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屋裏走了幾圈,我覺得不能在這裏幹耗時間,既然韓詠絮說他爺爺已經知道禦魂偶的事情敗露了,那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指不定又會出什麽妖蛾子呢。
我走回去,道:“還有沒有什麽別的地方嗎?我是說你爺爺不知道的?恐怕咱們得躲一躲才行,此地不宜久留。”
韓詠絮認真地思索著,過了一會慢慢地搖搖頭,道:“沒有了,我知道的爺爺都知道。”
我不自覺地又來回走起來,看來問題很棘手。突然,胖子在上麵大叫道:
“猴子快來看啊,發達了,哈哈哈,發達了!”
胖子早就待不住了,在我苦苦思索對策的時候就已經沿著樓梯爬到了上麵。
這石屋有兩層,進來的時候我就看到石梯了,不過一直沒顧上。此刻聽胖子招呼,我飛快地跑上去,見胖子正在一個神台前又搬又撬。
我道:“你幹嗎呢?發現什麽寶貝了?”
“嘿嘿,”胖子回頭一笑,指著前麵的神像給我看,“金的,我剛才試過了,純金!”
我走過去一看,愣住了,這不是韓詠絮說的那個有八隻手的佛母嗎?
我趕緊阻止住胖子,道:“別撬了,韓詠絮還在這裏呢,讓她看見不好。”
胖子不以為然道:“什麽好不好的,她爺爺都對她二哥那樣了,我告訴你,她現在沒準正恨得牙根癢癢呢,咱們這是幫她出口惡氣。再說了,咱這次倒鬥,都到現在了,你說連個墓磚都沒見到,帽子他們也找不上了,咱總不能白來一趟吧?這麽大老遠的,好歹把車馬費給報了啊!”
我道:“你是淨歪理邪說。”
胖子道:“哎猴子,我這可不是瞎咧咧啊,胖爺還就不信了,你小子就願意白忙活啊?竹籃子打水一場空還是猴子撈月在水裏?哎,哈哈,妙啊,你不就是猴子嗎?”
我捶了胖子一拳,道:“行了,一句話引出你這麽多話來。”
“本來就是嘛!”胖子搖頭晃腦地接著去撬神像,“這到底是什麽像啊?”
“好像是……”我端詳著一會兒,道,“尊勝佛母,沒錯,你看她,頭戴五葉冠,三麵八臂,臉形正方,右邊第一支手上托著一個小化佛,這是判定的主要標誌。”
胖子道:“這寶貝有些來頭吧?”
我道:“關於來頭我可看不出來,不過價值應該在馬頭金剛之上。”
胖子納悶道:“什麽馬頭金剛?”
“哦,我就是比較一下。”我想起來胖子還不知道我二叔弄的那尊馬頭金剛。
胖子道:“這個……是做什麽用的?那老兒怎麽會在這裏供著尊勝佛母呢?”
“這個問題問得好,”我拍拍胖子,道,“這尊勝佛母乃是長壽三尊之一,那老兒供在這裏,沒準,嘿嘿,也是想做個長生不老鬼!”
“長生不老?”胖子冷笑了兩聲,道,“你說一個長生不老害了多少人啊?
胡大哥上次跟咱們說的,那獻王老兒,不也是想尋求長生之道嗎?生前尋求不到,便想死後屍解成仙。”
“對,”我讚許地看了胖子一眼,道,“什麽長生,什麽成仙,全是虛無飄渺的不切實際的東西,都是思想不成熟的封建遺老們的迷信。小胖,你能想到這一節,讓我很是欣慰啊。”
胖子不屑道:“少來啊,甭裝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臭嘴臉,我懂這個有什麽大驚小怪的?你也不想想,有什麽是我胖爺不懂的?”
“行行,你什麽都懂,”話鋒一轉,我接著說道,“那就別拿這玩意了。”
胖子道:“為什麽不拿?我還就拿定了,成仙長生不老是虛的,這金子銀子可是實打實的,我不拿放這繼續給老頭兒供養?繼續給他進行封建迷信活動?那我不成了助紂為虐了嗎?不是我說你猴子,你最近覺悟可不高。”
我道:“不是,我怎麽橫豎就說不動你呢?這玩意兒太重了,少說也有百十來斤,拿了咱們還怎麽行動?好東西還在後頭呢,進了太後墓,什麽寶貝沒有啊?”
胖子道:“你甭拿這話晃點我,到底找不找得著太後墓,進不進得去,我還真不抱樂觀態度。”
我吸了吸嘴唇,道:“你這個小同誌思想有點兒不大對頭啊,怎麽能對充滿光明的前途失去信心呢?”
“得了吧,”胖子推我一把,道,“你該幹嗎幹嗎去,不來幫忙就別來添亂。”
“嘿!”我還想和胖子貧幾句,可一想到韓詠絮還在下麵照看她昏迷不醒的二哥,我對胖子說道,“那我先下去了,這個弄不下來就別弄了。”
胖子隻顧著撬神像,對我的話充耳不聞,我討個沒趣,隻好訕訕地下去了。
韓詠絮已經把她二哥扶到了牆邊,讓他的後背倚在牆上,喂他喝了些水,但大部分都流到了身上,胸前濕漉漉一片。
“我想了個辦法,你看行不行,”等到韓詠絮的注意力轉移過來,我道,“雖然你爺爺給他施了禦魂偶,但你還是把他帶回去見你爺爺,也許他有什麽辦法挽救也說不定。就算……不能挽救,那在家裏也可以得到相對好一些的照顧,在這裏,你看,什麽都沒有。”
韓詠絮現在太過悲痛,什麽主張都沒有了,聽我這麽說完,便點點頭。我把她二哥扶到她背上,道:“我和胖子送你到村口,外麵黑燈瞎火的,別再出什麽事兒。”
韓詠絮哽咽了幾聲,道:“謝謝你,夏侯大哥。”
我道:“別這麽說,你不是也挺照顧我們的嗎?現在能幫上點兒小忙,我很高興。”
說完我向上喊胖子,但喊了幾聲都沒有回應。估計那小子不把那神像撬下來是不會死心的。
我道:“你等我一會兒,我上去叫他。”
我飛快地跑上去:“胖子,胖子!”連叫了幾聲,可是根本沒看到胖子。我在小屋裏轉了幾圈,胖子的背包在地上,剛才用的探陰爪、銅筷子都在神像前不遠,可是人卻不見了。
胖子莫名其妙地突然消失,讓我一下子緊張起來。我在小屋裏仔細地找來找去,不放過任何一處細微的地方,可是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總共就這麽巴掌大點兒地方,如果胖子還在這裏,我怎麽可能找不到呢?
難道胖子已經不在這裏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我就感覺冷汗在慢慢地滲出皮膚。可是怎麽可能呢?這麽大個活人,怎麽會說沒就沒了?甚至連一聲叫喊都沒有發出。而且這裏沒有窗戶,如果要離開的話,也隻能順著樓梯往下,而隻要是往下,我和韓詠絮都不可能看不到的——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們都沒有看到,也總會聽到點兒動靜,絕無可能悄無聲息地就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過去。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麽短的時間,這麽小的地方,這麽大的活人……怎麽會說沒就沒了?怎麽可能呢?我重重地捶了捶腦袋,看來事情好像不是那麽簡單,可一時又實在找不到頭緒。我不禁頹然坐在地上。
一定是這屋裏有機關、暗道之類的東西。韓詠絮不是也說了嗎,現在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我們來了,沒準他們全都進入了戰備狀態,看似不可能的地方,也許恰恰就潛藏著他們的人。
想到這裏我再不猶豫,拿出胖子包裏的登山鎬,從神像開始,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在石屋裏敲打起來。
可是敲了很長時間,除了神像聽上去是中空的之外(神像隻有半米多高,當然不可能藏人),石屋裏的每一處都沒有虛空的回聲,越敲我的心越涼,敲到最後我幾乎絕望了。
一陣腳步聲響起,我知道一定是韓詠絮等不及,自己跑上來了。
“夏侯大哥,我都等你半天了……”說到這裏她覺察到我神色不對,轉而問道,“怎麽了?胖子大哥呢?”
我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搖搖頭,道:“不見了,我都找遍了,沒有找到。”
“不見了?出什麽事了到底?”韓詠絮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不知道,我什麽也不知道。”我感到心裏更亂了。
“不可能!”韓詠絮大叫一聲,道,“不可能不見的!咱們再仔細找找!”
我無奈地看著韓詠絮,心裏湧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
韓詠絮沒有理會我的反應,自顧自地在石屋裏找來找去,可惜的是找了一通之後,結果仍然同我一樣。
此時我的心情真是說不出來的沮喪,我不怕危險,不怕受傷,不怕這一趟無功而返,我隻怕最好的朋友遇到危險,不明不白地消失!
不能!這絕不能容忍!
想到這裏我振奮起精神,看著還在尋找不休的韓詠絮道:“這裏有沒有什麽暗道、機關之類的所在?”
韓詠絮轉過身失望地看著我,又好像沒在看我,眼神空洞,看來這接連發生的事情對她的打擊也很大。是啊,怎麽能不大呢?她自小就待在將甸那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幾時遇到過這種事情?
“我不知道,”隻聽韓詠絮幽幽地說道,“我隻在很小的時候來過一次,後來再也沒來過了。”
我道:“你爺爺帶你來的嗎?你還記不記得當時的情形?有沒有什麽特別的、你沒見過的、奇怪的東西?”我強調了後麵幾個詞。
韓詠絮低頭想了想,搖搖頭道:“我不記得了。啊對了,還有我二哥,我二哥也是那時候來的。”
她這麽一驚一乍的,我還以為她想起了什麽,好一陣激動,可惜是白激動。
沉默了一會兒,我道:“你二哥好些了嗎?”
“還是……那樣。”韓詠絮臉上慢慢又浮起擔憂之色。
我道:“那你還不快下去照顧他?”
韓詠絮道:“那你怎麽辦?胖子大哥呢?”
我道:“我也下去。”
“你也下去?”韓詠絮定定地看著我,不明白我這麽說的意思。
其實我心中已有了打算。剛才死活找不到胖子,我確實有些亂了陣腳,但現在差不多冷靜下來了。既然胖子是在這屋裏不見的,我和韓詠絮又沒有看見他出去,那我就隻能遵從最簡單的推理:胖子還在這屋裏。不在外麵,那就在裏麵,不管是暗道還是機關,肯定在石屋裏。所以我的打算是進去,進到裏麵,而我沒有發現暗道,也沒有發現機關,惟一能進到裏麵的隻有一個地方——井。
對了,就是井。雖然現在也是不能確定,但想來想去,也隻有那一個地方了,隻是這次出發,根本沒有想到會潛水,所以相關的設備一件都沒有,如果真要潛水,希望那水不要太深才好。
我把想法跟韓詠絮說了,沒想到她立刻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這倒是有點兒出乎我的意料。不過我也顧不上細究了,有了主意就不能猶豫,否則隻會夜長夢多。
我招呼韓詠絮下去。
她二哥還倚在先前放他的牆壁上,雙目緊閉,看上去一時半會兒不會醒轉。
我不禁歎了口氣,到底是什麽使得他爺爺不計後果地對他用了禦魂偶這種邪惡之術呢?
韓詠絮根本沒看她二哥,到了井旁,徑自對我道:“夏侯大哥,你準備好了嗎?”
我緊緊身後的背包,又緊緊腰上的繩子,然後打開狼眼手電,慢慢地點點頭,道:“好了。”
韓詠絮雙手抓緊繩子,一腳蹬在井沿上,示意她也準備好了。
“你自己小心點!”說完我感激地看了韓詠絮一眼,她現在甚至都顧不上看她二哥一眼,如此幫忙,我隻有感激。
“你也小心!”韓詠絮輕聲說道,聲音之小,幾不可聞。
我認真地點點頭,便撐住井沿,借著繩子的拉力,慢慢地向下落去。
這井的直徑大概隻有一米多點,在外麵看覺得挺大,可一旦進到裏麵頓覺壓抑無比,尤其是我還背了一個大大的背包,每下一步,背包都擦著身後的井壁,發出“嗤嗤”的聲音。
繩子還在穩穩地放著,手電過處,我忽然看到了一塊凸起,本來井壁裏有個凸起或者凹陷也是很平常的事情,絕不會引起我特別的注意,但這塊凸起竟是四方四角的,很明顯是人工產品。於是我趕緊向上晃手電,我需要停下來好好研究研究這個東西。
但沒想到的是,下墜的勢頭卻依然不減。我暗叫一聲“不好”,一邊挺背頂住井壁,一邊衝上麵大喊,可是卻毫無用處。井壁太滑,韓詠絮也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我抽出腰上的傘兵刀,想用強硬的辦法停下來,但上麵的拉力突然消失了,一陣短暫的停頓之後,我便急速往下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