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一座石頭雕像,雕像的單手伸出,淡淡的綠光中在對麵牆上留下了一個影子,加上水波倒影搖晃,就形成了可怕異常的效果,仿若招魂。娘的!嚇死我了!大金牙捂著胸口直喘氣。我卻皺緊了眉頭,草原上的人們經常留下石像的雕刻,但是卻沒有像中原這樣精細的石刻啊,特別是關於手。匈奴乃至後來的突厥,石像上一概是不雕刻手的,其實有,也隻是從整個石頭上粗粗刻畫出來的一部分,哪裏有這麽生動的做伸手姿勢的石像?
那隻手雕刻得是如此細致,和我夢裏一樣,手掌很大,小指上戴著一個血紅色的也不知道是用什麽做成的指環,而且整個手都幹枯似的,手上的皮直接連在骨頭上,連骨節也十分完美的刻畫出來了,看上去好不猙獰。
我心裏驚訝,就忍不住走上前,在那石像上輕輕拍了拍。這一拍,立刻嚇得直退了三步。“小端?”大金牙不解地喊。“那是一個……一個真的人!”我有點語無倫次地說,“不,那是一個真的人做成的石像!”大金牙嚇了一跳:“真人怎麽做成石像?”“不,不是石像。”我也講不清楚,“反正顏色跟石頭相似,但是摸上去卻是軟的!跟皮革差不多,有點像是幹屍,但是絕對不可能是幹屍!”這洞窟裏如此潮濕,要是出現幹屍那不是見鬼了?現在隻怕是這東西給我這手一摸,接觸生氣,不要乍了屍才好。大金牙給我這麽一嚇也不敢再去摸摸看那到底是什麽了,連忙拉著我要往後退。我一把甩開他手:“鏡子就在裏麵,如果拿不到,就開不了太行山裏的那座墓,拿不到蠱屍身上的血就解不了你我身上的蠱,這問題的嚴重性還需要我和你再說一遍嗎?”
“可是……”“沒有什麽可是……”我見他畏首畏尾就忍不住冒火。“可是那家夥動了啊!”大金牙慘叫一聲轉身就跑。我駭然回頭,果然看見那“石像”晃了兩晃,直挺挺地向我倒了下來。我趕忙跳了開來,隻看見這個也不知道算是石像還是屍體的玩意兒僵直著就要接觸地麵,很可能的下場就是粉身碎骨,但是同樣的它這一碎,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要命的事情來。秦教授上次的前車之鑒還在眼前,一想起那漫天飛舞的黑色骷髏頭我就忍不住發抖。我看著那玩意兒很是恐懼,想著更是害怕,但是也不能去扶它吧,隻好閉上了眼睛。
等了半天,也沒有聽見那東西轟然倒地的聲響。奇怪地睜開眼,卻發現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幾根黑呼呼的繩子也似的東西纏住了那僵直的屍體,將它扯在半空中,才沒有倒下來。“動作很快啊!”一個冷漠異常的聲音在洞窟深處響起。我頓時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個從洞窟深處慢慢走出來的人。身影高大而麵容冷峻,正是雖然已年近中年,看起來仍然英俊異常的卓言。
在黑暗裏,他右耳上墜著的魏晉雙環紫牙烏中間鑲著的那顆藍綠色寶石散發著微弱的光芒。說實話我這會就是相信裏麵走出來一個大粽子,也沒我現在看見他出現這麽吃驚。
我知道李長老傲慢、秦教授狡猾、李瑞陰沉、蠱教的祭祀們心腸狠毒、小蔡大大咧咧、胡八一他們三個就是愛找刺激、羅六指是麵冷心熱、大金牙隻不過有的時候糊塗了點貪財了點怕死了點而已。
可卓言這家夥,還真是不可捉摸。從認識他到現在,我還不知道這家夥的老底究竟是什麽,就更別說是他在打算什麽了。
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他就是衝著那和氏璧的碎片去的,後來仍然和我們在一起自然就像是大金牙說的是害怕蠱毒發作,可現在一想,像他這樣脾氣怪異性格冷漠的人,為了壓製蠱毒而向秦教授服軟,這基本上就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如果他不說,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西安古城裏的那座老宅子以前是他卓家的呢。
細細想想,他在太行山那座墓裏一開始出來就有古怪,說是和秦教授他們起了矛盾,被陷害或者被那老狐狸故意的至於危險之地,所以才單獨行動找上了我和大金牙,一起進了那古墓裏王皇後的墓室。可是秦教授進了墓室之後居然指責他是犯規矩又出了墓去把蠱教的人給引了進來。
這可就蹊蹺了。與秦教授發生矛盾,然後出墓引蠱教的人進來。
現在我想起來一陣吃驚。
他是怎麽出去的?原先我還以為是從秦教授他們所進來的原路——從王莽嶺上的一條山壁石道裏進來的,茅山和嶗山的那兩個老家夥裝神弄鬼了幾下而已(這是卓言原話)——但是後來我們都在那個峭壁平台上聚集了啊,如果那條路能回得去的話,那幫老家夥犯得著拿自己的老命開玩笑,從那麽高的懸崖上慢慢從繩子上爬下來嗎?
就我自己的經曆而言,要不是我忽然變得不怕毒了,搞不好小命就要丟在那了。他們又不是胡八一那三個,找刺激不是這種找法吧?至於他對機關暗門的熟悉無比和輕車熟路,以及當時在那王皇後的墓室裏隻有他堅持那不是蠱屍的棺材,怎麽看都好像是他故意把我們帶進去然後看我們死一樣。或者就是讓我們在那裏中蠱?還記得這家夥當初第一眼看見,就準確地說出了昆吾玉的名字。還記得我和大金牙在墓裏時,卓言從我們背後的暗門出現,那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冰冷冰冷,當時嚇得我差點以為撞鬼。還記得李瑞說進墓的時候是卓言自己掉進了機關,可沒人推他,秦教授他們隻是不顧而去罷了,就惹得卓言記恨在心。當時沒有注意,因為卓言在傳聞裏的確是一個愛斤斤計較這些規矩的人。可是,如果,也是他自己故意掉進去的呢?我忍不住在心裏顫抖一下,要是這樣一直推測下來那麽隻有一個結論——卓言就是我們一直要找的那個大粽子!我給這個結論嚇了很大一跳。因為卓言並非是一個突然出現的人,他的名聲在倒鬥界隻怕比我還響亮些(我是因為倒黴出名),他的一切都是十分正常的,除了脾氣怪異以外並沒有什麽太大的缺點和短處。
而且他有親戚有祖先,精通盜墓技巧和嚴守諸多規矩是個真正的摸金校尉,甚至還會開車,這忽然說他其實不是個活人我還真要暈過去,因為怎麽看也不像吧。應該,應該……哈哈,不可能吧!想想他那時也和我一樣中了失情蠱,當時的恐懼的確不是裝出來的。這個時候我要是知道在太行山墓室裏,蠱教的那六個老頭當時就懷疑蠱屍就在我們中間的話,我現在保管是得吐血而亡。沒關係沒關係,就算他就是那大粽子我也不怕是不是。那劉據可是我老祖宗親手把他變成蠱屍的!可是——我又忍不住沮喪下來,我那祖宗算得上是背信棄義,把好好一個能醒得過來的人埋在墓穴裏兩千年,我要是那蠱屍,看見東方朔的後人不把他撕成碎片才怪。
可是卓言長得這個也不像是漢武帝年輕時候的樣子啊,我沒“見過”衛皇後,可是衛青是“見過”的,他與衛青長相上並也沒有半分相似之處。一定是我多心了。勉強定了定神,我這才看見卓言用來綁住那僵直屍體,沒讓它倒下來的,類似黑色的繩子到底是什麽玩意兒。“這……”大金牙也吃驚地叫起來,“這不是海帶嗎?”卓言冷漠的臉上突然抽搐了一下,很是認真地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黑色海草。估計是給大金牙說得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麽了。我給氣得說不話來,羅六指明明和他說了不知道多少遍,他還說是海帶!可大金牙卻恍若無事地繼續說:“卓爺可真是神通廣大,連這樣的地方也找得到,進得來,可是真的了不起啊!”給大金牙這麽一說,我本來平靜下去的疑惑又開始翻江倒海起來。大金牙卻不知道我心裏的複雜,繼續道:“那個當初死了的港商,可是曾經找過卓爺吧!”卓言忽地在嘴角牽起一抹難以預計含義的笑容:“大金牙,用不著拐彎抹角了,有話直接說了!我就不喜歡藏著捏著(這時我忍不住翻白眼,天知道,最神秘的就是你這家夥),你們不需要再進去摸金,鬼鏡已經在我手中了。”說著,手腕一翻,一麵樣式古樸陳舊無比的銅鏡就出現在我們眼前。大金牙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去。我卻冷然地看著他:“鬼鏡?這個名字你是從哪裏聽來的?”卓言挑眉,終於失笑道:“你自己說的啊!都讓我伯父聽去了,然後秦教授還當著你的麵提過的呢?”我絲毫不放鬆,緊緊地盯著他:“你怎麽知道鬼鏡在這裏?”
“我怎麽知道?我不知道啊!要不是稀裏糊塗進了來,根本就不知道胡巫的墓群居然在這種地方。”說著點點頭,“真不愧是天神的寶鏡!”想起我們在河流下遊看見的那大片硬是被扯下來的“海帶”。我就忍不住咬緊了牙。這家夥分明就是在離開之後立刻找到了幽靈湖,跳了進去,而且是有目標地找,不像我們純粹是被旋渦卷進來的,因為沒有帶繩子也或者是什麽別的原因,就拔了一大把這種堅韌的海草當是繩子用。這個時候還滿嘴的謊言到底他在算計什麽?秦教授那老狐狸不可怕,甚至茅山嶗山的長老也不可怕,甚至蠱教的那幾個老頭也沒什麽值得畏懼的,因為他們想要的或者想得到的彼此都很清楚,但是一個不知道到底打算幹什麽的人,的確值得嚴加提防。
我低下頭去看那鏡子,隻見那鏡子的背麵陰刻著日月雲雷的紋路,左右反盤著兩條應龍,張翅欲撲,好不神俊威猛!沒錯,的確是這麵鏡子。我與大金牙不同,我曾經“親手”拿過,“親眼”見過,如何會認錯?“奇怪了!這麵鏡子背後,並沒有那兩個字,隻是一個凹下去的孔洞。”大金牙抬頭說,“卓爺,你是不是拿錯了?”“沒錯,後麵的那兩個字,想必在小端手裏呢。”卓言看我一眼,若有所指。大金牙在背後瞪我一眼——好啊!你小子,居然還有大事瞞著我!可我現在除了苦笑以外就隻能笑得好苦。玉胎在那幫老狐狸手裏,鬼鏡在卓言手中,玉印在我手裏。還真是皆大歡喜,誰也缺不了誰呢。老天爺,你要耍人,也不是這種耍法吧!“秦教授,你這個圈子讓我們繞得也太大了些吧。”胡八一叼著一根煙,搖搖晃晃地走上來,走在後麵的胖子也笑得一副完全不懷好意的樣子。秦教授看著他們完好無損的,竟然還在這茫茫草原上找到了自己,忍不住在臉上露出相當複雜的神色來。
“怎麽樣,把我們騙走之後,你有找到那麵該死的鏡子嗎?”胡八一正說著,胖子忽然故作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哎呀哎呀,秦教授,您的眼睛怎麽啦?還有諸位,怎麽就跟那甲蟲一樣,身上全部長出黑色斑點來了啊!”
說著看著眾人楸然色變的臉,還尤嫌不夠地咋呼起來:“楊參謀長,你瞧瞧,這很像是你以前說過的,洋鬼子在很早以前流行的一種傳染病啊!叫啥叫啥黑什麽的——”“黑死病!”Shirley楊麵無表情地說。“就是這!”胖子一拍大腿,“胡司令,你看人家喝過洋墨水的,就比咱騎三輪車在北京大街上賣盜版流行磁帶的要強得多啊!”胡八一也給胖子說得抖了一下,很是哭笑不得地說:“你別隨便就揭老底好不?”“六指哥,怎麽就你一人,端哥呢?”小蔡看看四周,有些吃驚地問。一時之間,羅六指竟完全說不出話來,又怕給秦教授看出什麽端倪來,隻得淡淡道:“失散了。”“失散了?怎麽失散的?”還沒有等小蔡把話問清楚,忽然聽見秦教授瘋了似的大喊起來:“幽靈湖!幽靈湖出現了!”隻看見茫茫草原上突然彌漫起來一陣無比廣博的白色霧氣。
瞬間那水浪的聲音就傳到了耳朵裏,而且聲音越來越大。水霧在散開來以後,腳下不遠處的這片草原就已經出現了一個方圓幾十畝的大湖來,隻是湖水尚淺,還可以隱約看見水下麵的綠色的青草。仿佛就是在剛才那一刻,在草原上鋪上了一層淺藍色的綢緞似的。“老胡,這是什麽玩意兒啊?”胖子有點張口結舌,拚命地揉眼睛。“幽靈湖……是麽?”胡八一看著狀似瘋狂的秦教授,若有所思,Shirley楊卻皺緊了眉頭,關於中國西北的羅布泊是個會移動的湖這樣的傳聞,國外經常可以聽到,沒想到大草原上也有這樣奇怪而詭異的湖泊。而且看起來比羅布泊要奇怪多了,這個變化得未免也太快了一些。隻是一分鍾,湖水就又擴大了一倍,水波洶湧,好像下麵有什麽怪獸一樣,湖水瘋狂地翻湧,遠處一些還沒有來得及徹底逃逸出這個湖的範圍的狼,已經哀號著被水瞬間卷得沒了影子了。羅六指看得感慨萬千,當初自己就和那些可憐的狼一樣,被水吞沒。“我就說那些狼崽子怎麽溜得這麽快呢,原來是感覺到幽靈湖即將出現了啊!”
這時湖水裏突然竄起來無數色彩鮮豔,絕對不應該在草原上出現的手臂那麽粗的蟒蛇,全身金黃的蟾蜍,盤子那麽大的五彩蜘蛛,甚至是有兩個頭的藍色蠍子,還有一些也說不出是什麽玩意兒的古怪蟲子。
它們拚命在水裏掙紮著,可惜這水勢來得實在太快,掙紮也是徒勞的,很快除了一些背上帶著人麵骷髏花紋的灰色蛾子飛了回來鑽入三個蠱教老頭的衣袖裏,其他都被水吞沒了。
所有人看得臉色慘白。沒想到這三個老家夥居然在附近布下了這麽多蠱!而且——秦教授恐懼的看著整個湖水已經變成了徹底的灰色,死一般的灰色,那洶湧的波浪也成了一波一波的灰黑色。“你們瘋了?”秦教授忍不住吼道,“誰也別想下去找那鏡子了!這片草原也完了。”三個老頭似乎感到很是有趣地大笑起來:“這不是很好嗎,天神的寶鏡?!哈哈。”如果不是忌諱這三個老頭身上的蠱,相信在場的所有人都恨不得撲過去把這三個老混帳撕成碎片了。“該死——”胡八一低低地咒罵,將煙頭一甩,眼裏充滿了暴虐之氣。“老胡,有槍沒,我想崩了這三個混蛋!”Shirley楊同樣低低地喊。“不,給我!”小蔡雙眼血紅。“娘的,要是有槍,胖爺早就動手了,哪裏輪得到你們?”完了,羅六指徹底癱倒了在地上,就是東方端華和大金牙的命再大,眼下也沒有逃生的路了。這當中很快就收斂了怒氣的是李長老,他冰冷地注視那死一樣的湖水:“算了,也不過是塞外蠻人的地方,犯不著痛心。哼哼,幽靈湖?馬上它就要變成名副其實的鬼湖了,不過幽靈這個稱呼,似乎就要不適合了。”
除那三個正在大笑的蠱教老頭以外的所有人一起怒視李長老。這個腐爛得該進棺材的老道士!難道他不知道,這片草原也是國家的領土嗎?居然還在說什麽塞外蠻人的與中原無關!“娘的,還得人道毀滅一個。”胖子低低地罵。湖水仍然遵循著它的自然規律,雖然裏麵已經布滿了劇毒,但是還是在十分鍾後緩慢退下去了。瞬息水就逐漸下降,直至完全消失。本來應該露出完好草地的地麵就像是被火燒過了一樣。到處都是焦黑焦黑的。一大片相當恐怖的景象。每當幽靈湖消失以後就是無影無蹤了,無法追尋了,但是現在明顯不同,草原上遠遠延伸出去的是一片明顯枯萎變得焦黃的草地,像是一條相當明顯的指引線一樣,那是幽靈湖在地下活動的軌跡!“現在這幽靈湖還是幽靈湖嗎?”高聲的大笑卻讓所有人心頭冷寒異常。三個人都沒有說話,等著什麽時候“水簾”外的黑色徹底消失,那就是幽靈湖出現地麵,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小端,水變顏色了!但是顏色不對啊!”大金牙吃驚的聲音讓走神的我恢複了清醒,仔細一看頓時臉色大變,那滴進來的水居然是可怕的灰色:“大金牙!到我背上來,我背你,快!不要讓自己沾到一點點水!”這洞窟裏是完全被淺淺的水淹沒了腳背,根本沒有躲避的空間,而那層“水簾”已經完全變成了灰黑色,要是眼睛好還可以隱約可以看見水裏麵有無數粉末一樣細小的蟲子,本來還在地上活蹦亂跳的魚被這灰色的水一淹,瞬間就魚鱗發灰,死在了洞窟的淺水裏。
“蠱——”我忍不住惡毒地咒罵起來:“一定是那群老家夥找到幽靈湖了。為了不讓其他人得手鏡子,居然往這水裏麵下蠱!”大金牙不等我說完早已經爬到了我背上,看著地上灰色一片的水,心裏寒極了。我雖然不怕這蠱,但是一想到這水裏布滿了小蟲子,而我不得不站在這水裏麵,背後就冒虛汗。我抬頭看著同樣站在水裏,但是顯得有些無動於衷的卓言。我是因為昆吾玉在身才不怕這些玩意兒。他為什麽?難道真的——被我料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