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rley楊這次卻沒有說什麽,隻是淡淡地聽著,隨我們的意願辦事。
我們吃過飯,收拾好背包,再次踏上了探險之路。
我們商討後,決定沿著亂崖邊緣走一遭,勘查一下周邊的風水地理走勢,以便最終確定古墓的真正位置。這是一條沒有走過的路徑,眼下手裏缺乏大殺傷性武器,除了一隻墨綠令牌保身,我們隻好祈求上蒼保佑,別惹出什麽大家夥來。
一邊是密密麻麻的不可知樹林,一邊是如履薄冰的百丈深崖,想想都讓人心驚肉跳。我們走在狼牙參差的亂崖邊上,亂石穿空,驚濤裂岸,暈暈乎乎很有點騰雲駕霧的感覺。
胖子自告奮勇,手持黑傑克一班人遺下的鋒利軍刀,走在前邊伐枝開路,行進速度非常緩慢。大約走出一個多小時,前麵出現一些奇異的景象來。
眼前的這地方人跡罕至,邊上樹林子上海鳥很是不少,白色的、黑色的、長脖子的、紅頸圍的、花彩翎的、雞冠頭的、鉤子嘴的,大的小的,嘰嘰喳喳,熱鬧極了。身行其間,仿佛置身於萬鳥博物館,吵得人耳根子生疼,更加暈頭脹腦的。
我們一邊前行,一邊還要躲避飛來飛去的海鳥群,以防一個不小心,心神恍惚,腳底不穩,被它們扇出的風給帶出懸崖,葬身茫茫大海裏。更倒黴的是,還沒走出二十幾分鍾,我、Shirley楊和胖子的身上已是花花點點,被落上了許多白色、黑色說不清什麽顏色的鳥類糞便,還多是稀屎。惡心死我們了,這倒是來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難為Shirley楊這個愛整潔的大美女,一聲不吭地陪著我們遭罪。
胖子氣得指著天空大罵群鳥,可這些海鳥早已離開樹巢和亂崖窠子,遠遠地滑翔到大海上空去了。
海水輕漾,一隻隻鳥兒像小型滑翔機一樣自由自在地劃過水麵,偶爾一個漂亮的衝刺,來個蜻蜓點水勢從水中叼起一條上浮的魚兒,填充一下肚腹。湛藍的海水,玻璃鏡子似的映出群鳥翩翩的飛影,令觀者極是賞心悅目,心曠神怡。如果能再加上點點白帆,真的就是一幅最完美的海上風情畫了。
難為我們收回心神來,還得繼續走在亂石嶙峋的海崖頂上。腳踩在不知積蓄了多少年的鳥糞混合落葉的亂石叢中,就像走進一個天然的大糞坑,我們把防毒麵具都戴上了,才勉強忍著氣息向前走。
不過這樣也好,有這些熏天的臭氣作掩護,最起碼肉翼青蛇、蝮蛇之類的那些蛇蟲鼠蟻不會跑進臭糞堆裏來騷擾我們。
胖子砍著沾滿白乎乎鳥糞的樹枝開路,我和Shirley楊手持短刀在後邊警戒,一路上白花花的鳥群晃得人眼都花了,隻想閉上眼睛打會兒瞌睡。
我小心翼翼地湊到崖邊,蹲著向下看,亂崖參差不齊,鐵黑色地屹立著。崖壁上有不少海鳥築巢,巢邊大鳥小鳥翻飛,倒也十分好看。再往下看,一陣眩暈,足底懸崖有百十丈深,一層層驚浪打在崖根岩石上,雪花飛濺,“唰”地退去,再撲上來,沒完沒了。
我趕緊退回樹邊,扶著樹身站起來,攀枝繞岩地跟上前邊的胖子和Shirley楊。
向前依然是密樹叢林,比較難行。我繞過Shirley楊,接替氣喘籲籲的胖子持刀開路,胖子退回到隊列後邊警戒。我剛要舉刀砍開樹枝,忽然頭頂“撲啦啦”響,從樹頂枝叢中飛出一隻巨翅大鳥來,對著我和Shirley楊就直接俯衝下來。
Shirley楊慌忙一矮身,大鳥犀利的指爪在她背上劃出一道血痕,深及體膚,連夾衣也給拉出一條長長的口子來。我急忙揮長刀撲擊,那鳥淩空飛走,隻斬下它右翼上一小塊黑灰色的羽毛碎片。
大鳥飛上半空,尖利地叫著,盤旋不走。我們這才看清,那是一隻灰色間白的老鷹,鋒利的指爪,鉤子長嘴,渾身羽毛撲愣開來,看樣子十分凶惡。它的雙翅展開,遮擋住頭頂的一小片太陽,投下巨大的影子,連身體有八尺多寬,差不多有一頭小牛犢子大小。以它的體型,隨便叼起我們三人中的任何一個,都應該不成問題。
說話間,這隻大鳥一個登高,又俯衝下來。它尖利地叫著,依然撲向Shirley楊。我一看大怒,這不是成心和我作對嘛。我一把拉住Shirley楊,把她扯到我背後。我和胖子雙刀齊出,揮舞著阻擋住了它的攻勢。我憑借著手中的長刀,回刀砍在大鳥的右爪上,順勢削下一段短趾爪來,血珠子隨風灑落。這鳥兒吃痛,翻身騰空,羽毛零落,衝上雲霄,更加努力地尖叫著。
Shirley楊這次在我身後看得清清楚楚,她驚訝地叫著:“岩鷂子!”可是,哪有這麽大的形體啊。
岩鷂子,是鷹族中體型較小的一類食肉種群,卻比普通飛鷹更加凶悍貪婪,又極其記仇。它一旦瞄準獵物,不達目的,死不罷休。一般是成雙成對地組成家庭,因為習性居住在山岩上,人們稱之為岩鷂子。
眼前的這隻岩鷂子體型異常的大,算是一個異類,也必然更加凶狠。
隻見岩鷂子在雲霄上盤旋不下,聲徹長空地號叫著,監視著我們。
隨之一聲更加響亮的長唳,遠方樹林上空出現了一隻體型更加龐大的岩鷂子,淩空飛來。在陽光下,這家夥頭頸間亮光閃閃,有一圈頸毛竟然呈亮金色。
Shirley楊說道:“不好,快跑!他們是一對夫妻!”
這飛來的岩鷂子攀上雲霄,和受傷的那隻相對盤旋尖叫,然後雙雙從雲端上俯衝下來。下到樹頂,我們才發現這岩鷂子嘴上居然還刁著一條數米長的枯褐色蝮蛇。
隻見它們盤上樹頂,把死蝮蛇丟入樹叢間。樹頂立刻“啾啾”叫著,伸出幾隻幼鳥的小腦袋來,把蝮蛇給分食了。原來,樹頂有岩鷂子的巢穴。看來,這岩鷂子錯把我們當成了覬覦它幼崽的偷獵者了。
那明顯是雄性的金頸岩鷂子騰地一擊樹木,聲唳林間,樹木為之顫抖。它收攏雙翅,忽然直跌下來,箭一般地衝向我們。
我靠,我們趕緊躲入密樹後,隱藏得深深的。
這大家夥即將要砸上地麵亂石層,忽然雙翅一震,斜地裏疾衝而去,看來是因為樹叢太密,一時拿我們沒招。
雄鷂子斜飛出去不遠,忽地又折回來,撲地降落到亂崖頂上,聳身一立,居然比我還高。這家夥一蹦一跳地撲騰著翅膀,從亂石之間向我們撲過來,那彎鐮似的鉤子嘴遇枝啄枝,觸之即斷。
看看快到跟前,雄鷂子忽地張開翅膀,落葉紛飛,把泥沙碎石猶如子彈般地連續不斷扇向樹後的我們,打得我們“嗷嗷”亂叫。這陣勢,比起《神雕俠侶》裏的大雕也毫不遜色。
我發一聲喊,揮刀斬枝,招呼Shirley楊和胖子從荊棘間鑽過,快速逃向叢林深處。雄鷂子追了一小段路,看來是體型太大,鑽不過樹叢,才“嘎嘎”叫著,返回亂崖邊上,和盤旋而至的母鷂子深情地拍翅相擁,極盡恩愛之態。
我們逃過一段路,才折身向亂崖邊上開路靠近,重新沿崖邊前行。
海鳥漸漸稀少起來,四下裏密林重重,雲遮霧繞,縱深裏五步之外看不見眉目,能見度極低,到處都是厚重的雲氣。空氣裏水分比較大,粘在皮膚上仿佛就會形成雨露。我摸了摸,眉毛和頭發上都是濕漉漉的。Shirley楊示意我們停下來,這樣目不視物地在亂崖頂上行走,很容易出事。
我們三人圍坐在一起,低聲喘息。四下裏靜悄悄的,氣氛十分壓抑。很重的霧氣低低地附著在亂石堆上,應了詩家那句“過橋分野色,移石動雲根”。眼前這霧氣倒真像是從石叢裏生出來的,無邊無際,一直鋪設到天盡頭。
我坐在亂崖邊沿上,手扶著Shirley楊和胖子,心裏還一直在琢磨湖底祭塔頂上的北鬥裂紋圖案有何不妥之處。
靜寂中,身後空裏傳來一點微響,我警覺地回頭看了看,濃霧重重,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是霧氣流動的聲音吧。
我自嘲地笑笑,正要回過頭來,眼前濃霧中忽然探出一隻橙黃色的角質鱗的巨爪,足有蒲扇大小,一把抓住我的半邊肩膀。我一凜,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來,一股大力傳來,我就被淩空扔進了百丈亂崖下。
濃霧重重疊疊襲來,塞得我滿口滿鼻都是。我一路狂叫著,飛速向下跌去。耳旁風聲呼呼,我甚至想起了我的老父母。不知過了多久,身子猛地一頓,撞在什麽物體上,巨大的慣性讓我刹那間失去了意識,昏死過去。
耳旁水聲清泠,一滴一滴的冰水打在我臉上,透骨的寒氣侵入我七經八脈,凍得我立時醒來。全身瑟瑟發抖,我抱著沉重的腦袋,良久才回過神來。想起剛才的高空墜物,我一時弄不清楚自己是人是鬼,在何地方,反倒不敢睜開眼來。一念及Shirley楊,我不禁肝腸寸斷,想不到她此刻會為我留下多少哀傷的眼淚來。
就這樣任憑冰水滴答,我的全身手腳都漸漸麻木起來。過了好久,我才意識到自己躺在一塊平方上,身下好像是實地。
我睜開眼睛,赫然發現自己渾身赤裸,躺在一方充滿透明液體的玻璃缸中,玻璃缸被嚴密地閉合著。奇怪得是,我竟然呼吸自如,完全沒有不適的感覺,好像天生就是一尾魚生活在這賴以生存的液體環境中。
我企圖掙紮,卻發現自己手腳不聽使喚,也叫不出聲來,就這樣抱著腦袋,如同泡在福爾馬林液體中的生物標本一樣動彈不得。我想像著自己翻了翻白眼,再一次昏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蘇醒過來,感覺渾身酸痛,自己躺在一處汙水坑中,坑外是寬大的洞穴。原來自己做了一場惡夢,不過那惡夢還在我腦海裏記憶憂新,仿佛真實存在過似的。肩膀上深深的爪痕被汙水泡得發炎,一陣陣刺痛。
我爬出汙水坑,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光怪陸離的石灰岩洞口。借著洞口射進來的光線,可以看到洞內千姿百態地生長著高高低低的鍾乳石。
我走到洞口,探身一看,原來這洞穴處在亂崖子臨海一側的崖壁偏下部位。崖下轟鳴巨響,響聲來自崖底一處急速旋轉的巨大漩渦。這漩渦的旋轉區域足有半個籃球場大小,漩渦中央激起一層層的白色泡沫,泡沫裏隱隱露出一些船桅、帆篷的大段碎片,那帆篷上還有殘缺的金絲線繡著的骷髏頭標誌。原來這漩渦正是暴風雨夜兩艘聚魂船行駛的目的地。
我正在察看的時候,水底一聲巨吼,恍如晴天霹靂響在耳邊,漩渦中心“嘩”地探出一隻巨大的金鱗五爪來,正是把我拖下亂崖頂的那隻巨爪。
緊跟著,巨浪翻湧,漩渦裏隨即鑽出一條數十丈長的水獸來,全身巴掌大的金鱗閃光,刺得我在上麵幾乎睜不開眼睛。這怪獸小山大的頭顱上頂著鹿角似的金色珊瑚枝狀的角冠,頜下長須飄然,眼似銅鈴,蛇樣的長身下依稀長有五隻金鱗巨爪。它猛然騰空,直向我身處的洞穴撲來,眨眼即到跟前。
我尖聲大叫,一跤又跌入汙水坑中。
水獸小山般的頭顱頂著洞穴口,恐怖地看著我,猛然喝聲大叫,聲音震得洞內石鍾乳亂晃,餘音嫋嫋深入山腹。它騰地撲空而去,那水缸粗的巨身從洞口劃過足足有一分多鍾,像一列火車“隆隆”通過隧洞,洞內光線忽明忽暗,震顫不絕。
我清晰地看到它身上的巨大鱗片,閃著碧綠金光,極似明叔給我看的那種潤海石——龍鱗。媽呀,這就是傳說裏的水族之神巨龍啊。
我一把爬起來,爬到洞口,努力向天際望去。眨眼間,這巨獸已經飛入杳杳雲際,隻見雲團中最後一縷銅錢似的扇形龍尾一閃,倏忽沒入天外。太陽驀地普照下來,一切似乎都沒有發生過。
我忘乎所以地大叫:“我發現神龍了!”
頭頂高處,忽然有人高叫:“胡八一!老胡!你在哪裏?”
我扒著洞口向上一看,隻見Shirley楊係著登山索,從高處雲崖上緩緩攀援下來。
我一陣狂喜,揮手大叫到:“在這裏!在這裏!”
隻聽Shirley楊向崖頂高叫:“王凱旋,胡八一沒死,他在半崖洞穴裏呢。”
我隱隱約約地聽見胖子高叫:“是啊,死老胡,摔爛了P股沒有。”
我忽然想到一點,蹲到地上用石子畫起來。北鬥七星陣,紫微星鬥之勢。人為的海盜骨林,佛家菩提樹,千年冰墓穴眼,平湖水底祭塔,金色岩鷂子王所處的海鳥林,此處的石鍾乳洞穴,再加上崖下的龍居漩渦,七處神奇地點連線起來,恰好匯成一支龐大的北鬥七星矩陣,和祭塔穹頂上的七星裂紋圖案正相吻合,我終於明白了。
這海島本身被人為地利用地理風水原貌,改造成一座巨大的北鬥七星墓陣,這在《十六字陰陽風水秘書》最後一章後記裏約略提到,叫“紫微星鬥之勢”。難怪孟尼利克一世費盡心思建造出的千年冰墓沒有發揮出後世應有的光芒,原來早在他之前,已經有人把那地方作為北鬥七星陣的一處風水穴眼給歸納點化進去了。孟尼利克一世除了變做怪眼冰屍替人守護寒冰穴眼之外,還真的玩不出什麽新花樣。
我極度興奮,手舞足蹈地衝到洞穴口,正好一把拉住下降到洞穴頂的Shirley楊的玉足,大叫道:“小楊,快叫胖子下來!我發現“紫微鬥勢”了!我找到真正的墓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