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胖子一下子從椅子上坐起來,也不管李老先生和吳繼海正以奇怪的眼光看著他,指著我道,“你說你個死猴子,你真是……唉,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我扶胖子坐下,道:“算了胖子,咱也不差那點兒金子,至於這麽大動肝火嗎?丟不丟人啊你?”
眾人相顧莞爾,這才鬧明白胖子為什麽突然間這麽大陣仗,原來是對董墓裏的黃金賊心不死。
韓詠絮納悶道:“胖子大哥,黃金哪有命重要啊!”
胖子夾起一條雞腿啃了兩口,道:“小妮子你知道個啥,金子多重要啊,再說現在又沒到金子和命必須二選一的地步。”
韓詠絮道:“還說呢,你比夏侯大哥更愛開玩笑。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們從董墓回來的時候你早睡著了?還有,你又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是幾點醒的?”
胖子裝作沒聽見,道:“這雞腿怎麽自己吃著沒看別人吃著香啊?”
我使個眼色給韓詠絮示意她別說這些。
吳繼海也趁機轉移話題道:“咱們先回北京,我得準備一下,這次需要的東西很多,不能有一點疏忽。咱們就跟你們上次一樣,從北京去吧?”
我點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吳爺如果需要什麽東西的話,跟我說一聲就行,我一準給您備好!”
吳繼海道:“這個倒是不用,我會弄妥的,夏侯先生放心就是。”
吃完了飯,各人回房間收拾東西,吳繼海拉我到他房間道:“昨天我觀察了胖子先生大半個晚上,再加上今天早上,情況不容樂觀。”
我變色道:“吳爺詳細說說。”
吳繼海道:“惡煞好像有激醒的趨勢。昨天晚上子時的時候,胖子先生臉上全是一股股的黑氣,最後整個臉都變成了漆黑一團。今天早上,胖子先生是十點鍾醒來的,也就是巳時,對應上現在的季節夏末,太陽在六點鍾落山,六點鍾是酉時,則中間隻有四個時辰,也就是說胖子先生的白時現在隻有四個時辰了,而根據這幾天的我的記錄,胖子先生每天的白時都要比前一天縮短半個時辰,也就是一個小時。”
我驚道:“離惡煞激醒還有八天的時間了?”
吳繼海點點頭,嚴肅地道:“甚至也可以說,胖子先生隻剩下八天的時間了,如果在這八天之內,咱們不能把惡煞從胖子先生身上驅出來,那後果……”
吳繼海沒有說下去,我卻像被人當頭打了一棒,軟軟地呆坐在椅子上。
“太緊了,時間太緊了。”我道。
吳繼海道:“是的。”
我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道:“不行,我現在就去找李老先生,先找輛車送咱們去火車站。你們快收拾東西!”
說完我奪門而出,找到李老先生,說明了情況,老先生立刻陪我到村子裏一個有拖拉機的人家,由於李老先生幾乎從不與村人相來往,那人很不願意幫忙,在我掏出兩百塊錢之後才勉強答應了。
兩人坐著拖拉機回到李老先生家,接上胖子和韓詠絮、吳繼海,匆匆告別之後立刻趕往火車站,胖子受不了吳繼海近距離內的法器,但也顧不上了,就在胖子一直昏迷的情況下,四個人趕到火車站,謝天謝地,總算讓我們及時趕上了火車。
到達北京的時候,又是兩天半過去了,還剩下六天。
讓韓詠絮跟胖子先回胡大哥家,我和吳繼海就在火車站分手,然後直奔大金牙家。
大金牙正在客廳看電視,看見我突然到來,吃了一驚,隨即問我怎麽樣,我把情況說了,大金牙的麵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道:“能得到封印之法是好事,可時間確實太緊了。從這裏到根河就得兩天多的時間,再轉汽車到莫爾道嘎,從莫爾道嘎還得走上一天的時間才能到你們的目的地,這還是在一切都順利的情況下,唉,時間太緊了!”
我歎道:“是啊,真是急死人了,最大的問題還是萬一找不到進遼陵的入口怎麽辦?”
大金牙道:“遼陵外麵的入口真的那麽複雜嗎?”
我點點頭,道:“不隻複雜,而且非常之大,上次我們能進去也是誤打誤撞,在帽子帶錯了路的情況下才進去的。”
大金牙道:“已經進過一次,這次再去你也沒有把握嗎?”
我道:“要是時間足夠的話,我相信我能找到,可現在時間已經給定死了,隻剩六天了,唉!”
大金牙急得在屋裏走來走去,道:“你們進去之後就沒畫張地圖什麽的嗎?”
我一驚,道:“有地圖,是夏侯淵的,讓韓詠絮撿到了,不過……嗨,那地圖看不清楚。”
大金牙坐到我邊上,道:“怎麽個意思,看不清楚是什麽意思?那地圖年代太久了嗎?”
我道:“年代是很久,但不是因為年代,而是那地圖非常奇怪,乍看之下很清楚,可一旦你認真去看的時候,一切突然就變得模糊起來了。”
大金牙皺起眉頭,沉思道:“這個跟我以前看過的一副畫很像,不知道有沒有聯係。”
我急道:“什麽畫?快說說。”
大金牙道:“那是一個香港人拿給我們看的,本來想和胡爺打槍(交換)來著,想換胡爺的秦王照骨鏡,可秦王照骨鏡早就丟了,根本就沒有帶出雲南。”
我見還沒說到正題,咳了兩聲,大金牙尷尬地笑笑,道:“職業病職業病。
那是一副名為《落霞棲牛圖》的宋代真跡,畫中的牛白天看的時侯在樹下吃草,到了晚上便會回到草舍中臥睡,為什麽會有這種奇妙的情況呢?原來是那畫中加了宮庭秘方,可以對光線做出反應,並不是人眼睛的問題,而是畫本身的問題。
所以我想,你們那幅地圖是不是也是類似的情況?”
我喜道:“很有可能啊,事不宜遲,金爺隨我去看看吧,咱們研究研究。”
大金牙答應一聲,跟我來到胡八一家。
胖子已經睡下了,韓詠絮正在看著電視等我回來,顧不上解釋,直接把地圖要過來,跟大金牙來到胡八一的書房。真是無巧不成書,胡大哥的台燈恰好是一個可以調節明暗的多功能燈。
我先把地圖遞給大金牙,大金牙看了一會兒便揉著眼睛道:“一點不錯,極有可能跟那宋代真跡一樣,唉,剛看一會兒都把我眼睛看花了。”說著把地圖攤開在桌子,自己則搬把椅子坐在我旁邊。
我道:“開始了!”說完慢慢地調節旋鈕,地圖上出現了一些變化,但都是小幅度的變化,看上去仍然模糊不清。
我已把台燈調到了最亮,但地圖仍然不清楚。我暗道一聲老天爺保祐,開始反方向旋轉燈鈕。光線越來越暗,可那地圖仍然不清楚,就在我已經把台燈調到比蠟燭還要暗的時候,大金牙突然喊道:“停!”
我道:“看清了嗎?怎麽我看著還是一片模糊?”
大金牙道:“可能這個不光與光線有關,還與角度有關,快,找筆和紙。”
我慌忙拉開抽屜,找出筆和紙遞給大金牙,大金牙道:“這上麵密密麻麻的,很複雜,我隻畫主要部分吧,不然以我這水平畫出來怕你們反而看亂了。”
我道:“隻畫主要部分就行了,關鍵是把通道畫清楚就行!”
大金牙點點頭,開始認真地畫起來。
大金牙畫好後,我又坐到大金牙的位置,對照著看了一下,八九不離十,主要部分基本上都畫上了。
我由衷道:“這次真是虧了金爺。”
大金牙笑笑,道:“夏侯兄弟要是還這樣客氣的話,那可顯得生分了。”
我連忙道:“是是,唉,胡大哥還沒消息嗎?”
大金牙喜道:“有啊,昨天剛來一電話,問我又倒騰了幾件西貝(假)貨。
嘿,隔這麽遠還不忘了寒磣我,我是這麽不長眼的人嗎?”
我笑道:“那是逗您玩呢,這麽鐵的關係,不扯個淡怎麽能體現出來?”
大金牙道:“那是,這點我還是看得出來的,我也是說出來樂嗬樂嗬,調節一下你現在緊張的心情。事兒嘛,就是這樣,來了就要麵對,也總有辦法解決,不用怕。”
我同意道:“說的是呢,等這事過去了,胡大哥也回來了,咱們好好玩玩。”
大金牙道:“這個當然了,沒的說,沒的說!”
我點點頭,可又不由歎口氣,道:“不過說實話,我心裏還真沒底,唉,還好遇到了胡大哥和金爺這樣夠義氣的朋友,不然的話……”
大金牙突然打斷我道:“你不說朋友我還真給忘了,你去西安的第三天,有個人來找你,說是你的朋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我吃了一驚,北京沒別的朋友了啊,問道:“有沒有說他叫什麽?哪裏來的?”
大金牙搖搖頭,道:“都沒有,他留了個電話給你,說是讓你千千萬萬找他,此事非常重要。”說著大金牙從兜裏摸出一張紙條遞給我。
我看看了上麵的電話,是北京的一個號碼,但看不出來具體是在哪裏,難道是我二叔來了?不可能啊,要是二叔的話那就直接告訴大金牙了,我問道:“那人長什麽模樣?”
大金牙道:“三十歲左右年紀,國字臉,嘴巴有點歪,身體很健碩。”
我想了想,記憶裏還真沒這麽個人,不由搖搖頭。
大金牙道:“嗨,你費那勁幹嘛?打個電話不就知道了嗎?”
我一想也是,正想下樓到公共電話去打,一看表都十一點多了,於是道:
“算了,明天打吧,這麽晚了,人家該睡了。”
大金牙道:“喲,你看我也忘了,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不然又得挨罵了,嘿嘿。”
我把大金牙送出去,到了門口大金牙突然回過頭來,問道:“還要不要補充什麽裝備了?”
我想了想,道,“這次裝備一點兒都沒損失,不過……金爺再給我準備點兒炸藥吧,那東西威力大,用處也多,我怕萬一有什麽意想不到的狀況。”
大金牙道:“沒問題,放心吧,好了別送了,回吧!”
我擺擺手回到屋裏,韓詠絮道:“明天什麽時候走?”
我道:“明天上午十點的火車。”
韓詠絮道:“那時候胖子大哥還沒醒呢。”
我一想,可不是,按照吳繼海的估計,胖子明天應該是十二點才能醒過來,不過現在也顧不得了。
第二天,大概早上七點鍾不到,突然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敲門聲。
開門一看,一個中年漢子站在門外,個頭挺高,比我還高出半個腦袋,等我看到他歪著的嘴巴,突然想起來大金牙說的那個人。
那人開口道:“一聽說你們回來了,我就趕緊過來了,來得唐突,還請見諒。”
我尋思你消息倒靈通,我們昨天晚上才回來的。我道:“你是?”
那人道:“哦,我叫夏侯建設,我哥就是夏侯建國。”
我納悶道:“夏侯建設?夏侯建國?我好像都不認識啊!”
那人也皺起眉頭,道:“不會吧?跟你一起去遼陵的人之中難道沒有一個姓夏侯的嗎?”
我道:“有一個,可他叫夏侯淵啊,你認識嗎?”
那人笑笑道:“那就是我哥。”
我這才恍然大悟,夏侯建國為了引我去遼陵才故意化名夏侯淵跟我套近乎的,想到這裏我有些不悅,道:“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夏侯建設道:“能進屋說嗎?你看咱倆都在這兒站著……”
我點點頭,把他讓進屋裏。
坐下後,夏侯建設道:“我是打聽到你們回來了,所以來問問你們,我哥和韓三全大哥都沒回來,他們是不是都……”
夏侯建設沒有說下去,我能體會他現在的心情,自己的親哥哥生死未卜,換了誰誰能不著急呢。
我對他的好感不由多了幾分,他所說的韓三全應該就是帽子了,看來這些人都有些來頭。我泡了兩杯茶,遞給他一杯,接著把我們去遼陵發生的事情簡明扼要地講了一遍,不過沒有講夏侯建國的陰謀,再加上我也實在不確定眼前這個人到底知道多少。
夏侯建設聽完,臉上的表情變化不定,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道:“別太難過了,你哥哥也許還沒死,畢竟我沒有親眼看到他的屍體。”
夏侯建設道:“唉,我哥哥就是那麽個人,之前聽說他要去盜什麽遼太國太後的墓,我就勸他不要去,可是他死活不聽,還把韓三全大哥也拉上了,唉,韓大哥死得不值啊!”
我不明白道:“韓三全難道不是跟你哥哥一樣都是以此為職業的嗎?”
夏侯建設愕然道:“不是,韓大哥是出家人,練了一身硬功夫,雖然在出家之前曾是卸嶺力士,但出家之後就再不幹這種勾當了,這次不知道為什麽,聽我哥說了遼陵之後卻突然動了心,跟我哥一拍即合,還找了幾個同行,也都是出家人,功夫也都很好。我總覺得有什麽蹊蹺,出家人怎麽會為了錢做這種事呢?我猜可能還有什麽別的原因。”
我暗忖還有個屁別的原因,不是為了錢就是為了長生不老,遼陵就這些東西了。但既然帽子這麽有來頭,不知道夏侯建國是什麽貨色。
於是我問道:“你哥呢?他以前是幹什麽的?”
夏侯建設倒是知無不言,道:“說出來不太光彩,但實不相瞞,我們祖上一直都是做這種勾當的,我們都是三國時曹操所設發丘中郎將夏侯衍的後代,我哥那些手藝……也是祖傳的。”
我點點頭,覺得再無什麽話可說了。
過了一會兒,夏侯建設突然道:“你們是不是還要再去遼陵?”
我道:“是的。”
夏侯建設道,“能不能帶上我?我想,就算我哥死了,我也得把他的屍體找回來,請幫幫忙吧。”
我為難道:“這個恐怕不行。不是不想幫你,但我們這次去……很麻煩,時間也非常緊,實在不能幫你找人。”
夏侯建設擺擺手道:“不用你們幫我找人,隻要你們把我帶進去我就感激不盡了。”
我問道:“你也繼承了祖學嗎?”
夏侯建設搖搖頭,道:“我怎麽會學那種東西呢?不務正業。”
我苦笑道:“請問你現在務的是什麽正業呢?”
夏侯建設沒聽出來我是在諷刺他,道:“我現在開了個五金商店,勉強口。”
他沒反駁我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麽,便轉回到上麵的話題道:“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你沒幹過這行,不知道裏麵的危險,否則以你哥和韓三全那麽好的身手就不會有去無回了。”
夏侯建設道:“唉,我何嚐不知道呢,可總是要盡人事的吧?隻有讓我盡到了自己的心意我才能心安理得。”
我正色道:“話不是這麽說,因為情況不同,有時候我們當然要盡人事,甚至明知不可為也要為之,但這次絕對不是這樣,遼陵你沒去過,裏麵的危險讓你想象你都想象不出來,而且你又不懂這些東西,去了不但很有可能找不到你哥,而且還是白白地賠上一條性命,這樣做有什麽意義呢?
夏侯建設道:“可是我……”
我問道:“你結婚了吧?”
夏侯建設點點頭,好像不明白我怎麽突然岔到這上麵來了。
我道:“你還有家庭,你要就這麽走了,他們誰來照顧?你想過嗎?”
夏侯建設歎道:“我……唉,太衝動了,我一聽到我哥的消息就什麽都顧不上去想了,你不知道,我哥從小對我就好……”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人都是有感情的,但千萬不能做傻事,隻要是有意義的事,那我們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在所不惜,但明知沒有意義還要去做的話,不是會對不起更多的人嗎?”
夏侯建設重重地點點頭,沉默,過了一會兒道:“你們什麽時候出發?”
我道:“一會兒就走了,我們在跟時間賽跑。”
夏侯建設道:“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再好好想想吧。”
我又拍拍他的肩膀,送他出去。關上門的一刻我突然想到,要是換成是胖子去了遼陵就沒有回來,我又會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