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落的速度當真快得要命,不但傘兵刀沒起到半點兒用處,後麵的背包也緊緊地蹭著井壁,可都不能阻止或者減緩下降的趨勢。幾乎來不及多想,僅僅幾秒鍾的時間,我便重重地跌進了水裏。
“撲通!”
我隻能在落水的前一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周身立刻被冰涼刺骨的井水浸透了,手腳掙紮了幾下,好像有一點兒麻木的感覺。
不知道上麵發生了什麽,韓詠絮怎麽突然就撒手不管了呢?我想遊出水麵看個究竟,但很快我發現根本辦不到,從落水的一瞬間,我就一直在下沉,背包實在太重了,我向上遊了幾下卻徒勞無功,我知道不能猶豫不決了,上不上下不下的,等我用完這口氣豈不是要被活活憋死?於是我一咬牙,猛地往下紮去。
但井水實在太涼了,像冰針一樣直刺入我骨髓深處。我睜開眼睛,四下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到,不知道這井到底有多深,但越往下遊水越涼,牙齒開始上下打架,更要命的是我快憋不住氣了,胸腔好像在逐漸縮小,四肢卻愈來愈僵硬。雖然我還在拚命地掙紮,但手腳幾乎已經不聽使喚了,大腦裏隻剩下一個念頭:呼吸,呼吸……
緊接著,連想呼吸的念頭都沒有了,一切都變得模模糊糊朦朦朧朧的,而這個井卻仍然好像無底洞一般。
我不斷地下沉、下沉,大腦裏隻殘存著最後一絲意識:胖子,我這就來找你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緩緩地醒了過來。
我躺在一條河邊,水聲潺潺,但我睜開眼卻什麽都看不到,要不是全身酸疼,我真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從地上爬起來,我摸到了還掛在腰上的背包,肩上的兩根帶子都已經斷了,要不是腰上還有一根,估計背包早已被水衝得不知去向。
我忍不住一陣苦笑,要真死了也就省事兒了。可既然閻王爺還沒收我,那看來我還得繼續。
我找了塊石頭坐下來,打開背包,拿出胖子的那支手電,這已經是最後的一支了。想找點兒東西吃,卻發現自己肚子脹得厲害,足見剛才死裏逃生喝了不少的井水。
晃著手電往所處的地方照去,才發現原來我現在是在一條巨大的甬道裏麵,其實也不能叫甬道,因為實在太寬、太高了,光是在邊上的那條河,估計寬就有七八米,裏麵水流平穩,嘩嘩有聲,看樣子是條活水。
那這裏又是什麽地方?我應該是從那個井裏落下來的,無疑那井通著這條河,可是又怎麽會在這裏有條河呢?現在想找出路應該不難,順著河流向下,肯定會有出口,但我擔心的當然不是這個,我隻是一時弄不明白這是什麽地方,難道那遼國老太後墓就在這裏?這也太簡單了吧?!
我收拾好東西,沿著河流往上遊走去,因為如果真有什麽古怪,也應在上遊方向,絕沒有道理在下遊的。
走了有盞茶的功夫,甬道仍然遠不見盡頭,狼眼手電照出去毫無阻礙,雖然也確實照不了很遠。而四周除了水聲,更是沒有任何其它的聲音。
又走了一會兒,我感覺好像甬道有了變窄的跡象,再往前走,竟然出現了石梯。開始時石梯還很粗糙,越往上走便越見工整,走上幾十步之後,儼然高低、寬窄,都非常整齊了。
我心中大喜,心想這回找對地方了,胖子不能再埋怨我了。可是一想到胖子我又不禁心情黯淡,下來這麽長時間了,關於胖子的線索還是一點兒都沒有發現。
心中著急,我便立刻加快了腳步。
不知道一共走了多少級石梯,看樣子好像快走完了,因為前麵的石梯突然間陡立起來,幾乎是直上直下的,這與剛才的平緩大不相同。不過既然盡頭在即,我也管了那麽許多,當下手腳並用往上爬去。爬了足足有半根煙的功夫,才在狼眼手電的光柱中隱隱地看到了頂端。於是我稍事休息,便又打起精神往上爬去。
上麵我感覺會是個平台,或者大廳,但一爬上去我卻傻了眼,這裏既無平台,也無大廳——僅僅隻有一個窄小的洞口,甚至連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
我無奈地歎口氣,造這墓的人不是瘋子就是神經病,下麵搞得那麽廣闊,氣勢磅礴的,到了上麵卻突然來了個大翻盤,弄了個這麽小的洞口出來,真不知道丫是怎麽想的。
爬進洞口,往裏照了照,好像不是很深的樣子。我一邊忿忿地罵著,一邊往裏爬,爬了幾分鍾,便爬到了頭。
不會是條死胡同吧?我拿出登山鎬敲敲,頓時安下心來——裏麵是空的。
不過在邊上我實在沒看到有什麽機關,看來這次隻能學學胖子,霸王硬上弓了。隻是這洞著實太小,登山鎬有些掄不開,隻能近距離砸上去。
洞內全是石頭,跟先前待的那個石屋差不多,按理說要砸開並不容易,但不知道為什麽,才隻砸了幾下,我已經明顯地感覺到了石頭的鬆動。用手試了試,確實是鬆動了,也許這裏本來就留了一個門,或者石頭很薄,總之有什麽蹊蹺,但我也不管那麽多了,能推開我就先推開。
我鉚足了力氣,雙手死命地抵在石門上,在心裏數了聲“一二三,開”!
“嘩啦”一聲,石門向外麵倒去,我長出一口氣,又深吸了幾口,便迫不及待地打著手電探出頭,隻看到外麵是一串向下的石梯,等我再要細看的時候,突然一陣勁風向我撲麵而來。
我慌忙縮頭,“嘭”的一聲,狼牙棒砸在前麵的石梯上,崩出幾顆碩大的火星。
“韓詠絮!”
我大叫一聲,雙手舉起背包抵住,便硬生生地從洞裏擠了出來。
我之所以敢冒險擠出來,是因為我以為韓詠絮突然見這裏竄出個人來,一時反應不及才出手自衛,等她認出是我應該就沒事了。但我完全沒想到,現在的韓絮已經像他二哥一樣,中了禦魂偶。
韓詠絮止住了後退的腳步,兩眼緊緊盯著我——但也許根本沒盯著我,我不能確定。現在的韓詠絮看上去目光呆滯,瞳孔放大,竟然跟死人一般。而給人的感覺,就是看著你,又好像沒看你。
真是詭異到了極點!
我一邊慢慢地向旁邊移動著腳步,一邊在腦子裏閃電般地思考對策。我知道,韓詠絮的後腦勺上此刻肯定也插著三個銀針,隻要把銀針拔出來,那就能解除她受的控製。但這麽一來,勢必她又會跟她二哥一樣,不但瞬間就會不省人事,而且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痊愈。不過這也是後話,前提是我能夠順利地製住她,把銀針拔下來。但這實在太難了,韓詠絮的身手我可領教過,比她二哥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在又中了禦魂偶,蠻力恐怕更大得驚人。
我還真是想不明白了,她那個老不死的爺爺到底吃錯了什麽藥,怎麽能對他的親孫子親孫女都下如此重的黑手?
但不容我多想,一陣短暫的對峙之後,韓詠絮再次揮起狼牙棒向我猛砸過來。
我見勢不妙,趕緊轉身又跳,向著爬出來的石洞逃去,心想在那裏韓詠絮的狼牙棒施展不開,也許我還有一點兒勝算。但心一急人就亂,先前衝出來扔在地上的背包把我結結實實地絆了個大馬趴,眼看石洞就近在眼前了,可我連爬了兩次都沒爬起來,而後麵的韓詠絮再次攻來。我慘叫一聲——我命休矣!
韓詠絮的狼牙棒挾著風勢,“呼呼”作聲地向我背後襲來,我爬又爬不開,擋又擋不住,正準備閉上眼睛等死,卻見麵前的石洞裏忽然一個人電彈而出,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當”,那人手裏不知用的什麽兵器,竟硬是和韓詠絮的狼牙棒接了個正著,鏗鏘一聲,餘音震耳。不用去親手感受,單憑這一聲響,就知道兩股力量都巨大到極點,剛猛到極點,手中的武器能在這一震之下還把持得住,那也算萬幸了。
韓詠絮也吃驚不小,呆了一呆,才緩過神來。這次她雙手握棒,不橫不豎,卻直直地向前麵的人捅去,仿佛她手裏拿的是一把利劍一樣。
前麵的人反應也不是一般的快,而且能看出來,他臨敵經驗豐富,現在他便隻微微向左跨了一步,手中的兵器向狼牙棒砸去,同時左手屈起,肘部急頂韓詠絮的右頰。
我一聲“小心別傷了她”還沒叫出口,韓詠絮早已低頭彎腰,收回狼牙棒,接著單手撐地一個後翻,落在了兩米開外。
“嘿嘿,倒是有兩下子!”那人興奮地說道。
剛才我還納悶是誰危急中救了我,現在一看之下不禁大喜道:“帽子大哥原來你沒事啊?我還以為你跟我一樣,也被他們給抓起來了呢。對了,其他人呢?”
帽子還沒回答我,已經陸續有人從石洞裏鑽了出來,我粗略地看了一下,除了胖子,竟然一個人也沒少!
“夏侯大哥!”
李元婧甜甜地叫了一聲,我看了她一眼,趕緊從地上爬起來,現在這副樣子實在太狼狽了。
我看到那個跟我同姓的夏侯淵滿臉不屑地盯著我。說實話,這讓我很惱火,他肯定瞧不起我,怎麽讓一個女孩子打得爬不起來,可他根本就不知道現在的情況!
眾人也顧不上多說話,同帽子在一起的幾個人各自抄了家夥慢慢地圍上去。
我急道:“她中了禦魂偶,但是別傷害她,她救過我!”
我抓緊時間說出來,生怕他們不顧三七二十一就衝上去,要真傷了韓詠絮我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但我實在是多慮了,他們根本沒有硬攻的意思,我看了他們接下來的舉動才放下心來,暗忖這帽子也不是個壞人。
這時韓詠絮好像有些害怕了,狼牙棒一會兒指向左,一會兒又指向右,身體不由自主地慢慢後退。她每後退一步,周圍的人就逼近一步。他們手裏的武器都五花八門,有的是一根鐵棒,有的是一把戒刀,還有的什麽東西都沒拿,赤手空拳,但雙手彎成爪狀,如鋼似鐵!
我正納悶這都是些什麽人,這時帽子使了個顏色,自已先衝上去和韓詠絮纏鬥在一起,其餘的人卻都收起兵器,抽出了腰中的繩子。
看來他們是想把韓詠絮綁起來。這樣也好,要是硬打的話,誰也不能保證一定傷不到她。
帽子這次是搶攻,手裏的一根鐵棒連連出招。不過我看得明白,雖然他的招快,而且招招不離韓詠絮的要害,但似乎鐵棒上並未使上多少力氣,意圖在於緊緊地吸引住韓詠絮的注意力,從而為其他人的進攻製造機會。
果然,韓詠絮應變不迭,被逼得後退了幾步。這時周圍的四個人已經站好了位置,兩兩相對,互相拋出繩子,接住了便向中間一抖,四個人兩個順時針旋轉,兩個逆時針旋轉,不一會兒韓詠絮便被徹底地捆成了麻花,一動也不能動了。
邊上的一個人仔細地端詳著韓詠絮,又抬頭看看李元婧,道:“真是像啊,韓大哥,你說的沒錯……”
“咳咳,”帽子咳了兩聲,道,“老四,把她翻過來。”
原來帽子姓韓,竟然跟韓詠絮一個姓,不知道跟她有沒有什麽關係?而剛才他示意那個被叫作老四的不要多說,又不知道有什麽事情需要瞞著我?怎麽剛才救了我,現在還是瞞著我?到底有什麽事情非不讓我知道呢?這家夥怎麽永遠都是這麽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
老四和另一個人已經把韓詠絮翻了過來,這時韓詠絮已跟她二哥一樣,什麽反應都沒有,跟完全失去了知覺似的。帽子一邊觀察她的腦後,一邊對我道:
“夏侯兄弟,你沒事吧?”
“哦,沒事,”我走過去,道,“剛才真是謝謝韓大哥了!”
帽子道:“嗯,別這麽客氣,大家在一起,理應互相幫助的。”
哼,說得好聽,雖然你救了我,我欠你一個人情,但你始終不把我當成隊伍裏的人,這一點我就無法接受!
我忽然想起來胖子,胖子突然消失,不知道帽子會不會有什麽線索?
我道:“韓大哥,你見過胖子嗎?”
帽子道:“沒有啊,你們兩個不是在一起的嗎?怎麽他不見了嗎?”
我難過地點點頭,道:“就是今天晚上,在這個石屋裏,憑空就消失了。”
“哦。”帽子皺起眉頭,若有所思的樣子。而我更是神情黯然,到現在沒找到胖子,而且我出去轉了一圈,居然又回到了這個石屋,這也讓人覺得詭異。
我歎了口氣,轉而問道:“韓大哥,那天你是怎麽跑出去的?”
這件事我可一直沒想明白,雖然我也不覺得是帽子故意陷害了我們,但還是不明白為什麽我和胖子都著了人家的道兒,他卻能夠毫發無傷,全身而退。
“唉,”帽子先歎了口氣,停了一會兒,才接著道,“這事說來話長,等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跟你說吧,隻要你沒懷疑是我故意陷害你們的就好。”
“不會,”我連忙擺擺手,道,“當然不會了,否則今天你也不能救我了。”
“嗬嗬。”帽子幹笑了兩聲,神情中竟帶著一絲苦澀,道,“好了,先不說這些了,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向你解釋。你剛才說這個人中了禦魂偶?”
“是。”我道,“那邊還有一個——”我伸手指了指,然後撥開韓詠絮的頭發,在她的後腦上,露出了三根細細的銀針。
帽子道:“你可知道怎麽破這禦魂偶嗎?”
“這……破倒是好破,但破了以後她也已元氣大傷,十天半月的好不了。”
我老老實實地說道。
帽子卻道:“這我知道。”
聽帽子這麽說我吃了一驚,連忙問道:“韓大哥知道?”
帽子點點頭,道:“今天教你一招,嗬嗬,學好了。”說完並不理會韓詠絮後腦上的銀針,而是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個薄薄的盒子打開,我一看呆住了,裏麵赫然齊齊地排著九根銀針!
“禦魂偶其實是一種巫術,原理很簡單,就是以偶禦魂。而要解除這個禦魂偶,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在她身上的九大穴位上分別下針,刺激她體內的血液循環,也是激活她體內的陽氣,半炷香的工夫過後,她本身的陽氣增大,偶與魂的聯係自然就斷了。”帽子果然認真地向我講解起來,一邊講一邊讓我扶著韓詠絮坐起,他則抽出盒子裏的銀針,分別在韓詠絮的兩鬢、背心、胸前、小腹和腳上各輕輕地插入了2、2、2、1、2一共9根銀針,說是什麽太陽、膻中、湧泉等等穴位,但他的行動實在過快,說得也快,我一時來不及全部記住。
“最緊要的一點是在沒有下針之前,千萬不能把她後腦上的針貿然拔下來。
而下針的時候速度一定要快,認穴一定要準。記住了嗎?”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袖子擦著額頭上的汗珠,要說方法我是記住了,但我不會認穴又有什麽用?
帽子拍拍我的肩膀,道:“別著急,慢慢來。”說完又招呼大家,“快點吧,咱們抓緊時間吃點兒東西。”
我道:“韓大哥,你們找到遼墓了吧?”我試探著問了一句。
“嗯?”帽子回頭看了我一眼,道,“算是吧。”
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叫“算是吧”?
帽子又道:“夏侯兄弟你不用多問,吃飽飯咱們再一起下去。”
“一起下去?”我更迷惑了,“你是說遼墓在下麵?”
剛問完就不好意思地笑了,剛說了讓我不用多問。
大家都湊過來吃飯,倒是誰也沒有多說話,好像都滿懷心事的樣子。雖然我心裏有很多疑問,但看現在的情形,我還是憋在心裏的好。
吃完了飯,時間也過了差不多半炷香了。帽子走到韓詠絮邊上,撥開她的眼皮看了看,然後扶起她,迅速地拔出了後腦上的銀針,接著便掐住她的人中,過了一會兒,韓詠絮終於慢慢地蘇醒了。
“怎麽樣?”我過去托住她的肩膀,讓她感覺舒服一點。
韓詠絮身體還是非常僵硬,眼神轉過來,但好像完全不認識我的樣子。
我抬頭看看帽子,帽子道:“過一會兒就好了。”
“韓兄弟!”夏侯淵突然走了過來,把帽子叫到了一邊,兩人嘀嘀咕咕地小聲說著什麽。
“夏侯大哥,”李元婧終於找了個機會湊過來,道,“你說這個女孩子真的跟我很像?”
我看看仍然人事不省的韓詠絮,再看看滿臉疑惑的李元婧,慢慢地點了點頭,道:“是的,你們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