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我注意到,井穴裏的八個洞還在汩汩地冒著水,看那青黑青黑的顏色,估計已不下幾米深。最駭人的是翻騰洶湧的水流中間,竟然還有一個大大的旋渦,直徑一米有餘。雖然此時四個人已身處危險之外,但看著眼前這駭人的陣勢,仍感心有餘悸。
胖子道:“要是晚了一步,咱們就都葬身這墓底了。”
楊大善人道:“可可不是。”
張伯也道:“真是好險,幸好有夏侯兄弟和胖子兄弟。”
此時我也不由暗叫一聲慶幸:“但可惜還是死了楊二和羅鍋李。”
經我一提楊大善人也想起來,趕緊去解開拖上來的那個蛇皮口袋,一看之下,又是一頓哭天搶地。
口袋裏的是羅鍋李,那麽被水流衝進古墓的自然是楊二。
楊大善人一看自己兄弟的屍首都沒有保住,哭得更是傷心。我和張伯勸了一會兒,楊大善人也漸漸地收了聲。三個人趕緊收拾一下,便下山去了。
一路上我、楊大善人和張伯輪流背羅鍋李的屍體——胖子背了一會兒,但我看到胖子腦袋上的傷口竟還往外滲血,便不讓他背了。這樣一行人走得就比較慢,等走到山下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好在楊大善人買的那個農舍便在離此山不遠處,於是大家也沒有休息,一鼓作氣,走到了農舍才稍微休息了一會兒。
進了門楊大善人點起蠟燭,我和胖子則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往炕上躺去。但剛一躺胖子就喊疼,我趕緊坐起來,把纏在他頭上的布條解開。胖子生命力旺盛,頭發長得很密,又在這如豆的蠟燭光下,我實在看不到裏麵的傷口,但隱隱看得出傷口還在流血,隻好又用小燒洗了洗,從包裏找出雲南白藥給他塗上一些,再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布條給他包上。
趁我給胖子整理傷口的功夫,楊大善人已經把三個背包(有一個被水衝到古墓裏去了)裏的明器都倒在了炕上,並且分成了五堆,讓我和胖子一人選一堆。
我一看分成五堆氣就不打一處來,我道:“沒有誰的?”
楊大善人“嘿嘿”幹笑兩聲,道:“羅鍋李就不用給他了。”
我道:“為什麽不給他?”
楊大善人道:“這人都死了,分不分給他東西也沒什麽意義了嘛。”
我道:“你兄弟死了照樣分一份兒,羅鍋李死了卻沒有了?”
楊大善人道:“這……我兄弟還有妻小,人死了,總得給活人留些東西不是。”
我看楊大善人此時應答流利,便知他肯定是早就想好了的。可這麽做確實太過分,我道:“你兄弟有妻小,人家就沒有妻小了?”
楊大善人道:“這個夏侯兄弟有所不知,這羅鍋李是孤家寡人,隻在老家有一個癡癡呆呆的老爹。”
我一聽這話更生氣了,道:“既然羅鍋李有老爹,那更應該分他一份兒才對。”
楊大善人還想再說,卻聽胖子提高了嗓門,道:“重分重分,分不好我一刀劈了你。”誰知胖子說話用力過大,牽動著頭疼起來,又在那捂著頭叫喚。
這時候張伯也道:“楊大哥還是分李兄弟一份兒吧,畢竟這都是大家拿命換來的。”
“這……”楊大善人還是麵露難色,胖子又要嚇唬他兩聲,但頭疼得厲害,顧不上說話,隻伸手指了指楊大善人。
坦白說,這楊大善人並不是很怕我,但卻對胖子頗有幾分忌憚。他以為這樣每人多分一些我會同意,至少胖子會同意,但他錯了,胖子雖然生性魯莽,平時還愛貪點兒小便宜,但他沒想到,胖子是最講義氣的,在這種事情上更是決不含糊。現在見胖子也不同意,楊大善人立刻見風使舵,道:“好好,胖子兄弟別著急,我重分就是了。”
不一會兒楊大善人分完,又讓我和胖子先選。胖子走過去,轉著腦袋看了一圈,然後從中選了一堆,我也選了一堆,然後又給羅鍋李選了一堆。其實我和胖子都不太懂得這些東西的鑒賞,選的時候不過就是憑個感覺。
這時候張楊大善人拿過自己的背包,三下五除二把其中的兩堆裝進去,然後把背包外麵的拉鏈拉開,拿出一遝錢遞給我,道:“夏侯兄弟,咱們這就算兩清了。”
我接過錢,交給胖子收起來,我道:“胖子傷得不輕,我得帶他去醫院,這附近哪裏有醫院?”
楊大善人道:“這鎮上就有,條件也還可以,你可以帶胖子兄弟先到那裏去。”說完向我和胖子作了個揖,抬腿就要走。我趕緊一把拉住他,道:“我和胖子去醫院,你就把羅鍋李的屍體送回去怎麽樣?”
楊大善人道:“這個……這個……”
我道:“這羅鍋李可是你帶出來的,現在你總不能一走了之吧?”
楊大善人又支吾了一會兒,道:“這個……其實也不能說是我帶他出來的,是他非要跟我出來,你們想啊,他一個羅鍋,別人都瞧不起他,他又沒有別的生路……”
我道:“既然你也知道羅鍋李可憐,便做一回好事,將他送回去不行嗎?”
楊大善人道:“並不是我不想送他回去,能送屍還鄉這也是功德一件,但我實在有事在身,再說我兄弟又剛死了,還要回家安葬……”
我聽他這意思,是絕計不會送羅鍋李回家了,便道:“那你告訴我羅鍋李老家在哪裏?我送他回去。”
楊大善人一聽這話如蒙大赦,趕緊道:“就在清水鎮的李家溝。”說完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跑。
“這狗東西!”胖子大罵一聲,隨手抄起炕邊桌子上的一個茶碗扔過去。楊大善人光顧著逃跑,哪曾想到後麵還有暗器,被一隻茶碗正砸在P股上,但也還是沒有回頭,“嗷嗷”叫著落荒而逃。
楊大善人走後,張伯把剩下的一堆明器收了起來。收好之後,對我道:“夏侯兄弟,要不要我幫你送李兄弟的屍體回去?”
我一聽大喜,趕緊道:“這樣最好,我正愁沒法分身和胖子去醫院,張伯,你可幫了我一個大忙啊。”
可沒想到張伯這麽說純粹是客套一下,現在客套不成,看我真要他幫忙,立刻變得支支吾吾的:“這,我……”
我一看這老東西跟楊大善人是一路貨色,便對他道:“張伯有什麽事兒的話就先走吧。”
張伯現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猶豫了一會兒,終於咬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夏侯兄弟,咱們就此別過!”
我看他這樣子就來氣,也沒搭理他,他討個沒趣,也隻好扭頭走了。
我坐回炕上,跟胖子商量了一下,決定也不能再在這兒待下去了,雖然現在兩個人都是疲憊不堪,很想先睡上一覺再說,但因為走的時候還得帶著羅鍋李的屍體,白天恐怕會很不方便,於是一合計,決定立刻就走。
但胖子現在有傷,自己走路勉強還能支撐,背人是絕對不行了,而要是光我一個人背羅鍋李的話,恐怕到天亮也走不到鎮上的醫院。於是隻好留下胖子在這裏等,我去對麵的村子裏看看能不能找輛代步的工具。
商量好了說幹就幹,不過臨走之前我還是囑咐胖子道:“你可千萬別睡著了,別出生入死摸到的明器還沒捂熱乎就讓過路的小賊給順了去。”
胖子道:“我,你還不放心嗎?就算我睡著了,有小賊敢來我在夢裏也得給他放趴下。”
我道:“那好,那我去了。這些東西你都收拾起來吧,把我的那份兒和羅鍋李的放在一起,聽楊大善人說羅鍋李家境不好,我想把我那份兒給他,胖子你——沒什麽意見吧?”
胖子道:“既然是組織上的英明決定,我能有什麽意見?不過我的這份兒要不要也給他捎上?”
我道:“那就不用了,想他家就一個癡癡呆呆的老頭子,也用不了這麽多。
再說了,要都給他,那咱倆不白忙活了?”
胖子道:“嗯嗯,我也是這麽想的。行了你快去吧,快去快回!”
我點點頭,轉身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