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棺體四麵崩裂,從棺內傳來一聲震人心魂的低嗥,隨之跳出來一隻龐大的灰狼來。
那巨狼雙眼血紅,陡射精光,長尾橫掃,四肢扒地,低首衝著棺體就是一聲悠長的嗥叫,身上毛發隨著根根豎起,竟是棺內的那隻千年狼屍。
嗥叫過後,棺內嘩啦一聲又衝出一隻臉盆大的巨型幽靈血蝙蝠來。
這巨型黑蝙蝠無聲無息地衝到巨狼的頭頂上空,一雙肉翼呼啦呼啦地撲閃著,足有一頭飛鷹那般。它瞪著黑邊血紅的眼球,一上一下地飛躍,和巨狼對著我們虎視眈眈。
我猛然警醒,這不是狼妖邪屍嘛。
聽說古代西方的內陸湖邊黑森林裏產有一種狼人。它正常狀態下是人的形體,但每到月圓之夜,這狼人就會身體異化,手臂全身長出厚厚的狼毛,臉部也拉長化為狼首模樣,四肢俯地,跳躍奔走,狼性大發,見人撲人,見獸吃獸,直趨至黑森林中的內陸湖畔,望月長嗥,吸收月魄精華,聚群而居。直到次日黎明,月落西沉,它們才又幻化成人形,四散歸至人群中,仍然過著正常人的生活。
由於它們對人群的危害頗大,故此西方宗教認定狼人為人類之中的邪惡妖獸,不問青紅皂白,不惜施咒作法,絞殺斬首,力求趕盡殺絕,以儆效尤。
後來,有些密教術士根據狼人的凶殘特性,把捕獲到的壯年狼人幻化為狼體,以符咒藏諸七竅,把三魂七魄堵死在狼體內,投諸七個月大的嬰孩七人的血液中溺斃七七四十九日夜,更助長其嗜血天性,然後以屍蠟封之,再經受七七四十九周天的陰風厲吹,製作幹屍,葬於主人墓內的凶煞穴位上,遇血即便還魂,殺之不死,凶殘無比,入墓之人遭之必死無疑。
那狼妖邪屍低首一搖,身形陡然增大四尺,和一頭猛虎一般大小,口中獠牙暴長而出,連連望空狂嗥不止。
聽到嗥聲,那半空中的幽靈巨蝠忽然停止上下飛躍,雙翼一振,閃電般地朝我們撲來。
我和胖子早就繃緊了心神,見此情景,神色一凜,急急聯手舞動著紅寶石短刀向幽靈血蝙蝠迎擊。
沒料想這幽靈巨蝠體型雖然龐大,卻極其靈敏不凡,忽上忽下,進退倏忽,在紅色刀瀾中應變自如。我和胖子根本治不住它,何況正前方還有一隻伺機進犯的狼妖邪屍呢。
說話不及間,那狼妖邪屍在幽靈巨蝠的掩護下,“嗥”地一聲如箭撲至眼前。倒是Shirley楊眼疾手快,手持長刀一刺一絞,雪片似的刀影擋住了狼妖邪屍的偷襲。
頭頂上巨型幽靈血蝙蝠已經無聲無息地撲到,我和胖子慌不擇路,雙刀托地拋出,不偏不斜正中它的前胸。幽靈巨蝠“吱吱”慘叫,眨眼間縮小一半,雙刀脫落在地,光華四射。
卻見這巨蝠掙紮著飛走,狼妖邪屍見狀低首長嗥。眼見這幽靈巨蝠撲至巨狼頭頂,“噗”地墜落,那狼妖邪屍猛地張開血盆大口,一仰脖子,接住黑蝠,一口吞了下去。
我和胖子急忙俯身撿起紅寶石短刀。胖子見狀笑道:“這老狼倒是饑不擇食,連鬼蝠也給吞了。”
我一擺手,卻見那巨狼吞食了幽靈巨蝠後,人立長嗥,托地彎腰低頭,就地一個翻滾,眨眼間居然脅生雙翼,肉翼如扇,“嘩”地飛了起來,在空中飛旋了一下,照著我們疾衝而來。
它那雙翼赫然就是幽靈巨蝠的那對肉翼,沒有羽毛,血脈清晰,撲擊有力。這家夥居然刹那間變做一隻飛狼,是狼妖邪屍與幽靈巨蝠的結合體。
眼見這猛虎似的飛狼在半空裏連連疾撲而至,我、Shirley楊和胖子大駭,連滾帶爬,三人狼狽地逃開它的衝擊範圍。
我和胖子聯手揮刀,紅寶石短刀激起的紅色光瀾對著飛狼居然也不起作用,它狂吼著衝破紅色光瀾向我們撲來。
我倆隻好把這失效的紅寶石短刀當作匕首左砍右削,抵擋飛狼長長的獠牙和尖利的四肢肢爪的攻擊。至於那肉翼撲麵而來,隻好是當作蒲扇送爽來了。
一會兒,我和胖子就被打得滿地滾爬,極盡狼狽。這時節,我倆隻恨當年爹娘給自己少生了兩條腿。在飛狼的攻擊下,我和胖子灰頭土臉,紅寶石短刀反倒不如Shirley楊手中的海盜長刀好用了。
真可謂一分長一分強,一分短一分險啊。Shirley楊這會兒倒是扮起了巾幗不讓須眉的女英雄角色來。她手舞長刀,對著飛狼演起了她在西洋學得刺劍搏擊之術。
隻見她直刺橫削,上劈反挑,還連帶在腦後玩起了滾雪花的新花樣,刀法淩厲,一氣嗬成,極有書法大家揮毫寫意的那種酣暢淋漓的大氣派,一舉手一投足即流露出擊劍名家的作風來。
我和胖子滾落在身Shirley楊後,情不自禁地為她拍手叫好起來。
Shirley楊越發得意,手中的長刀舞得象雪片一樣,翻滾著光圈倒向飛狼緩緩逼去。我和胖子手舞著紅寶石短刀,緊緊地護衛在她的左右,以防不測。
那飛狼眼見半天不占優勢,猛地急躁起來。它一仰脖子衝天大嗥,肉翼撲閃,降落在地,接著它腰身猛聳,獠牙倒卷,口中呼地噴出一道黑霧來。
那霧氣中隱見幽靈血蝙蝠的頭像攢動,哭叫聲亂作一團,顯然含有極大的怨氣,觸之者必遭冤魂纏身,非死即傷。
我呼叫胖子,並把Shirley楊急忙拉到身後,我和胖子左右夾擊,揮舞紅寶石短刀雙雙向那道黑霧迎去。好險,果然不出我的預料,黑霧遇到紅色刀瀾,立即散失,失去效用。
這飛狼連連噴出兩道黑霧,都被我和胖子揮刀驅散,氣得它暴跳不止。
胖子見狀,意氣風發的勁兒又上來了,他揮刀指點著老狼,戲謔地笑道:
“怎麽樣?孽畜,碰見你胖爺爺,還不被打出原形來。有什麽法寶可使,趕快一齊使出來!”
話音未了,隻見那飛狼飛身跳上棺槨,頭一觸厚厚的棺壁,仰首陡然噴出一大團熊熊火焰來。
這下可是大大出人意料之外。我慌忙一腳踹倒麵前的胖子,自己側身滾在一邊,堪堪避開那大團的火焰來。
我忽然想起身後的Shirley楊,趕忙從地上扭頭大喊。還好,Shirley楊身手夠敏捷,一矮身躲過。那火團藍焰洶洶地直撞上後牆壁,“啪”地四濺開來,燒焦了一大塊石壁,“砰”地落下來砸在地上,四散成灰塵。見此情景,嚇了我們一身冷汗。
我剛要在心中暗叫僥幸,頭頂忽然風聲掠過,那飛狼無聲無息地掠過我和胖子,沒等Shirley楊抬起頭來,四爪深深地直刺入她的後背,拎著她一陣風似地拍翼飛走了。
我急得大叫,和胖子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緊跟著飛狼攀出暗室,穿過住室,跳下暗門,聽著Shirley楊在前方大叫,一路沿著蜘蛛網似的甬道追去。
多虧胖子在慌亂中抓起背包,手舉著夜明珠,在我背後傾盡全力地緊追著我。
那飛狼拖著Shirley楊一個大活人,畢竟飛不快,在我和胖子前麵始終保持著十多米的差距狂飛不止。也不曉得這怪異的家夥要把Shirley楊拖到哪裏去。
我和胖子追得氣喘籲籲,一路拐彎地追趕,簡直要緊張地背過氣去。甬道繁複曲折,一個岔道緊接著一個岔道,路口多得分不清東西南北,我和胖子隻知道一味地追尋著Shirley楊的呼救聲趕路。
大約多半個時辰後,飛狼終於停止了逃竄。我和胖子拐過一道彎角,瞧見它抓拖著Shirley楊,拍打著肉翼,佇立在半空中,滿懷悲憤地俯視著眼前的一大方棋盤似的樞紐。
那樞紐上部分星羅棋布地排滿了無數的隕石行星,群星璀璨,淡藍色的水銀天河裏,一輪圓月斜掛在天中,旁邊七星環拱似的排列著最大最亮的七顆隕石星宿,那七星分明組成一座龐大的北鬥陣法,正是“紫微鬥勢”矩陣。
在樞紐的下方,相對應的七星矩陣位置上,半橢圓地排列著一團十二隻隕石星座。可惜,中間最大的那顆隕石星座被人惡作劇地鑲嵌著半隻染滿死蟲子屍體的幹黴的爛草鞋,顯得極不協調。
那飛狼勃然大怒,口中猛然噴出一大團藍色火焰,立刻把半隻爛草鞋燒作灰燼。它扭過頭來,目光炯炯地看著我和胖子,似乎作勢要撲上來拚個你死我活。
我和胖子手握紅寶石短刀,立時緊張起來。雙方一時對峙不動。我忍不住低聲問道在飛狼爪下一直低著頭不作聲的Shirley楊:“你受傷了沒有?”
Shirley楊仍然低著頭,伸出左手暗暗比了個OK的手勢,又悄悄指著頭上的飛狼,手勢下劈,意思要我們攻擊飛狼。
我和胖子發一聲呐喊,雙刀齊出,揮向在半空中瞪著血紅雙眼的飛狼。飛狼獠牙突出,向我們迎麵撲來。
正在這時,一直在它爪下低著頭的Shirley楊突然反手一刀,長刀狠狠砍在飛狼的右翼上,那薄薄的肉翼頓時被剁下半邊來。
飛狼吃痛,嗥叫一聲,丟掉爪下的Shirley楊,歪歪斜斜地拍著一隻半肉翼跌落在樞紐旁的空地上。我和胖子一齊湧出,護住跌倒的Shirley楊。
那飛狼狠狠地向我們瞪著,受傷的右翼搖了幾搖,居然又從脅下長出一隻新的肉翼來。看來這家夥還真是刀槍不入,殺之不死,連脆弱的肉翼也能重生。這樣一直纏鬥下去,我們倒真是難以討到什麽好處。
飛狼滿意地拍了一下雙肉翼,忽然淩空飛起,向我們搏擊撲來。我、Shirley楊和胖子一起躲避過去,舉刀抵擋住它。雙方走馬換將,互換了一下位置。那飛狼落在了半人高的樞紐棋盤上。
它齜牙咧嘴,剛要撲過來,忽然低頭往下看,那樞紐盤陡地順時針轉動一周,中央的圓月閃閃發出光亮,豐滿極了,透射著銀色的萬道光暈來。飛狼被籠罩在圓形光暈裏,忍不住仰天長嗥,一擺頭噴出極強的藍色火焰團來。
我們一閃,這飛狼在光暈中搖身一變,狼身上陡然長出一隻人頭來,恍惚間頗似我們之前見過的某人頭像。隻見它一竄身,跳下光暈,仍然是一隻巨大的飛狼形象,“嗤”地從我們中間穿過,頭也不回地向甬道深處縱身跑去。
Shirley楊急叫:“快跟著它!有事情發生!”
我和胖子一把拉住Shirley楊,跟著飛狼向縱深裏追過去。這一跑不知又跑了多久,甬道越來越混亂,左拐右轉,忽然跑到了甬道盡頭。
隻見那飛狼停住腳步,陡地回身,齜牙咧嘴朝我們咆哮。我們三人不由自主地倒退幾步。飛狼回轉頭去,抵在牆角裏猛烈撞擊,甬道盡頭的角落裏忽然顯出一條暗道來。飛狼閃身進去,很快跑遠了。
我們趕緊追過去,跑入暗道。夜明珠照耀下,那飛狼忽然隨暗道窄小而縮身化作一隻灰狗大小的小獸向前猛跑。
我手持紅寶石短刀,在前追著飛狼,Shirley楊隨後手持夜明珠照路,胖子緊隨在最後警戒。跑著跑著,暗道越來越窄,我們三人隻好側著身子擠過去。
那小狗似的飛狼早已不知去向。
大約向上斜走了一個多小時,我們終於擠出了暗道。在夜明珠的光照下,我發現出口在一片黑暗潮濕的樹林中,林子密密麻麻的,竟然隻見樹幹,不見枝葉。
我斜眼看去,四周半裏處都有點點月光灑下來,可想而知已經到達了地麵。我一陣興奮,拉著Shirley楊和胖子一行側著身子朝最近的目測亮光走去。
涼風吹過樹林撲麵而至,新鮮潮濕的空氣不禁使人精神振奮,更讓我們有了想快點走出黑暗林子的衝動。
還好,這一段路程沒有什麽障礙。我第一個擠身鑽出樹林,站在點點月光灑下的空地裏,不禁想要放聲高歌,讚美我們偉大的祖國。
我仰頭看,頭頂一輪圓月當空照耀,亮得像銀晃晃的圓盤子漸至頭頂。此時應該是午夜時分。四下裏樹林子一片空寂,清靜的很,似乎一切都在沉睡當中。在這五六月份的海島夏夜,唯有習習清風吹得夜行人心靜起來。
我們一齊仰頭閉目,靜靜地享受著這美妙的海島仲夏夜之風,半天也沒有人說話。
Shirley楊輕聲問我:“胡八一,那樞紐棋盤上的半隻爛草鞋怎麽回事?”
我笑笑,看著遠處颯颯搖曳的樹林子說道:“守墓人日記裏不說是土著巫師破壞了陵墓‘紫微鬥勢’矩陣的樞紐嘛。那樞紐下方的半橢圓形星座是有來曆有講究的。
我國《隋書·天文誌》裏說,‘天上將軍星有十二個,主武兵,中央大星是天上大將,外邊小星是士兵。將星動則是出兵的征兆。’凡曆史上改朝換代必定先以武兵動亂先行,才可能顛倒統治秩序,換而治之。
沒想到,一代英雄豪傑斯巴達克斯費盡心力擺下的‘紫微鬥勢’陵墓矩陣,最後竟然被道德敗壞的小人土著巫師破壞了中樞,在至關重要的控製全局的中央樞紐位置裏,將主武兵的將軍星座給換進了一隻破爛草鞋,也虧他想得出。真他媽的大煞風景,成何體統。”我苦笑著搖搖頭。
我不經意一低頭,發現地上自己的身影子已經縮至腳後跟,這時正是月當中空。
頭頂上忽然響起一聲熟悉的長嗥,是飛狼。我大驚,擁著Shirley楊和胖子退至身邊的樹後,手握著紅寶石短刀,仰頭看去。
隻見那飛狼不知何時已躍到密林半腰上,不對,不是密林,巨影婆娑,插天蓋地,分明是那棵海島樹王——佛家菩提樹。原來這斯巴達克斯的陵墓秘密出口竟然修建在聚氣七穴之一的菩提樹王的根係林中,真是奇思妙想。
隻不過,我弄不明白,眼前已變回到猛虎大小的飛狼如何通曉陵墓暗道。
頭頂上菩提樹的半腰樹杈上,飛狼瘋狂地望月長嗥,一聲連著一聲,聲聲悲憤,杳入天際,極盡深遠,這家夥不是在吸收圓月精華吧。
緊接著,驚詫的一幕出現了。這飛狼望月長嘯以後,忽然長身玉立,上半身後折,大變身似的活生生長出一段活人的上半身來。
隻見他眉目漸漸清晰可辨,鼻梁高聳,額頭寬廣,黑發如漆,顴骨豐滿,國字臉盤,活脫脫是一位溫厚儒雅的長者形象。接著他的身體輪廓出現,下身也完全褪去了狼的模樣,皮毛收縮,那雙肉翼化作男人粗壯有力的臂膀,身形偉岸,足有八尺開外。
他陡地睜開鳳眼,雙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沐浴在銀色的月光下,仿若一尊銀甲天神一般。
Shirley楊在我身邊低聲驚叫:“這不是平湖底下活祭塔裏壁畫上的那位白馬將軍嘛!”
我和胖子睜眼看去,恍然大悟,一齊低聲讚道:“不錯,還真是的,和壁畫裏的一模一樣。”
那巨狼變成的偉岸男人,站立在菩提樹上,忽地對著高天圓月高聲叫著,雙手隨勢半環抱,手心向上,似在向上天傾訴著什麽。那濃厚的古話語裏充滿了悲憫與激憤之情。
Shirley楊暗暗猜測說:“他在禱告吧?”
圓月如明鏡,忽然垂直地瀉下一道光井來,正罩在那人身上。菩提樹佛光初現,滿樹也散發出金色光澤。金銀光交叉在一起,旋轉照耀,合攏在那人身上。那人閉目如睡,身體刹那間半躺著淩空浮起,緩緩地順著月光井向上空漂去。
越過枝葉,越過樹頂,菩提樹頂嘩地飛起雙白鶴,曲頸長鳴,聲震九皋,拍翅環繞著那男人的屍身向雲霄間漂浮。在它們身後,月光竟隨之消退,一節節地消失而去。
大約有十分鍾,月華收盡,碧天星空,一切如故。微風襲來,菩提樹颯颯搖動,收斂了金光。我們如墜夢裏霧裏,剛才的一切猶如幻境,不知所以。
我聽到自己喃喃地說了一句:“原來這斯巴達克斯是古代狼人。”
§§第二卷 四國討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