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十八輩子祖宗的臭馬桶吧,竟然是,是真家夥……”胖子嘴裏喃喃,整個人都呆滯了。就一直在想不要遇上千萬不要遇上!這個畜生還真的是不甘寂寞地非要出來溜這一圈子,我頭皮發麻真想立刻就要暈過去。這還真是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呢——我徹底對自己的運氣絕望了。這回再抬頭地仔細看一下,立刻明白了剛才卓言為什麽如臨大敵般地讓我們不要動了。這個家夥!這個大家夥居然一直是在峽穀兩側懸空行走。也許是太過熟悉那麽多條腿的每個落足點,居然是無聲無息地就走到了我們頭頂上,也不知道怎麽了,最後還是發現了我們,就從上麵把那巨大的頭顱垂了下來,“有趣”地看著我們。沒錯,就是有趣。就像當初它搶走屍骨玉鐲的時候,我從它眼中所看見的那抹輕蔑一樣明顯。又被一隻蟲子鄙視了!我咬著牙,憤怒地說不出話來。該死!見鬼!它龐大的身軀,整個懸空在我們的頭頂上,完全遮擋了月光,看上去恐怖極了,垂下來的頭顱也很是“不小心”地一歪,旁邊靠到的那塊從峭壁上突出來的岩石立刻粉碎。看得我們是倒吸了口冷氣。“除非是,坦克,導彈!”胖子仰頭大叫,“沒那些家夥誰也別想擺平這怪物!”
卓言神色慘然,即使鎮靜工夫如他,也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著。這回大家可都是兩眼一抹黑,誰都沒戲了。身上帶的東西,可沒有一樣能對付得了這大家夥,雖說不能站著等死,但是大夥現在都是在心裏把各路牛鬼蛇神都念叨一遍,就希望這大家夥吃飽了對我們一點興趣也沒有。它慢慢地垂下頭,隨著距離的拉近我們全部都捂住了口鼻。那股帶著異常甜膩的氣息可是會要人命的!娘的,還真得拚命了!盡管知道沒有用,但是還是各自握緊了身上帶著的最厲害的武器。它越來越近,我第一個忍不住,就想撲上去,但是我身形剛一動,就有人比我還快!“砰砰!”幾乎是接連在一起的兩聲槍響,在這寧靜的夜晚裏格外驚心動魄。我們驚愕地看著那蜈蚣偏過了腦袋,兩邊那燈籠那麽大的眼睛裏都已經流出顏色奇怪的,呈現出灰色一樣的血液來。但是那麽小的子彈,也隻是把它的眼角打傷了而已,它憤怒無比的一昂腦袋,腳下的峭壁岩石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碎裂的石屑紛紛下落,它足足把前半個身子都昂了起來。
胡八一一看似乎有效,伸手就要開第三槍。可惜他已經沒有那個機會了。那蜈蚣隻是其中的一隻腳一掃,就把我們全部站立不穩地帶倒在了地上,胡八一和羅六指身手敏捷無比地翻身站了起來,正要再跑過去撿起槍給那怪物一個教訓。這時卓言突然大喝一聲:“慢著!”眾人全部一愣,隻看見卓言瘋了也似的朝我撲過來,還沒有等我明白過來,他手裏拿著的匕首就已經一刀劃開了我的手臂。
“啊——”我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鮮血迅速湧了出來,我還沒有來得及發怒或者疑惑卓言的舉動,頓時眼前一黑,整個人都被懸空抓了起來。我驚惶無比地發現勒住我腰的正是一道又粗又黑,上麵長滿了硬得不行長毛的——蜈蚣的一隻腳!當場嚇得我本來可不算太小的膽子是徹底破碎了。完了,隻要這家夥稍微一用力——我就得從中間裂兩半了!蜈蚣有幾百隻腳,抓住我的這隻根本就不能送到它嘴邊去,一隻雪亮無比的鉗子直接拎住了我的衣領——“撕啦!”薄薄的衣料那裏能快得過那鋒利無比的鉗子,直接就被撕裂了,我從半空中掉下去,還沒來得及高興,也沒有重重摔在幾米高的地上,而是立刻落到了一個光滑無比的平台也似的地方,而且還立刻往上升了上去。我差點從上麵滑下來,本能地想抓住什麽東西,但是手一伸出去眼一看立時傻了。
我他媽的哪裏是在什麽平台上,分明就是那家夥在我摔下去的時候用另外一隻鉗子接住了我,這鉗子的麵光滑得比鏡子還亮,倒映著我一張慘白的臉。這下好了,我完全近距離地看見了這個龐然大物了。剛剛走的是虛象,現在不會要走一次真的吧?大金牙這個王八蛋,真的讓我死得比他氣頭上詛咒我的那句還慘!給一蟲子吃了!
我心裏惱怒非常,胳膊上的疼痛讓我明白這蜈蚣為什麽偏偏抓住了我,卓言那個混蛋好狠的心計!這蜈蚣聞到血腥氣先吃了我,那還不立刻死了?我身上的那毒,想必他那個草原上的什麽伯父也和他說過那狼是被我毒死的——打的好算盤啊!但是這龐然大物的毒恐怕一點也不亞於我,畢竟是有兩千年氣候的飛天蜈蚣,我肯定毒不死它的!你也等著死吧!眼見那猙獰無比的口器向我俯壓了下來,瞬間濃烈無比的腥氣和毒氣立刻讓我連最後握住腰帶裏匕首的手都沒有絲毫力氣了。“啊——”淒厲的慘號在夜幕下格外刺耳,幾乎整個錫崖溝的人都從夢裏麵忽然驚醒了。“小端——”胖子狂吼。“端哥!”小蔡氣得直接拔出匕首就要砍死卓言。羅六指卻一把拉住了他,神色震驚無比地說:“慢著,不對勁!”“有什麽不對勁的!分明就是他打算——”小蔡抬頭看了,驚訝得鬆開了抓住匕首的手。
我痛苦異常地扭曲著半邊身體,右邊肩膀完全被那鋸齒形的口器卡在其中,這回已經顧不上這張巨大無比的口器恐怖不恐怖了,我本能地揮出手,狠狠給了這個家夥一拳,卻痛得我右手軟綿綿地垂了下來。
這東西什麽做的!
!硬得我打斷了骨頭?!就算如此,你想叫我東方端華死,沒那麽容易!我拚命地睜開眼,立刻就被身上狂湧而出的鮮血嚇住了,從右邊肩膀流下來的血,已經染紅了我半邊身體。這次是真的沒的活了!老子要死,你也別想好過!我一發狠,伸手就拚命地往蜈蚣的一隻眼睛上戳去。可是就在我準備發狠捅瞎它眼睛的時候,我卻在那圓滾滾的巨大如同燈籠的眼睛裏,那還留著灰色血液的眼睛裏看見了一抹類同於人類那狂喜和友善的神色。就是我猶疑地那一瞬間,它鬆開了口器。
略微昂起小半截身子看著我。
我給那眼神看得是徹底糊塗了,但是失血過多加上驚駭過度,我直接往後一倒,就暈了過去。所以我不知道,它仰頭看著天上那不知道懸掛了多少年的月亮,從巨大無比的眼睛裏,居然流出水一樣的液體來。
這會正是羅六指拉住小蔡,而小蔡回頭時看見的驚人景象。蜈蚣會流眼淚?這說出去,誰相信啊?雪亮的鉗子猛然揮起,整個身體像是巨大無比的錐子一樣狠狠地撞擊,輕而易舉的,七八道峭壁就全部碎成了石塊,眾人麵前的幾十層本來存在得恍如真實的虛象瞬間消失了,隻留下前麵一條黑色的,從山壁裏露出來的通道。陣法破了。然後它慢慢地俯下身子,重新趴回地麵。將另外一個保護得好好的,沒讓一點碎石砸到的鉗子緩慢送到了那個通道裏,然後輕微一抖,收了回來。再次昂起頭來的時候,那鉗子上原本躺著的全身都是血的東方端華已經不見了。眾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無法置信的目光,怎麽也沒有想到這怪物自己居然會破了障礙和阻隔,還把真正入墓的路指給了他們。蜈蚣慢慢地擺動它的無數條腿,爬遠了。而原地,一條巨蛇都沒有留下來。眾人顧不上再去討論計較這個大怪物到底搞什麽鬼,以及這怪物是不是也成精了的事情,全部往那個山壁上的洞穴跑去,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了那個洞穴。進去一看,東方端華這小子好好地躺在那兒呢。趕緊手忙腳亂的拿出繃帶和藥來,生怕這小子血流過多,兩腳一蹬上西天去了,可是仔細一衝洗傷口,卻發現傷口早已經愈合了。
真的出鬼了!所有人都看著卓言,等他解釋。卓言卻冷著張臉,一副我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小蔡這回可是忍無可忍了,他撲過去一把抓住卓言的衣領:“我不管你心裏打著什麽主意轉著什麽念頭,今天你要是不說出個端倪來,別怪我姓蔡的翻臉不認人!”卓言冰冷地看他一眼:“蜈蚣走了,陣法破了,東方端華也沒有危險了,我可不知道你要說什麽。”小蔡氣急,提起拳頭剛要打下去,就聽見身邊傳來一聲低微地呻吟:“哎,我的肩膀……痛死了……”“端哥?”小蔡放開了抓著卓言的手,趕緊過去看狀況。“好家夥,小端,你總算是醒了!”胖子蹲在地上看著我,我一睜開眼就看見了那張大圓臉,“你差點被那蟲子吞到肚子裏了,但是又不知道怎麽回事,估計是它突然意識到了吃人是不對的,又或者你實在太難吃了,它咬了一口就吃不下去……”
我皺眉聽著,感覺到了牙齒癢癢的。恨不得把他那身上的肥肉咬下來一兩塊讓他也感覺感覺。聞到了那熟悉的泥土腥氣,我知道是在真正的墓道裏了。從地上爬起來,呆呆地聽著他們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覺得頭都痛起來了——這到底算是什麽事?當真是咬我一口嫌棄太難吃?“卓言,這事我們可不能不問了,究竟是——”胡八一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聽見遠遠的傳來短暫而淒厲的慘叫,此起彼伏,風裏還傳過來濃烈的血腥氣息。大家的臉色全部變了。
“不好,是槍聲和剛才的小端叫的聲音太大,把那些在太行山附近晃蕩的青苗族與黑苗族的人引來了。”Shirley楊變色道,“怕是那怪物已經遇上那些莽撞的家夥了。”
“趕快走!不能久留!陣法已破,他們畢竟人多,萬一有兩三個漏網之魚過來,我們可擋不了他們那放蠱的本事,快走!”我腦子還沒有轉過來,立刻被羅六指伸手扶了起來,架著跌跌撞撞地往墓道深處走去。
因為外麵傳來的血腥氣息越來越濃烈,所以這個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墓道深處那充滿泥土腥氣的空氣裏,也充滿了血腥的味道。而且更濃烈,更夾雜著怪異的氣息……墓道深悠,漆黑一片。這明明是一條走過的路。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心裏的不安越來越重。有羅六指扶著,我幾乎都用不上什麽力,但是聽著本來摸金校尉們應該是一致穩重的步伐聲,現在夾雜了我虛浮無力的足音和羅六指忽輕忽重的腳步,突然感覺到一股很不妥協的味道。究竟出了什麽事?“等一下!”“怎麽了,小端?”我臉色發白,遲疑道:“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聲音?”所有人都停下腳步,仔細聆聽,可是卻沒有任何異樣。眾人用疑惑的目光看著我,胡八一正準備說話,忽然聽見了一陣斷斷續續,十分低微的呻吟聲,好像從相當遙遠的地方傳來。“就是這個聲音!”我連忙說。難道已經有人進了墓?
我們臉色全變了,要是那嶗山的道士和蠱教的三個老頭已經進了墓裏,雖然他們身上一件東西都沒有,根本打不開虯龍門。但是要知道這些家夥我們一個都沒有把握製服,本來我們這些心高氣傲一向順風順水的摸金校尉並沒有把這些奇門異術多放在心上,而且半途才摸金的胡八一三人尤其是Shirley楊根本就不相信這些玄乎玩意兒,但是自從幽靈湖那一次爭鬥後,立刻讓我們有了一個再明智不過的認知,那就是那些老家夥,最好敬謝不敏,有多遠離他們多遠。
現在鬼鏡和玉印都在我們手中。要是在虯龍門前遇到他們,真是一件相當麻煩的事。“我剛才就一直想說了,你不覺得我們進墓道這麽長時間,外麵的血腥氣怎麽還傳進來了?”說話的是羅六指。他行當和我們不一樣,鼻子對於空氣的變化很敏銳。而常人在這麽長時間以後,對周圍的味道都有點習慣麻痹了。我們雖然是摸金校尉,但是技術早已經沒有那些前輩高明了,也不是那些倒鬥裏靠鼻子吃飯的人,那些人都是用洛陽鏟從地上帶出泥土聞的,所以嗅覺敏銳異常。所以一時之間,倒是羅六指先發現了不對。感覺著這有增無減的血腥氣息,我們終於意識到這次倒鬥,隻怕是平生最麻煩最要命的一次了。古墓的機關不可怕,古墓的粽子也不可怕。人,才可怕!在我們再次踏進這墓的時候,隻怕裏麵已經死了無數人。懷著極度的憂慮,我們放慢了腳步,一麵是擔心後麵有放蠱的苗人追來,一麵又是擔心前方深邃的墓道深處的爭鬥是不是已經停息。但是再怎麽慢,再怎麽小心翼翼地挪步,該來的還是會來,該看到的還是看到了。
隨著墓道的深入,終於來到了當初看到石壁上出現了簡單的壁畫地段,這些壁畫因為年代久遠,墓室又並不密封,顏色早已敗盡,隻留下一些單調的石刻花紋,當初我們還為了這些壁畫的年代和墓主的身份很是討論了一番,隻不過現在這些壁畫真的是已經徹底的失去了任何文物價值。
因為墓道的石壁上,到處沾滿了暗褐色的血跡。本來就模糊不清的壁畫現在更是徹底的被這些血跡毀了。地上的屍體橫七豎八,一路延伸到了第一座蓬萊登仙門的門口,而這些屍體的死狀各異,但是毫無疑問都是暴斃的,而屍體上麵爬著的各種顏色怪異,形態古怪的蟲子也說明了這其中的關鍵。蠱!
地上的屍體有的已經麵目全非,有的更是支離破碎,加上到處亂爬的蟲子,看得Shirley楊是立刻偏開了眼,不忍再看下去。可是我們卻不得不仔細打量一下,這死得究竟都是些是什麽人。
於是苦命的我由於戴了昆吾玉被認為是不怕蠱毒,悲慘地去翻檢屍體了。我強行忍著惡心看著那一具具屍體,在得出結論以後立刻連滾帶爬地回了來:“不好了,除了有黑苗族和青苗族的人,還有嶗山和茅山兩派的道士,另外還有些身份不明的,從身上的東西看,怕也是倒鬥的!”“摸金校尉?”卓言目光一凝,問。“那倒不是,從他們身上帶的工具就能看出來,隻是一般的倒鬥好手或者是些不出名流派的家夥們。”眾人冷峻的神情為之一鬆。倒也不是我們看不起其他倒鬥的手藝人,隻是中原自戰亂的一百多年來,戰爭和其它原因使得真正的倒鬥手藝失傳得非常快,而那本來能和摸金校尉並稱的其他三大流派在此之前就幾乎絕了後人斷了香火,反正江南著名的蔡家記載都是幾十年沒有見過搬山道人了,而發丘、卸嶺兩派在多少朝以前就見不到了。摸金校尉這一派係眼看也是岌岌可危了。
近代以來盜墓極度猖狂,但那都是軍閥統領的“官盜”和民間的“散盜”,民國年間,仔細數數,全國的摸金校尉不過十來人上下。現在大概略微好了一些,但是隨著國家對於考古的重視和對於土葬的禁止,看來我們這行當的未來真的是不堪設想了。
但是不管如何,隻要有倒鬥手藝人存在一天,摸金校尉始終是其中翹楚,行當裏麵要是互相遇見了,其他倒鬥人是絕對會退避三舍的。現在對於我們來說,隻要沒有再來一個摸金校尉,那就還稱不上太糟糕。即使是惡毒心眼的盜墓人,即使是鬼迷心竅的貪財鬼,隻要還有腦子就絕對不會在一座真正的古代大墓裏與摸金校尉發生任何爭執,因為那絕對會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同樣說過來,即使你是個摸金校尉,在古墓裏遇見另外一個和你同樣懂得機關會利用古墓機關的家夥,又與你有直接利益衝突,那絕對是件麻煩的事。
道門中人?蠱教苗人?那些家夥就是再可怕會比一個熟悉你一切手段的同行可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