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縣是陝西的一個小縣城,因為埋葬著兩朝帝王而被世人知曉。
兩朝帝王指的是唐高宗李治和中國曆史上唯一一位女皇帝武則天。他們合葬在乾陵。
乾陵所在地叫梁山,傳說當初選址的時候就有人說此山像是女人的形狀,將來高宗必為女人所害。可是後來高宗還是把陵墓選在了這裏,李唐王朝也的確落在了一個女人的手裏。
我和陳靜倪坐火車離開西安,她買的是去乾縣的票。我問她去那裏幹什麽。
她說想去乾陵看看,畢竟乾陵地宮還沒被發掘。
我不知道她想去幹什麽,也沒再阻止她。
火車開了八九個小時,到了乾縣。我和陳靜倪提著兩個旅行包下了車。找了個地方住下,陳靜倪說要去買些東西,我一個人留在了旅館。
第二天,陳靜倪拉著我去了乾陵。
來到乾陵,她首先做的是勘察地形,我奇怪她什麽時候對風水開始感興趣的。我和她站在乾陵所在地梁山,她觀看著四周大小山脈,不時用望遠鏡看看遠處的山影。我問她這是在看什麽。陳靜倪煞有介事地說:“這座山三峰高聳,主峰很高,東麵是烏水對著太宗的九峻山,西麵是漆水和婁敬山、歧山連接。烏水和漆水在山的前麵會聚在一起,形成‘水桓’,大有包圍龍氣的意思。這真是一塊少有的龍脈聖地,風水寶穴!”
我驚訝她的論斷,稱讚不已:“好啊,你什麽時候對地理這麽熟悉,所說也很符合風水之說,啊,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嗬嗬,你別取笑我了,買張旅遊地圖看看不就知道了。不過我確實學了一些風水方麵的知識,因為據說這地宮從未被盜過。”
“怎麽,難道你想去……”
我話還沒說完,陳靜倪就收拾東西,臨走時給我一個神秘的微笑。
我無奈地笑了笑,跟著她往山下走。
我們去參觀了武則天的無字碑,又去了南麵的石像群。那裏的石像有上百尊,整齊地排列在朱雀門外。從外形來看,有華表、翼馬、鴕鳥,還有牽馬人,以及六十多尊代表唐朝時期藩臣的石像。可是他們全沒有頭顱。
為什麽這些石像沒有頭顱呢?
說法不一,有的說石像本身就被曆朝曆代的翻金倒鬥者毀壞不少,到新中國成立的時候早就剩下不多了。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被“破四舊”的狂潮煽動的紅衛兵們,又發現了這裏還有如此多的所謂外族人,說什麽這是封建統治者典型的崇洋媚外,所以把石像的腦袋都當做“四舊”給砸了。
還有一種說法更加離奇,說這些石像的頭都被八國聯軍給砍掉了。據說八國聯軍侵入中華大地的時候,看見唐朝的陵墓前立著這許多外國人的石像,樣子卑躬屈膝,有辱洋人的臉麵,於是統統砍掉了他們的腦袋。八國聯軍到沒到過陝西還是個問號,更別說到這裏來砍石像的腦袋了。
又說在明朝末年,乾縣這個地方發生了瘟疫,當時死的人太多了。當地百姓認為瘟疫的來源可能是乾陵的這些少數民族頭頭和洋人作祟,傳說每當日落西山,快要到黃昏的時候,陵旁的這些石人就變成麵目恐怖的妖怪,踐踏莊稼,還吃牛,吃豬,還害人得病,使路上的行人斷絕,市井蕭條。所以大家對它們是恨之入骨,找了個機會紛紛來砸這些石人的腦袋,結果這些石人就傷的傷,爛的爛,身首異處了。
這些說法都沒有什麽真憑實據,都是一些民間傳說和地方異聞,根本不可靠。至於這些石像的頭到底去哪裏了,恐怕真要成為千古之謎了。
我和陳靜倪一一看了那些沒有頭的石人,不覺黃昏將至。
夕陽的餘光斜照在那些石像上,在地麵上映出各種影子,從旁邊看去,果真有些恐怖。我想這可能就是傳說到傍晚石像就變成妖怪的濫觴吧。
陳靜倪看看表,對我說:“我們走吧。”
我和她步行出了陵區,然後又乘車回了旅館。
當晚月色很好,我一直沒有入睡,坐在客廳裏。黑暗中,隱約聽到響動,我知道是誰,“今晚就要動手嗎?”
我感覺到房間裏的人很驚訝,她開了燈。陳靜倪坐到我旁邊說:“這麽晚了還沒睡,你想和我一起去嗎?”
“哼,我不想去,可是你一個人去我又不放心。”
陳靜倪說著就探身湊到我麵前來。我知道她要幹什麽,把頭扭開了。我的臉上感覺到了她的氣息。
“走吧,我們一起去。”陳靜倪站起來說。
我們又回到了梁山。
進入梁山,夜色更加深沉。我正不知道該怎麽走,陳靜倪朝陵外走去。走了一段路,我追上去問她:“你幹什麽,不是要去地宮嗎,你怎麽往外走?”
陳靜倪低聲說:“我打聽過了,乾陵外有一條溝通地宮的通道。我們從那裏想辦法。”
往外走了不遠,我們開始往山上爬。大約爬到山腰的時候,上了一個斜坡,果然發現了一個方形的入口。
裏麵都是用長方形的石頭堆砌而成,用手電可以看見已經被磨去棱角的石頭。我們沿著那條隧道一般的通道,走了大約幾十米,前麵出現了一段沒有封頂的塹壕,它旁邊就是一道巨大的石門。
那就是地宮的宮門了。
陳靜倪用手電照著在地宮門前找了許久,隻見宮門不但被石頭堵死,縫隙處還澆灌了鐵漿,使得這扇門牢不可破。
沒辦法,進不去。這在我的意料之中,要是那麽容易乾陵還不早就被盜了。
據考證,這個乾陵乃是所有唐陵中唯一一個沒有被盜的王陵。不是說沒有人盜過,而是都沒有成功。傳說有三起盜墓未遂的事件。分別是唐末的黃巢起義軍,五代時一個叫溫韜的官員和民國初年的一個大軍閥。但這三起事件都因為天災人禍而起,也都因為上天不開眼而使他們盜墓失敗。
傳說固然難以盡信,但也不可以完全不信。為什麽這麽多盜墓的人都沒有成功呢?這裏麵一定有它不為人知的秘密。乾陵的封土十分堅固,要想進入地宮談何容易,所以曆來的盜墓者都是半途而終,留下來許多未成的盜洞。
既然地宮的門被封死了,隻得另想他法,我和陳靜倪乘著夜色離開了乾陵,離開了梁山,回到旅館天都快亮了。
我和陳靜倪在乾縣附近四處走動,希望能從當地百姓中間找到一點線索。乾縣不是大城市,沒有什麽大的古董交易場所,隻有零散的一些店鋪,大都沒有什麽可看的東西。
我們在城裏轉了一圈,收獲不大。陳靜倪說還是到梁山附近的鄉村去轉轉吧,當地人應該知道得比我們多。
我們兩人去了距離梁山大約五六裏的一個村子,這個村子就叫做梁山村。
梁山村裏的人並不多,我們自稱是收古董的,很多老人都不知道啥叫古董。
我們就說是收舊貨的。老人似乎明白了,說讓我們等著,他家裏還有幾個酒瓶子,他去倒騰出來,看我們要不要。
我和陳靜倪相互望了一眼,看來老頭把我們當成收廢品的了!
正要走,老人在門口喊住了我們:“別走啊,你們看看這個花瓷瓶要不?”
我看見老人手裏拿著幾個酒瓶子和一個花瓶摸樣的東西。我說:“老伯,我們不是收破爛的,您不用忙活了。”
老人耳背,張著耳朵問:“你說啥!”
陳靜倪湊到他耳朵邊上說:“東西我們不要啦,我們不是收廢品的。”
老人這下聽明白了,把酒瓶子扔在地上說:“餓(我)這可不是廢品,你不是要啥古董嘛,我這個瓶子可是祖上傳下來的。當年是我的太爺爺的爺爺傳給了我爺爺,我爺爺把它傳給了我爹,最後又傳到了我的手裏。這起碼有200年的曆史了。你們看看。”
我接過那花瓶,仔細看了看,不禁大吃一驚,這是元朝景德鎮燒製的碎花瓶,上麵景德鎮的字樣還隱約可見。
陳靜倪拿過花瓶看了一陣,對老人說:“這個花瓶我們不能要。”
老人一聽,頹喪地說:“啥,不要!唉,不值錢了。這大革命鬧的,皇帝都不坐金鑾殿了,這皇帝的官留下來的東西都沒人要了。我還留著它幹啥,砸了它算了!”
老人拿起花瓶要往地上摔,我趕緊攔住他,勸他說:“使不得,使不得,不是它不值錢,它可值大價錢呢。我們身上沒帶那麽多錢,改天你拿到縣上找專門買這玩意的人,他一定會給你大價錢的。”
老人聽了我的話,慢慢地把花瓶放回了手裏,捧著它問我:“它值大價錢!”
我說是。老人似乎一下子高興了起來,進屋去叫到:“二毛,你快出來,你爹要發財了……”
我和陳靜倪趁機離開,走到村口,遇見了一個牽著牛的人。我們都已經走過了,那人回過頭來叫道:“張同誌!”
我以為他在叫別人,並沒有理會,誰知那人又追上我們,對著我熱情地叫道:“張同誌,你不認識我了?我是孫二牛啊,李大麻子的遠房親戚。”
提到李大麻子這個人,我馬上想起了和他在北京潘家園裏做的一場買賣,簡直連蒙帶騙,才把來賣古董的他哄走,這孫二牛我的印象就太模糊了。
我糊裏糊塗地問:“你是?”
“孫二牛啊,你真的不記得了?我上次到北京,在潘家園裏跟你喝過茶的。
還打了一個茶杯,是你幫我賠的……”
我似乎有點印象了,但還是想不起他是誰。我是幫人賠過茶杯,但時間太久了,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沒關係,你既然來到咱這窮鄉僻壤,我也沒啥好招待你的,進屋去喝碗水,中不?”
我本來想說我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倒是陳靜倪似乎感興趣,慫恿著我跟他去。這孫二牛見我站在那裏不動,忙連拉帶拽地把我們請到了他家裏。
他還有個媳婦兒,沒孩子,家裏還過的去。我們坐在他家的板凳上,跟著他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訕。
陳靜倪話比我多,問長問短,聊得差不多了,話頭對上了,最後她才說到正題。
“孫二哥,你對這梁山熟麽?”
孫二牛摸摸腦袋瓜子,笑著說:“這梁山再沒有比我孫二牛更熟悉的人了!
打小我就在這梁山上摸爬,上麵每一塊石頭都有我孫二牛的手印。”
“嗬嗬,孫二哥,你知道這梁山上埋的是誰麽?”
“知道,當然知道!不是一個是唐明皇麽,還有一個是他老婆子,叫什麽則天大帝的。”
看來他還真知道一些,這牛皮沒白吹。陳靜倪笑著繼續問道:“聽說這梁山上曾經出過很多怪事,你知道麽?”
“怪事?你說的是啥事?”
陳靜倪看看我,毫不諱言地對孫二牛說:“有人盜墓,可是卻沒有成功,傳說上麵有妖怪。”
“咳!你說的是這事啊。盜墓的多了,我不怕告訴你們,就是現在,也還時常有人想去。”
我和陳靜倪渾身一震,孫二牛接著說,“我是沒那個本事,要不然我也去了。前不久,我就看見有人在山上轉悠,我估計就是看上了裏麵的寶貝。”
這孫二牛越說越像是在說我們,難道說他早就看出我們的意圖了?
“那幾個人啊,轉了好半天才走,我就知道他們什麽也找不到!要是能找到啊,我孫二牛早就進去摸幹淨了!”
“這麽說……那真是一座無縫可入的銅牆鐵壁!”我禁不住問道。
孫二牛站起來看了看我們,滿臉困惑地說:“難不成你們想去盜墓?”
我和陳靜倪都嚇了一跳,陳靜倪趕忙解釋說:“不是,不是,我們隻是隨便問問。”
“對,對,隨便問的!”我也附和著說。
孫二牛似乎相信了,陳靜倪和我都站了起來,“那啥,我們就不打擾了,孫二哥,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多謝你招呼我們。”
“這就走啊,吃了飯再走吧。”孫二牛熱情的挽留。
我向他道謝說:“不用了,下次你到北京,說不定我們還能見麵。到時候我再好好請你下館子!”
“嗬嗬,那行。那你們慢走,我就不送了。”
我和陳靜倪出了孫二牛的家門,已經走了老遠了,孫二牛突然追了出來,在後麵大聲喊著說:“……小時候我在後山發現過一條大裂縫,不知道還在沒在呢。”
陳靜倪掩飾說:“剛才我們隻是隨便問的,好啦,孫二哥,我們走啦。”
出了梁山村,我和陳靜倪直接回了旅館。陳靜倪去買了兩條粗大的繩子,我知道她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