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了墓室裏,抬眼望去,依然白霧彌漫、光影繽紛。
親身體驗了這個陣法的詭異後,剛剛還覺得恍若天宮的地方,這時候看來,怎麽都覺得一股鬼氣森森的!胖子估計心裏也發毛,挨著我說:“咱現在怎麽辦?
是不是把這些柱子都給砸了?”“砸?”我瞪了他一眼,淨出餿主意,這得砸到猴年馬月去。不就是陣法嘛,哼,別人怕你我可不怕,玩陣法,這正撓到我的癢處,看咱老張的手段吧。
“跟緊點兒,看哥們兒破了這鬼陣。”說完我上前兩步,來到了繪有黑臉門神尉遲敬德的畫柱跟前,在一旁胖子的注視下,我掏出軍刺,暗道了聲“對不住了”,一把插在尉遲的兩眼之間,很快就鑿出了眼大的一個窟窿。“這老黑得罪你了?是搶你媳婦了還是勾你妹子了?沒事你戳人家腦門幹什麽?”胖子一看我的動作樂了,屁顛屁顛地跟上來湊趣。
“少扯淡,哥們兒這是摸他的底,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麽鬼陣。”我一邊嘴上不停地跟胖子扯淡逗悶子,一邊拿著軍刺把認得出來的像——李靖、魏征、房玄齡、杜如誨等全都給戳成了“二郎神”。完事後,我一把拖起胖子繼續往畫柱堆裏鑽了進去,一遇到上述的幾位,隻要沒長第三隻眼的,一律戳之。就這麽逛了兩圈下來,那些我叫得出名姓的大唐功臣們,一個個都已經成了三隻眼。繞了半天,確信再無遺漏後,我信信然把軍刺收進了挎包,心中已經有數了。算了算,平均每個功臣都被戳了兩次,個個如此,並無差錯。
那麽也就是說,在這個墓室大廳裏,一共是有兩套的大唐二十四功臣畫柱,再加上正中央那根奇特的柱子,一共就是49根柱子。49根柱子?嗬嗬,果然如此,這就證明我方向沒錯,這個鬼墓室的布置的確走的是大衍陣圖的路子。被我摸清了底細,任你機關算盡,也逃不脫老子的手掌心。想到得意處,我仰天大笑了起來,受了一整天的鬱悶氣,得好好發泄一下。
旁邊胖子被我忽然的大笑給嚇了一跳,吃驚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伸出大手朝我的額頭摸來,說:“濤子,你沒發燒吧?這鬼氣森森的地方,你倒不怕把鬼招來?”
“靠!”我一把撥開胖子的手,怒道,“老子這是高興,我樂意,你管得著嘛你。”
胖子訕訕地縮回手,一撇嘴:“這還沒怎麽地呢就笑成這樣,要是回頭再破不了陣,哭都沒地兒去。”我當場被這小子噎得說不出話來,倒也是,這不還沒破陣嘛。“濤子,這是個什麽鬼陣,你倒是說說,咱合計合計。”胖子看我半天沒說話,急了。“這個應該是大衍陣圖,‘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聽說過嗎?”一邊回答胖子的話,我一邊觀察起墓室中央那根詭異的柱子來。據我判斷,這個應該就是陣眼了。
“啥?大眼?我還小目呢!濤子你能不能說句人話啊。”小目?這小子當是下圍棋呢。罷了,反正有頭緒了,倒也不急在一時半刻,同時也該順便整理一下思緒了。想到這兒,我招呼了胖子一聲,一起靠著一根柱子盤腿坐了下來,然後把我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倒了出來。這個大衍陣圖,說起來其實不過是《周易》的一點皮毛而已。
《周易·係辭上傳》辭曰:“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時,歸奇於以象閏,五歲再閏,故再而後掛。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
其中第一句:“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就是這個陣圖的原理所在了。意思是說:五十是一個圓滿之數,但圓滿也就意味著牢固而不能流轉,因此做不到易數上的變化無窮,即無法“成變化而行鬼神也”。
那怎麽辦呢?簡單,空出一個就行了,這就是所謂的“其用四十有九了”!這個墓室中,立著的四十九根柱子,再加上其上的詭異油彩畫圖、周圍的濃霧繁光,繼而設成了一個變化無窮、生生不息的陣法。
要想破這個陣法,就要找出那個被特意空出的“一”就行了,讓整個墓室恢複五十的圓滿之數,這陣法就不會再運轉了。
說到這我口幹舌燥,掏出水壺猛灌了一口,問道:“怎麽樣,明白了沒?”
胖子張大著嘴巴,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艱難地說:“這個……那個……什麽圓滿啦運轉啦,是什麽意思?”
暈,我一拍額頭,想了好半天,終於讓我想到了一個通俗點的說法:“胖子,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玩的那個‘丟手帕’的遊戲不?”
“記得啊!想當年……”胖子一聽來了興致,擺了擺手就準備開始發揮。
“打住打住!這不是想當年的時候,聽我說。”我連忙擺手打斷他的話頭。
“丟手帕的時候,一開始大家不是都圍成一圈坐到地上嗎?這個時候,就是個‘圓滿’。等遊戲一開始,就有一個小朋友拿著手帕站起來,這時候就空出了一個位置,也就是那個空出來的‘一’了。隻要一直有一個空位,那遊戲就可以無休止地繼續下去,但當每個人都各歸其位,沒人肯站起來的時候,這遊戲自然就玩不下去了。”我得意地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就是這意思,明白不?咱們現在要找的就是那個‘站起來’的,找到它這陣法就算破了。”
看著胖子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心中那個得意勁啊,不比弄明白這個陣法的時候小了!咱不愧是當過老師的人,連胖子這號的都能讓咱給教得能通易數,什麽叫了不起?這就叫了不起。
可惜我還沒得意多久,就被胖子一句話給問住了:“什麽叫圓滿我是弄明白了,不過濤子啊,為什麽五十就是圓滿之數呢?”
這個……你問我我問誰去,誰再說老師喜歡愛提問的學生我就跟誰急!
前麵說過,我們傳下來的易經由於年代久遠失傳,還有孔子他老人家的“刪述”,其實已經不完整了。這個不完整,就造成了很多歧義,剛剛胖子這個問題問得有水平,一下子就問到了點子上:為什麽五十是圓滿之數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易學家們2000多年了,不少名聞千古的經學大師們都對這個問題作出過解釋。這麽一解釋,問題又來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就沒一個重樣的。
其中有比較正統的,如鄭玄曰:“天地之數五十有五,以五行通氣,凡五行減五,合五十”;如朱熹曰:“蓋以河圖中宮天五乘地十而得之”。可他們說的也不是一回事!更別說那些比較“了得”的了,如有位叫杭辛齋的大師就說:“勾股自乘合大衍數,既三三見九,四四一十六,五五二十五,巧合五十”。簡而言之,九加十六再加二十五,正好等於五十。。靠,這都叫什麽事!
這還不算什麽,還有更了得的,一句話能把2000年來所有研究易經的大師氣得全從棺材裏麵爬出來掐死他。這位叫金景芳的仁兄是這麽說的:大衍之數五十應為“大衍之數五十有五”,古書可能脫“有五”二字。
好一個“可能脫”,愣是說人家古書漏了兩個字,壓根就不是五十。照他這麽說,敢情幾千年來那些經學大師們都是白忙活了。
總之是那叫一個亂啊,反正我是搞不清楚了。於是乎,我假裝沒聽到胖子的話,站起來開始四處打量,準備早點兒找出那個消失了的“一”,好盡快破了這鳥陣,拿了明器,回家洗洗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