自己的身體狠狠地撞上了迷霧裏的優源美子,那感覺,是那樣的清晰與震撼!優源美子的身體是那樣清晰地出現在了腦海裏:她的身體飛起,被自己一撞之下落入了海堤下麵的沙灘。圍著她打轉的黑氣,如失去了手腳的魔鬼,仰嘶著衝上天空,再張狂地俯衝入海。
夜還是漆黑的夜,海還是幽綠的海。除了海堤下沙灘上躺著的赤裸妖姬,還有黑氣撞入大海、波浪翻湧的海麵。
慣性讓麻七跟著摔下沙灘,跌倒在優源美子的旁邊。
她的秀發散落在沙灘上,睜開的雙眼射出無限的驚恐,如慢鏡頭特寫般,從她眼角滑出一滴淚水。這淚水仿佛帶走了她眼裏的神彩,嘴角卻勾起了一絲解脫的笑意。
優源美子死了!
“你要找的東西就在海裏!”麻七這時才清醒過來,在心底響起的聲音,正是在藏在血戒裏的黑衣女孩的聲音!
麻七看著漆黑的大海,跳入了海中。憑著黑衣女孩在心裏的指引,在漆黑的海底摸到一個東西——一隻頭骨!
楚瑩猜得沒錯,優源美子不似別的女孩,發覺男友鬆山的背叛後,她跑上她與鬆山第一次見麵的橫濱嶺,沒想到被橫濱嶺邪惡之氣占據了身體。當時如果不是優源美子極度傷心,被橫濱嶺上聖墓鎮壓的邪惡之氣根本沒法侵占她的身體。
被邪惡之氣占據了身體後,優源美子在一個夜裏獨自拿著一隻鐵鏟,掘開了橫濱嶺上的聖墓,並把墓裏的頭骨扔到了大海。海是陰氣匯聚之所,屬極陰之物,與屍身分離的頭骨沉入海中,浩然之氣便被無盡的陰氣所淹沒。
聖墓被掘,橫濱嶺的邪惡之氣猖獗起來,因為還有登山道形成的符文,讓橫濱嶺下的邪氣還不能完全擺脫束縛,隻能影響著優源美子,讓她成了邪惡的代言人。
優源美子用潛意識的幻咒,讓鬆山與千慧都跳湖自殺了,自此拉開了恐怖事件的序幕。
幻像戒實是道門法物,麻七戴著它居然能讓優源美子感到一絲不安,讓她以為海水無法淹沒頭骨帶著的浩然之氣,於是她來到了海邊,想用邪惡之氣鎮伏曾被她拋入大海的頭骨。
麻七捧著骷髏頭骨回到橫濱巷,已是深夜。
胡八一和楚瑩正在客廳裏坐立不安,看到麻七又是渾身濕透地回來,兩顆懸上喉嚨的心才放回胸裏。
麻七把手裏的骷髏頭往桌上一放,坐到地板上,把今晚的事簡單地說了一回,道:“胡大哥,咱們明天正午,就去把‘他’葬回去吧!”
胡八一點點頭。
楚瑩看著麻七,眼裏放著光,“命運還是站在咱們這一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