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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丟失

  現在齊蘇陽不僅每天都給我買蛋糕跟糖果,還每天都讓我喝牛奶,是軟硬兼施,硬逼著我喝。他每天早晨都比我早起,用沸水燙好一瓶玻璃瓶裝的牛奶之後才去敲我房間的門,叫我起床跟他一起跑步去。他問我買後天的機票回北京好不好,我點點頭說好。但是挺不幸的就是我回去之後發燒了。半夜的時候我起來下樓吃藥,手裏拿著玻璃杯,突然頭一暈手一軟那個玻璃杯就掉在地上摔碎了。在夜深人靜的晚上那聲音顯得特別刺耳,把我嚇得愣在那裏都忘了挪地方。齊蘇陽開了燈急急忙忙從房間裏出來,看見是我站在那裏就鬆了一口氣,他說:“大小姐我還以為我家進小偷了,我剛才還想我們家這麽窮也沒什麽可拿的啊。”我迷迷糊糊抬頭看著他沒吭聲,估計是發燒燒的思維徹底混亂了,不知道下句要說什麽話。齊蘇陽看我不對勁,就趕緊走過來然後摸摸我的額頭說,你怎麽又發燒了?我說,我怎麽知道?你為什麽要用“又”來強調啊?

齊蘇陽說了句很欠拿磚頭拍的話,他說,我看你生病了,琢磨著再怎麽著也得暈倒啊,所以就用了個頻率副詞。

我覺得挺憋屈的就想還擊,沒等我醞釀好呢,齊蘇陽就已經去拿掃把什麽的過來把地上摔碎的杯子碎片收拾起來。他讓我吃藥我硬是不吃,雖然有了上次嗓子不能說話的教訓。不過齊蘇陽沒硬逼著我吃,隻是讓我喝了很多熱水之後就把我放回去睡覺了。

昏昏沉沉過了一晚上之後第二天起來,齊蘇陽叫我去吃包子,我覺得特神奇,立馬睜大了眼睛問他,你弄的?他自豪地說當然是了,還一直不停地催促我趕緊吃。雖然發燒了感覺很難受,頭暈眼花四肢無力的,但是我還是抱著懷疑的態度咬了一口,我說挺好吃的。這確實是實話,齊蘇陽能把包子做成這樣已經算是很不錯了。可是我怎麽著都覺得怪異,說不出來的別扭,這讓我有些恐慌,難不成,這跟孫二娘……天啊……

我問他:“這做包子的麵粉是不是有點兒問題啊?跟平常的麵粉的味道怎麽不一樣?”

最後在我的再三逼問之下他終於招供了,原來齊蘇陽在裏頭摻了退燒藥,因為我不肯吃藥,所以他就想了這個辦法。為了怕我吃出來,就很小心的把藥片磨成很細的粉末然後摻在麵粉裏,做成包子給我吃。結果我還是吃出來了。我問他你什麽時候開始做的,他說昨天晚上沒睡,因為不會做包子就去翻菜譜想怎麽做來著了,等做好的時候就天亮了。

我聽這些話聽得心情很複雜,我一直看著眼前這個被我咬了一口的包子,看著看著我就哭了。我不知道為什麽,隻是單純得很想哭而已。齊蘇陽看我哭出來了嚇壞了,慌慌張張地問,是不是藥太苦了?還是實在太難吃了?我沒說話,站起來抱著他嗚嗚地哭,眼淚嘩嘩地流。他拍了拍我說,沒事兒沒事兒。不知道是不是齊蘇陽身上有鎮靜劑,不然為什麽我呆在他身邊哪怕一分鍾,都會覺得很安定很安全,從來都不會慌張呢?

臨登機的時候齊蘇陽還在勸我暫時不要回北京去,他從我發燒那天開始就勸我,因為我還沒有完全退燒,在飛機上呆十三四個小時會很難受。不過我還是硬撐著,一個勁兒說沒問題,一切ok萬事大吉。安檢跟過海關的時候我都不敢跟安檢員之類的那些人說話,因為我怕我一說話就聽出來我發燒了,懷疑我有什麽傳染病,比如非典啊禽流感啊的回頭再把我扣在英國不讓我出境怎麽辦?如此一來我隻能一直跟那幫人點頭微笑,可就是不說話。我記得前幾年的時候我總是北京倫敦的兩地往返,而且特頻繁,以至於機場那個訂候補機票的接待員都認識我了。

在候機室的時候我給楊清打電話,電話接通的時候我說,楊清我是陳依然。楊清不敢確定,小心翼翼重複了一句:“陳依然?”聲音有些抖,可我還是能聽出來很興奮很激動。我說,是。我要回北京了,過一會兒就登機……我還沒說完話,就聽見楊清在那邊喊,林姨!快點兒幫我訂機票,我家陳依然要回歸了!我要回北京!齊蘇陽拉了拉我,晃了晃手中的機票,示意我該登機了。楊清在那邊挺興奮的,我說我要登機了,明天上午十點十五差不多能到北京。楊清在那邊特高興,她說死丫頭你還知道回來!下了飛機就在機場等著,我接你去,你如果敢走我立馬就滅了你!

我剛坐下就準備吃安眠藥,可是齊蘇陽不讓我吃,說安眠藥吃多了對腦袋不好。我很給他麵子,乖乖聽話不吃了;隨後飛機起飛的時候還有接下來半個小時裏,我也很給麵子哇哇吐,吐得跟什麽似的。我真怕吐一吐就看見了我的肺或者胃掉出來,其實掉出來不要緊,嚇著大家這就不好玩兒了不是?再怎麽說我們是要娛樂大眾,不是要驚嚇大眾。

吐累了我就靠在坐椅的靠背上休息,在折騰很長時間後終於很幸運地不知不覺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我是被乘務員的播音給吵醒的,因為我聽見了China這個熟悉的單詞,立馬就異常精神。

一抬頭看見齊蘇陽正好在看著我,他說你終於醒了。我覺得挺奇怪的,我醒了不是正常麽?不醒才叫不正常。然後我就發現齊蘇陽這麽說的原因了,因為我一直靠在他肩膀上睡覺。更惡劣的是,我好像是在他懷裏睡著了,因為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他還在抱著我。

在飛機上我顧及了一下素質,就沒聲張。一下飛機我就開始罵他下流思想齷齪不健康,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占我便宜,在我睡覺的時候偷偷抱我。齊蘇陽也挺委屈的,他說陳依然你怎麽這麽沒良心?我什麽時候抱你了?是你自己睡一睡覺就靠過來的,我肩膀被你枕得現在還疼呢我都沒說什麽!我看你睡覺的姿勢容易落枕就把你的頭挪了挪,誰知道你就過來抱著我接著睡了,我怕你醒了就睡不著了,就沒動讓你一直枕著抱著。我還沒說你占我便宜呢,你倒是先說我了,我怎麽這麽冤啊?

你冤?真搞笑,你怎麽不說你比屈原還屈,比竇娥還冤六月飛雪啊?不過仔細想想,我記得我夢裏抱的是一枕頭啊,再怎麽說我也不可能幹有損顏麵的事兒啊?一說到枕頭這個問題上,我就冷汗呼呼流,那個枕頭也有可能不是枕頭,是一高級律師也說不定。這麽一想我更心虛了,齊蘇陽不會以為我有什麽特別的想法吧?我沒敢往下想,繼續在一邊虛張聲勢說齊蘇陽是一表裏不如一的小青年兒,一口咬定是他偷偷抱我的。

後來齊蘇陽被我說的快要抓狂了,但又不能在公共場合使用暴力,於是跟我擺出一副天經地義的表情以毒攻毒說,陳依然就算我抱你了你也不吃虧,將來別人都要叫你齊太太的,我抱一下還不行?!就這句話惹得四周的“觀眾”駐足觀看,讓我特沒有麵子,於是再也不敢那麽囂張了。

快要走出通道口的時候,遠遠就望見了楊清,還有溪橋。我一出通道口楊清立馬撲過來抱住我,眼圈紅紅的都快哭出來了,嘴裏還念叨著:“臭丫頭!這才知道回來。”有一瞬間我真覺得特別感動,我覺得有楊清在,我就會什麽都不怕,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將來肯定也是這樣。

跟楊清介紹齊蘇陽的時候我挺為難的,不知道到底以什麽身份介紹他比較合適。正為難著呢,齊蘇陽主動上前自我介紹說,我是陳依然的同事齊蘇陽。

溪橋特鬼魅地笑了一下說,不像,是我姐夫吧?齊蘇陽也沒覺得不好意思,跟溪橋說,差不多可以這麽說吧。我再也忍受不了了,就跟齊蘇陽惡狠狠地小聲說,你能注意一下你的素質不?別得意忘了形成麽?

沒想到齊蘇陽特大聲地來了句,怎麽了?在飛機上可是你抱著我睡著了的。這句話引得路過的人“回眸一笑”,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齊蘇陽,算你狠!”

“人不狠站不穩,不然你以為我怎麽當上高級律師的?”

“……”

“再怎麽著我倆也住一起吧?”

“齊蘇陽,我求你別瞎說成不成?就算你瞎說,你瞎說的時候能小點兒聲麽?哎,我說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不能。”

“……”

“陳依然,你是不是生氣了?我就是跟你說著玩兒的,沒別的意思。”

“……”

“真的,我以後不說了還不行?”

“……”

“你別生氣啊,我就是表達表達感情,我以後不說了。”

“這句話聽著還算舒坦。”

“隻要你不生氣怎麽著都行。”

本來我要住酒店來著,但是齊蘇陽他媽讓我到她家住去,楊清不肯非要拉著我倆去她家住。最後我還是選擇住到齊蘇陽他家,我跟楊清說晚上再找她。後來我突然覺得,無非就是回個北京,我並沒有怎麽樣,是我想象得太糟糕了。

齊蘇陽他媽還是特熱情,問我身體現在怎麽樣;他爸也挺歡迎我的,說我有學問有知識。齊蘇陽他媽剛跟我說了一會兒話就要去買菜,叫我在她家等著,然後叫上齊蘇陽他爸一起去市場買菜去了。

我這才知道齊蘇陽還有一個哥哥跟一個妹妹,這回我變聰明了,也主動上前自我介紹,我說我是齊蘇陽的同事。然後裝成很正派的樣子,其實我一直都是很正派的。對了,忘了說了齊蘇陽的哥哥叫齊明辰,妹妹叫齊若嫻;齊明辰比齊蘇陽大一歲,齊若嫻比齊蘇陽小一歲,也就是跟我同歲。

“哥,聽媽說你學會做菜了?”

“啊,怎麽了?”

“沒怎麽,我跟齊明辰一直琢磨到底是什麽讓你下這麽大決心,媽說你學做菜的時候差點兒把她心髒病氣犯。”

“齊若嫻,你膽兒挺大啊?竟然敢直呼我名字不叫我哥!”

“我知道了知道了,齊明辰你煩不煩?”

“快點兒把這句話給我重說一遍。”

“我跟我哥齊明辰一直琢磨到底是什麽讓你下這麽大的決心,媽說你學做菜的時候差點兒沒把她心髒病氣犯。”

“陳依然身體不好,而且總是不吃飯,我當然要學會做菜,然後每天都做給她吃。”

“原來如此,我說呢。你對你親妹妹都沒這麽好過,我不吃飯的時候你頂多是出去給我買點兒快餐,要不就扔盒方便麵。陳依然是我嫂子啊還是怎麽著?”

“我估計是,那這麽說就是我未來的弟媳?”

“齊明辰你多大了?能不能別插嘴?哥,我本來以為你能帶回來一國外的,沒想到帶回來一中國的。”

“我喜歡made in China的。”

“哦……沒事兒,漂亮的就行。”

我真什麽也不說了,因為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我都徹底無語了,你說這小丫頭也太注重外表了啊。不過隨後想想,如果注重的是內在,我這人品肯定立馬就被罰下場了。

經我仔細觀察發現,齊明辰跟齊若嫻倆人特能鬧,有事兒沒事兒倆人就吵架或者是打架玩兒,不過挺熱鬧的。

“哥,你以後能不能別在我下班的時候開著警車去接我?!”

“小丫頭片子我去接你已經不錯了,我那不是剛出現場回來麽?你還想怎麽著啊?”

“你也不是沒車,非要開著局裏抓犯人的警車去,我同事還以為我被抓進局子裏了,都問我怎麽回事兒!”

“你就知足吧,你信不信我不接你了?就知道挑三揀四的。”

“你行,你真行!齊明辰,我記住你了。”

“哎呀小丫頭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敢跟你哥這麽說話!”

“我就跟你這麽說話了怎麽了?別以為你比我大兩歲多能耐,我告兒你我不止你這一個哥!我不僅要跟你這麽說話,我還要用墊子砸你,你能把我怎麽著?!你能把我怎麽著?!”

“你給我等著,竟然敢用墊子砸我,齊若嫻我叫你別跑!”

跟齊蘇陽在客廳坐著的時候,我問齊蘇陽,齊明辰跟齊若嫻是做什麽的。他說,我哥是刑警,若嫻是法醫,因為她從小就愛切肉。齊蘇陽最後一句話聽得我在一邊直打哆嗦。

齊明辰跟齊若嫻誤以為我將來能變成他們齊家的一員,於是對我分外熱情,熱情得我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齊若嫻過來跟我聊天,一口一個“嫂子”叫著倍兒親切。我終於受不了了,我說,咱換個稱呼吧,成麽?齊若嫻樂嗬嗬地說,我哥說了,讓我以後都叫你嫂子,免得以後叫了不習慣。

“嫂子,聽我媽說你是同聲傳譯,那累不累啊?”

“還湊合吧,就是壓力挺大的,一點兒錯都不能出。話筒的靈敏度挺高的,有時候連翻書的聲音都能播出去,所以得加倍小心。”

“據說做同聲傳譯的,全球才不到五千人。嫂子,薪水挺高的吧?”

“每場國際會議的薪水底線是七千人民幣。”

“這麽厲害啊!嫂子,那你一年有沒有我哥掙得多啊?”

“孩兒啊,我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做同聲傳譯,累死累活都沒你哥掙得多。別再問我這話題了,我明顯感覺自尊心嚴重受挫。”

“嫂子,你覺得我哥這人怎麽樣啊?”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我說:“說實在的,你哥這人挺好的,現在像他這麽好的男生已經很少了。你哥也挺有才華的,心地也很好,長得也挺帥的。”

“其實我最崇拜的就是我這兩個哥了。我哥考司法考試,一次就考過了,當年就進了律師事務所,那時候他還在讀書呢,兩年之後我哥被一特有名的律師事務所挖牆腳挖走了。而且我哥心地真的很好,從來都不接那些不正當的案子。我哥讀書的時候總有女生倒追他,給他寫情書,但是我哥也沒怎麽著。”

“你哥真挺好的,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我就這麽覺得。”

“陳依然,你不小心就透露出了對我埋藏在心底的感情。”

“齊蘇陽,你怎麽能這樣?你是不是有偷聽別人談話的嗜好?”

“不過哥啊,你眼光不錯啊,找這麽個嫂子回來,挺符合標準的。”

“啊?什麽標準啊?”

“你的職業的薪水很高,這就說明不是朝著我哥的錢來的;你說我哥心地好,這就說明你的心地也很好,不是沒心沒肺的;你常年生活在國外,肯定能自己料理自己的衣食住行跟家務,說明你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你學曆很高,這就說明你很有知識很有涵養;聽我媽說你很有禮貌,這就說明你很有家教,將來肯定還能挺孝順。”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齊若嫻你別走啊!”

後來接下來的幾天,聽齊蘇陽說我才知道,齊若嫻可哪兒跟熟人說:“我有一個做同聲傳譯的漂亮嫂子。”這讓我更加崩潰。

大家都呆著沒事兒幹,齊若嫻硬拉著我、齊蘇陽還有齊明辰我們三個看電影,那個電影叫做《下水道裏的美人魚》。我之前聽說過,那是一部很老的片子,小日本兒拍的。但是聽那些看過的人說電影主旨沒表達好,本來是要表達保護環境的,沒想到一不小心就表達惡心了,讓你看完馬上就能吐出來的那種程度。我怎麽著都不想看,該找的借口都找了該用的理由都用了,估計是我太軟弱,最後還是被齊若嫻硬拉去看那個片子了。

開始還好一點,但是越到最後越惡心,後來我都快吐出來了,躲在齊蘇陽背後不敢看。齊明辰開始挺不以為然,後來表情越變越難看,最後實在撐不住到衛生間吐了,吐完回來之後跟齊若嫻說:“果然是變態的人看變態的片子都不覺得變態。”

最讓我感歎的就是,片子播到最惡心的那段時,齊若嫻竟然邊吃炸醬麵條邊毫無反應地看,還一個勁兒說太沒勁。齊明辰蹦出來一句,我這麽多年出現場,都沒碰到過這麽惡心的,說完又跑回衛生間吐了。

估計這就是當法醫的好處,平時切慣了看慣了就不會覺得有什麽了,你如果跟她說,她還能給你講更惡心的。就像我以前有一高中同學,現在在當法醫,值班室在停屍間的隔壁,裏頭放的大多數都是幹屍。我問他如果無意中看見不害怕麽,他說,那有什麽的?都是幹屍。

齊蘇陽看我痛不欲生的樣子就安慰我:“陳依然你別在意,她這不算什麽的,有一次我們都睡覺了她自己大半夜十二點多關著燈看《午夜凶鈴》跟《咒怨》,最後看著看著竟然看笑了非說有意思,還說裏頭那女鬼很搞笑。結果把我們都笑醒了,嚇得我們一晚上沒睡著覺。”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把那個變態的美人魚看完了,本以為就沒事兒了,誰知道啊齊若嫻更興奮了,馬上從屋子裏搬出一大摞VCD光盤,全是血腥的。齊蘇陽立馬就把我拖走了,我感激的淚花灑了一路。

我倆坐在街邊的長椅上休息,一低頭看見下水井的蓋子,我終於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哇的吐出來了。小日本兒的變態程度真是無與倫比,但是想一想也不能埋怨他們,畢竟我有個老師告訴過我們:“日本女的的愛好是拍片,日本男的的愛好是看片。”

齊蘇陽一個勁兒幫我拍後背,我問,你怎麽沒事兒?他說,因為我一直都在看你能不能受得了,準備你一受不了就領你逃,所以我沒怎麽看。聽完他說的我又吐了。

手機響了,我說齊蘇陽你幫我接一下好了,說完就把手機遞給齊蘇陽。電話是楊清的,叫我倆晚上去敘舊,最主要的是為我接風洗塵。

我哪兒有閑心管這事兒啊,我正吐得眼淚汪汪的坐在椅子上呢。齊蘇陽叫我等著,他去超市買了瓶冰水給我叫我慢慢喝。看我稍微覺得好受點兒了,齊蘇陽問我,陳依然,你要不要去荷蘭?

我問他,你怎麽突然就想起來問我這事兒了?齊蘇陽說,我有一個朋友跟他父母移民到荷蘭很多年了,在那裏有一個莊園和農場,剛才接到他電話問我要不要去,而且特別強調了要找你一起去的。

“找我一起去?齊蘇陽你是不是又說些不該說的話了?”

“沒啊,我真沒。”我最扛不住的,就是齊蘇陽用那種無辜的眼神看著我,搞得我每次都有犯罪的想法。

“那你給我個理由,為什麽我非要跟你一起去啊?”

“不去?不去就讓你再看一遍《下水道裏的美人魚》,然後每天晚上都跟齊若嫻在一個房間睡。”

“我錯了我錯了,我去成麽?”齊蘇陽的這個理由真充分,讓我很不容易拒絕。其實我沒告訴齊蘇陽,就算他沒有什麽理由,我也會什麽也不說就跟他一起去的。

晚上的時候我跟齊蘇陽赴約去了,楊清為我接風的地方在楊林朋友的酒店裏,因為楊清知道我不喜歡酒吧,太吵,太多回憶。我跟楊清坐在沙發上聊天的時候,她跟我說李佳嵐她家花了很多錢終於把她的病治好了,自從她病好了之後楊清就沒見過她,周遊很愧疚,於是隻能把李佳嵐當女朋友了。然後又跟我說,她這次把李佳嵐也叫來了。我問為什麽,她說因為她想看看李佳嵐還是不是那副婊子樣兒,如果是那就接著損她或者在心理上折磨她摧殘她,爭取讓她哪兒出來再打哪兒進去。

當時真想罵人,我拍了楊清的腦袋一下說,你做人不能這麽惡毒吧?正說著話呢,推門進來的是何煦跟張倩儀。看見何煦的時候感覺還是很熟悉,一點兒都沒感覺到生疏,好像我們一天都沒有分開過,這兩年我們天天在一起。何煦看見我的時候表情特激動跟楊清似的,差點兒就沒上來抱我了。我問他跟張倩儀這幾年過得好不好,他笑著說很好。我相信他說的話,因為我能從他的表情看出來他很幸福,那種幸福是我曾經奢望過卻得不到的。

一番問候之後何煦終於看見了齊蘇陽,齊蘇陽站起來特有風度地跟何煦握握手說,我是陳依然的同事齊蘇陽。何煦顯得很驚訝,背地裏特詭異地問我:“我說陳依然,他好像不止是你同事吧?”我說:“那是什麽?我告訴你,你可別瞎說啊。”他又問,齊蘇陽對你挺好吧?我想也沒想就說,當然好了。說完之後特後悔,真想打自己的嘴,你說我是一作家怎麽就讓何煦給算計了?何煦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說,看吧?陳依然你別忘了,我們兩個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然後還威逼利誘我,問我齊蘇陽對我到底怎麽好,我沒辦法了就把齊蘇陽怎麽參加旅遊團、怎麽猛學法語之類的事兒跟何煦詳細描述了一遍。張倩儀也在一邊聽著,所以我不得不稱呼何煦“表哥”,想想我真活該,誰叫我當初假扮何煦在國外的表妹來著?張倩儀因為什麽事兒被楊清叫過去了,聽我講完何煦來了句,就這還是你同事呢?你看你一臉幸福的小樣兒。我立馬就急了站起來說,我怎麽一臉幸福的小樣兒了?何煦你別瞎亂說行不行?我實在忍不住了!對了,我叫你表哥怎麽覺得這麽別扭!

一幫人都被我嚇著了,全都茫然地看著我,尤其是張倩儀。估計齊蘇陽害怕張倩儀聽懂,於是在一邊趕緊說了一句法語,房間有點兒吵,但大概的意思是說:“你現在不是應該叫何煦表哥麽?”我馬上很心虛地搪塞著:“我是說何煦你沒比我大幾個月,我不是從小就沒叫過你表哥麽。”

坐下之後我用法語跟齊蘇陽說謝謝,要不是他提醒我說不定要發生什麽事兒呢。齊蘇陽來了句,不是跟你說過麽,哥們兒仗義。

正說著話呢,有人推門進來了,是周遊跟李佳嵐。我心裏一顫立馬就沒了動靜,低著頭也不知道盯著什麽,所以說這麽多年來我原來一直都這麽窩囊。

我接著若無其事地跟齊蘇陽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我本來以為這兩年過後我再看見周遊的時候,會很難過,很熟悉,很心痛,很……後來我才發現,其實沒有。我一直都挺平靜的,真的,我坐在那兒跟一滅絕師太似的,沒風沒浪沒波瀾的,什麽感覺都沒有。估計我也就是為了當一師太,才去讀博士的。

齊蘇陽起來跟周遊握握手,同樣很有風度地說,我是陳依然的同事齊蘇陽。說這話的時候我發現何煦特鬼魅的在一邊笑,笑得我心裏直發毛。

人都到齊之後楊清端起酒杯說了幾句寒暄的話就開始鬧騰了,楊清特損,一直謀劃著灌我酒,不過每次她都沒成功。我急了大罵道:“楊清你還是不是我姐妹兒?有這麽對自己姐妹兒的麽?”楊清也沒什麽反應,她說:“陳依然你夠不夠姐妹兒就看你這一回了,你喝不喝?!”我特崩潰地看著她,真不知道說什麽好。齊蘇陽站起來說,我替陳依然喝好了,她身體不好的。楊清還是特不依不饒的,我真想背著她爸她媽打她一頓。

“姐夫你不帶這樣兒的,沒結婚呢,你就這麽護著她,結了婚還怎麽得了?她還不仗勢欺人了?!”

“結了婚接著護著她唄,我就隻能讓她仗勢欺我了。”

“我說賀溪橋,你們兩個聊得挺投緣啊,有完沒完了還?大人說話,小孩兒插什麽嘴?聊的這都是什麽話題啊?別以為學校放假你就能隨便回國……”

齊蘇陽堅持不讓我喝酒,盡管我以前跟何煦談生意的時候,總是跟那些人開懷暢飲,把他們放倒之後簽合同走人。

我扯了扯齊蘇陽的袖子沒讓他喝,我說等回去的時候你媽還以為我帶壞好青年灌你酒呢。要我說還是何煦夠朋友,他說不喝就不喝吧,那就講講你們怎麽認識的,這可不能錯過。

講完之後楊清和張倩儀跟齊蘇陽他媽似的,驚呼著緣分的多麽多麽的奇妙。我真鬱悶,被她倆說得跟瓊瑤阿姨的小說似的。楊清問齊蘇陽是做什麽工作的,我隨口說了句,他啊,總上法庭。聽我說完一桌子人都坐得板兒直,大氣兒都沒敢出。我琢磨著這句話表達的意思可能不怎麽對勁兒,要不齊蘇陽怎麽用特憤怒的表情看著我?我連忙解釋說,我的意思是齊蘇陽是一高級律師,沒別的意思。

楊清領著一幫人鬧騰的空當,何煦坐過來,他問我現在住在哪兒,我說齊蘇陽家。他又問我還要不要回去看看我爸媽,我說過幾天吧,聽說這幾天他們出門去了,等他們回來的吧。

何煦看著我說:“你過得並不好。”

我很嘴硬,說:“我過得很好,不騙你真的。”

何煦又說:“你又嘴硬,跟小時候一樣。那是因為你遇見齊蘇陽了,不然你現在抑鬱症嚴重得都不知道要去精神病院幾個來回了。你真得感謝他,遇見這麽個好人不容易……”

“我不知道,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吧。”我從小到大的毛病就是嘴硬,比煮熟的鴨子的嘴都硬。本來我跟何煦還要說什麽的,但是李佳嵐拉著周遊走過來,何煦歎了口氣說:“祝你好運吧,我找倩儀去了。”然後拍拍我的肩就很沒良心地走了。我往齊蘇陽那邊坐了坐,給周遊跟李佳嵐騰出來個地兒來。

齊蘇陽問我要喝什麽,我說冰水。然後他說,我幫你去拿。我剛想拽住他叫他先別走,不能把我一人兒扔這地兒啊,不過齊蘇陽還是走了。

看著楊清領著一幫人跟那兒又唱又鼓掌的,覺得特有意思,心想年輕就是好啊有資本。

其實我想說的是氣氛挺尷尬的,估計齊蘇陽是去南極了,不然怎麽拿杯水就這麽慢?我坐在那裏沒什麽動靜,這讓我想起了跟我小表妹一起玩兒的時候,那時候她還小一分鍾都不消停,我跟她說表姐要睡覺,叫她放了我行不行,她死活都不肯。最後我跟她說,妹啊我們倆現在玩兒一個遊戲吧,這個遊戲叫做裝死人,我們兩個躺在床上看看誰不說話的時間長。現在想想這真是個不錯的遊戲,如果能現在玩兒就更好了。

周遊突然開口說:“陳依然,你……這兩年過得好不好?”

我心裏一顫,然後還是裝作挺平靜的,說:“嗯,挺好的。”

“那……齊蘇陽對你很好嗎?”

“很好,他會為了我做很多事情,包括他會的跟他不會的。”其實真正攀談起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氣氛其實根本就沒那麽尷尬。可是我卻總是覺得,我跟周遊在一起的時候,好像再也不會感到熟悉了。我說過,我已經不怨誰不怪誰了,該怎麽樣就怎麽樣,犯不著扭扭捏捏的覺得尷尬。

“你離開了這麽久,都一直沒回來……”

“我覺得我當初離開是對的,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我那麽做。”

我跟周遊同時都不說話了,我沒有跟周遊解釋我跟齊蘇陽的關係,因為沒有意義。這時候齊蘇陽走過來把一杯冰水遞到我手上,我接過來在一邊沒動靜地喝,皺著眉頭想,我都已經想清楚了,怎麽氣氛還會被搞得這麽僵。

有人給我發短信,齊蘇陽的。他在短信裏說,我看那個李佳嵐挺文靜的啊沒有你跟楊清說得那麽差。我給他回過去一條說,她沒那麽差?敢情當初害我昏迷兩個多月的不是她了,你說她文靜還不如說我是個心地善良的淑女。齊蘇陽看完那條短信之後特想笑,但是又要忍住不能笑,就跟我做同聲傳譯時那個小丫頭翻譯完Microsoft之後坐在底下那幫外國人的表情差不多。

說起來,李佳嵐果然是消停不少,不像以前那麽囂張了,跟個小媳婦兒似的坐在周遊旁邊。不知道她是真的不那麽囂張了還是有什麽計劃準備怎麽著,我現在是徹底怕她了,這我得承認。所以希望她看見我的時候,別再想辦法滿門抄斬我家了。

呆了挺長時間覺得特沒勁,就問齊蘇陽要不要回去,他說好。跟楊清她們打過招呼之後我就跟齊蘇陽回去了。我跟齊蘇陽回去的時候,楊清還在硬拖著我不讓我走,非說我不給她麵子突然就要回去,最後還是我敷衍了她幾句她才把我放回去的。

走在北京夜晚華燈初上的繁華街道上,我想,哭還是笑,日子真的也就這樣了吧,說好不好,說壞不壞。我真的就這樣停留在這裏了。

夜裏天漸漸變涼了。很冷。即使穿再多的衣服,把空調的溫度調得再高,我也依舊像是赤身裸體走在冰天雪地裏一樣。

回去之後,接到了楊清打來的電話,她問我,你還好麽?我說,我很好我沒騙你。她在那邊鬆了一口氣,然後匆匆說了幾句就把電話掛掉了。

躺在床上一直都睡不著,齊蘇陽發過來一條短信問我睡沒睡,我說沒有。他問我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我說我睡不著,你不是也沒睡麽?我跟齊蘇陽發了很長時間的短信,他叫我早點睡,我突然跟他說,真想就這樣走掉了。

去哪裏?

我不知道,哪裏都可以。

如果你要走,那麽我會帶你走。

跟齊蘇陽發短信,發著發著我就睡著了。夢裏,我看見了什刹海的荷花,碧連天的綠。在我跟齊蘇陽的身後,就是那滿塘一大片連著一大片的荷花,無窮無盡望不到邊……

日子還是這樣,有齊蘇陽每天給我的熱牛奶,有他給我買的各種各樣的蛋糕和花花綠綠的糖果,當然,還有早晨他叫我一起去跑步的敲門聲。

每天都這樣度過,這讓我覺得世界格外的溫暖。

哦,對了,最近偉明打電話給我,問我要不要去美國。我想了想跟他說,過幾天再給他答複。

齊蘇陽他爸跟他媽今天都有工作要忙,中午就不回來了,這樣隻剩下齊明辰跟齊若嫻還有齊蘇陽。我閑著無聊,說要主動承包他們的中午飯,接下來就在寬敞的廚房裏一陣忙碌。齊蘇陽要來幫我的忙,我說我絕對不應該信任你,然後就把他轟了回去。

吃飯的時候齊明辰跟齊若嫻把我一頓誇,誇得我都飄飄欲仙找不著北了。

我剛想再借機吹捧吹捧我自己,齊若嫻突然放下筷子問我,陳依然你在裏麵是不是放了胡椒粉?我點點頭說是啊。她急了站起來就對我喊,你是不是要害死我哥?!然後趕緊跟齊蘇陽說不要吃了,齊蘇陽摸著嗓子很困難地看著她說,可是我已經吃了。

齊蘇陽說話變得很困難,而且臉上都是紅色的血點兒,我想過去扶他。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看著齊蘇陽的樣子,我突然覺得無比的恐懼,那一瞬間,我真的很怕,怕他再也不會叫我注意身體關心我逗我笑。

可是齊明辰跟齊若嫻,已經比我快一步從椅子上扶起齊蘇陽了,齊若嫻把我重重地撞到了牆上,充滿厭惡地說,你讓開!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齊蘇陽對胡椒粉過敏,很嚴重,隻要沾上胡椒粉就會全身都是紅色的血點兒,嗓子發緊幾乎說不出話,然後發高燒。

我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愣在那裏看著齊明辰跟齊若嫻在那裏很慌亂地找著藥,給醫生打著電話。我想不起來要說什麽,而且什麽都忘了做。我剛想說些什麽,齊明辰轉過身來,揚起手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打得我馬上就蒙了,臉上火辣辣地疼,感覺腦震蕩都快犯了。

我硬撐著自己沒靠在身後的牆上,心裏想,千萬不能喊疼!我一直都站在那裏沒動,沒生氣也沒做任何解釋。其實齊蘇陽過敏這件事,我真的一直都不知道。齊明辰抽我那一巴掌,我一點兒都不生氣,我現在倒是更加希望他再狠狠地抽我一巴掌,真的,抽死我這個逮誰克誰的禍害。

齊蘇陽躺在床上說,哥,你別怪她,我沒告訴過她的。你也別告訴爸媽,幫我瞞,我吃幾天藥就好了。

齊明辰指著我問弟弟,為什麽?

齊蘇陽看著我,眼睛裏馬上充滿了溫柔。他說,因為她是那個我寧願一輩子都站在旁邊看著的女孩子;她是那個我拚命學很多東西隻為了照顧她的女孩子;她是那個我可以很早很早起床就為了讓她喝到熱牛奶的女孩子;她是那個每當生病就會讓我很心疼的女孩子;她是那個今後無論怎樣我都希望她幸福的女孩子。

我不敢眨眼睛,因為我怕一眨眼眼淚就會掉下來。

齊蘇陽吃過藥之後睡著了,我看他臉上的紅點兒慢慢消下去了才稍微安下心來。齊明辰說,對不起,剛才太著急了肯定打疼你了。我搖搖頭沒說話,畢竟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打沒打疼我,而是齊蘇陽有沒有事情。如果打我,齊蘇陽就會沒事,我寧可打死我。

齊明辰說,我就這一個弟弟和妹妹,任何一個有了事兒,我都覺得是我的責任,是我沒照顧好他們。蘇陽過敏很嚴重,小的時候有一次差點沒因為這個送了命,我們家的人一直都很注意這個,不讓他碰一點兒胡椒粉。所以我剛才才那麽著急,還動手打了你,蘇陽跟我說你有腦震蕩,我挺後悔的。

我沒什麽表情,說,齊蘇陽沒事兒就行了,隻要他沒事兒你抽我幾嘴巴都成。說完這句話之後我都快哭出來了,因為我想起了我被堵的時候齊蘇陽為了救我進醫院的事兒,還有當時頭上直流血的樣子,讓我越想越覺得難過。

我堅持一直都坐在齊蘇陽的房間裏,連眼睛都不眨地看著他。心裏想如果齊蘇陽有什麽事兒?那我真是罪大惡極,下地獄都不為過,盡管我從未想過我這種人死後能升天堂。

在看著齊蘇陽的時候我想了很多很多,想起了我的高中、我的大學,楊清、何煦還有周遊以及怎樣遇見的齊蘇陽。那些人那些事就像電影一樣在我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播放,一遍又一遍,永不落幕。

齊蘇陽醒了的時候我在看書,看見他醒了我馬上站起來倒杯水給他喝。我低著頭站在一邊沒敢說話,不是怕齊蘇陽訓我,而是怕我控製不好情緒。見我在一邊裝雕,戳在那兒像沒了動靜,齊蘇陽說,我又不怪你。我沒吭聲,接過齊蘇陽手裏的杯子轉過身倒水,現在我寧願他怪我,這樣能讓我心裏好受點兒不至於感覺太罪過。不都說心理上的折磨大過於肉體上的折磨麽?真對。

齊蘇陽的爸媽晚上回來的時候發現齊蘇陽發燒了,就問齊若嫻跟齊明辰是怎麽搞的,他倆說是齊蘇陽著涼了。齊蘇陽的爸媽沒多想就信了,我感覺很愧疚,尤其是齊蘇陽躺在床上跟他爸媽說“是我自己沒小心著涼了”的時候。

這幾天我呆在齊蘇陽身邊給他端茶送水,還時不時摸摸他額頭看看他發不發燒,把他樂得顛兒顛兒的。他說,原來你這麽關心我啊。我把手裏的藥遞給他說,瞎想什麽,你可別誤會啊。然後就看見齊蘇陽在一邊特喜慶地笑著。

今天楊清找我出去逛街,我說,我不去,萬一你再遇見哪家的公子,兩人再正巧對上了,那我豈不是很多餘?我可不去當電燈泡,以後再落個埋怨。楊清說,生命誠可貴,友情價更高!為了咱姐妹兒倆兩年之後的相聚,遇見了又怎麽樣?二話不說,踹了!為了我家陳依然,我會毅然決然跟所有人一刀兩斷,今天就我倆。我想了想就答應了,畢竟這麽催人淚、感人肺腑的話,不是一般人能有實力與能力這麽流暢說出來的。其實是因為齊蘇陽,一大早就不知道出去幹什麽了,我自己一個人也挺沒意思的。沒人可以讓我損讓我欺負的,不好玩兒。

楊清買的東西特多,但都是小件兒的可以裝在手提包裏的那種,像什麽項鏈戒指什麽的。感覺就像她買東西不花錢隨便拿一樣,信用卡刷得比什麽都順溜,你說也不知道誰這麽可憐,將來娶了這麽個女的愁不愁人啊。後來我實在看不過去了,我大喝一聲:“楊清你也不怕把卡刷脫皮了?!”楊清眼淚汪汪地看著我,裝作很委屈的樣子說:“陳依然,我每月打進卡裏的銀子,叫我想買什麽就買什麽的。再說了,在新西蘭我起碼也是個小有名氣的設計師啊!這就說明了,我買回來的東西都是有品位有格調的。”聽完之後我特嫉妒,覺得世界對我太不公平了,為什麽我就得自己累死累活地掙錢?!越想越氣憤。也對,估計這就是等級製,這就是等級製讓人深惡痛絕且反叛的地方,也是我跟別人的差別。

有的人說自己雖然很有錢,但是一點都不快樂,反而很痛苦。我真想告訴那樣的人,求求你讓我承受你們的痛苦吧。

我沒有楊清那種把信用卡刷脫皮的勇氣,所以我一般都是隻看不買。跟楊清逛了很長時間才買回了兩個筆記本,是準備拿回去跟齊蘇陽一起寫講義的。楊清特鄙視地看著我說,靠,陳依然你都多大了,還裝純情買筆記本寫講義,你那筆記本電腦是擺設吧?我沒理她,跟她說,你姐妹兒我是個愛學習的人,活到老學到老前途無限光明啊!

晚上回去的時候我跟楊清在齊蘇陽家附近的公園逛了逛,覺得北京現在的空氣真比以前好多了。那個公園有一個人工湖,湖很大湖水也很幹淨,上麵盛開著朵朵荷花,時不時有蜻蜓落在上麵。我跟楊清坐在湖邊的椅子上喝可樂,一邊喝一邊暢談生活,挺愜意的。

我跟楊清勾肩搭背的,感情好得跟倆玻璃似的。我說:“小樣兒你現在發達了啊,又能住別墅又能開跑車的,總上雜誌封麵,估計還能當上有錢人家的少奶奶,沒比在國內的奢侈生活差多少啊。”楊清喝了口可樂,擺擺手說了句:“唉,彼此彼此吧。你也挺不錯的啊,又作家又老師的,還當著一天薪水最低七千塊的同聲傳譯。我說,你什麽時候也當把有錢人家的少奶奶啊,到時候姐妹兒給你送一大禮去。對了,我得回去想想,我好姐妹兒的禮服得我設計,不然我這輩子都不能安心。話又說回來,你什麽時候嫁出去啊,別讓我一個勁兒地在一邊兒自個兒妄想……”

正跟楊清說著話呢,她突然說:“那不是齊蘇陽麽?還有別人在他旁邊,好像是……那個婊子!”我一聽趕緊回頭看,發現齊蘇陽正跟李佳嵐站在湖邊談得不亦樂乎,不知道是什麽話題讓他聊得那麽快樂。說實話,那一瞬間,我有一點本來不應該屬於我的失落。

我跟楊清說,你不能監視別人啊,我們趕緊回去吧。楊清二話沒說一把把我甩一邊去了,說,這怎麽行?不能看著他現在就有作風問題吧?你就坐在這兒給我等著,等那個婊子走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邊說還邊把手裏的可樂罐惡狠狠地捏變了形,把我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就這麽著,楊清硬把我按在椅子上不讓我走。過了很長時間,李佳嵐走的沒了人影之後,楊清拖著我就要把我綁到齊蘇陽麵前。我左求右求的,我說你消停點兒成吧?最後我都快給楊清跪下了,她才罷休,心有不甘地回去了。其實,我是怕得出些什麽讓我絕望的結果。

本來之前想回家來著,但是楊清看見了李佳嵐之後便大呼不爽,想殺人想越貨。我跟在她後頭想,找什麽借口啊,想叫我接著陪你逛你直說。

但是說實話,我比楊清更不爽,鬼知道為什麽。

楊清拉著我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到一家很普通的咖啡館。我挺納悶的,不明白這家咖啡館魅力在那兒,讓我們楊大小姐下定決心,耗費了一小時的光陰撂這兒來。轉頭再一看楊清的表情,於是我立馬打消了發問的念頭,因為我怕被滅。

負責我們這桌的服務生是一男的。我沒什麽感覺,但楊清倒是沒了動靜。我想問問她是喝摩卡還是接著喝藍山,結果剛一轉過頭去就看見楊清低著頭,臉特紅。我一看這架勢就傻眼了,也嚇壞了!我們魅力超群的楊清同誌平日裏隻叫別人臉紅了,她自己什麽時候經曆過這事兒啊!我記得大一的時候楊清最狠,全班除了一個男生之外,所有的人都給楊清寫過情書,但是最後都被楊清當草紙了,那段時間我們寢的所有姐妹兒就沒缺過草紙!忘了說了,也是我最得意的事情,那個沒給楊清寫情書的男生是為了追我,才沒搭理楊清的。

記得當年那個男生爬牆進我們宿舍的院子裏,被宿管老大媽發現好幾次,就因為這事兒還總被學校給處分。不過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爬牆,然後一如既往地被宿管老大媽抓。他還總送我巧克力,都是純手工的。買了很多玫瑰,把玫瑰花瓣都撕下來,用玫瑰花瓣墊在巧克力底下,搞得特浪漫。他時不時地就站在我們寢室樓下,特大聲地唱情歌。楊清說,估計他是我“眾多”追求者中唯一一個正常的選手,還說他的攻勢可比那幫給她寫草紙的猛烈多了。跟那男生一起走的時候我鞋帶開了,他立馬就蹲下來幫我係,嚇得我一陣恐慌一陣寒。不過別的女生倒是挺羨慕的,這讓我小小的虛榮心很是滿足。有一次那男生大晚上的來我家敲門,說是要在我們家住一晚,把我嚇了一大跳。後來我才知道為什麽,原因是校慶的時候他用DV在一邊偷偷把我錄下來了,之後的幾天他姐用他的DV,結果把我那段給刪了。其實那個男生從小就怕他姐,初中的時候早戀,被他姐發現了,他姐上去就是一嘴巴,抽得他一星期沒敢上學。不過隻有DV那次,他竟然跟他姐罵起來了,差點兒沒四肢上陣,然後他就離家出走了。

還有一次,有人在一邊擠對我,因為什麽我忘了,總之是一挺討厭、特男不男女不女的那麽一個男的。楊清剛想上去罵他,追我的男生上去就是一嘴巴,把擠對我的男生抽得嘴角嘩嘩流血,然後站在我前頭特帥地朝那男生放了一句狠話:“你以後少擠對她,不然買好棺材吧。”

楊清知道之後就開始罵我,說我沒良心,人家都對我那樣了我還無動於衷,呆若木雞。其實這都不算什麽,最讓我絕望的是,那時候寢室長抄家夥就帶著剩下的幾個寢友追過來了,一邊追還一邊在我後頭喊:“操,就是你這種人把我們那份兒都搶了!剩下的全都是歪瓜劣棗!”

對了,前幾天的時候那男生還來找過我,看我身邊站著齊蘇陽,立馬一臉傷心欲絕的表情,隻說了一句話,轉身就走了。他說:“陳依然,我不怪你,你放心,我會等你的,等你一輩子。因為我愛你,過去現在永遠。假如他對你不好你就來找我,無論什麽時候我都等你。”一句“真情”的告白,把我搞得哭笑不得的。

哦,我一個不小心,一個太激動,就扯到這事兒上頭了。畢竟對於我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來說,好不容易有幾個追求者,不得顯擺顯擺?

那服務生遞上了個手機,我覺得挺熟悉的,剛想說楊清這不是你前幾天丟的手機麽,楊清就在底下狠狠踹了我一腳,差點兒沒讓我夭折了。前幾天楊清拉著我去買手機,說是這次這個手機又丟了。我之所以用了一個“又”字,是因為我們楊清大小姐的手機,不誇張地說,丟了已經不下二十個了。且丟的方式方法千奇百怪,讓你感覺撲朔迷離,最高紀錄為一個星期換了十一個手機,十分猖狂與囂張。

後來我突然就醒悟過來了,這丫頭哪兒是把手機丟了啊,明明就是故意的!於是我立馬換上一副很鄙夷的表情看著楊清。

那個服務生對楊清說,前幾天楊清把手機落在了這裏,他一直在收著,準備再看見的時候還給她。楊清一臉幸福的缺德樣兒,明顯是在說目的達成了自己滿意了。

其實說真的,我真沒想到,或者說是忽略了,楊清有一天也會離我而去,到一個愛他的疼她的寵她的人身邊去一輩子。可是我還是很高興。

我希望看著我身邊那些重要的人,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然後一輩子沉浸在獨一無二的幸福裏,我覺得我會很開心很快樂。就像楊清,表麵張牙舞爪的,其實她大多數的時候還是沒心沒肺的,跟未成年的小屁孩兒似的,什麽都不懂,所以必須得把她都安置好了,我才有心思管自己。

我逗楊清玩兒,我說,哎呀你那麽多追求者,也不在乎這一個了,我剛才問過了,他叫鍾銘是吧?我看他長得還不錯,你把他讓給我吧……

話還沒說完呢,楊清就開始罵我:“陳依然你是不是太過分了?居然背著齊蘇陽在外頭亂搞!你還懂不懂什麽三從四德倫理綱常?你怎麽這麽不守婦道?居然還妄想紅杏出牆,反了你了還!”

假如不是鍾銘在這兒,我真想沒素質沒道德地打她一頓。

我記得我姐說過,假如你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遇見了對的人,做了對的事,那麽你這輩子就對了。

我跟楊清說,大小姐,你口味也太怪了,想當年那麽多的富家子弟公子哥的,你都不要,倒是瞧上了這麽個小服務生。

後來我才知道,鍾銘的家境不是不好,他家是搞房地產的。楊清是在學hip hop的時候跟鍾銘認識的,後來倆人一起去的新西蘭。準確地說,是為了鍾銘楊清才去新西蘭的。這時我又一次醒悟了,原來這丫頭是早有預謀的,什麽“你不在我還留在那裏幹什麽,大風大浪也沒人替我擋了,還不如出國讀書”,把我搞得傷心難過,感動得淚流滿麵,這都什麽跟什麽啊?根本就是借口,沒我事兒!欺騙我的感情,哪兒是為了我啊,明明是為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經典名言!這樣想想就讓我覺得怒火中燒,特別想“朋友夫尤可負”,但不知道實踐了之後,會不會被楊清皮鞭蘸涼水伺候著。

楊清說鍾銘不像別的富家子弟,隻懂得吃喝玩樂揮霍財產。他不是這樣的,他一直都盡量不花家裏的錢,所以他才出來打工,他很樸實他有雄心有抱負。楊清說,跟他在一起覺得很踏實很安全,他會用他自己的能力讓我過上好日子。

看著眼前的鍾銘跟楊清,說實話,我可以想象到,她會怎樣幸福地依偎在鍾銘懷裏,然後幸福地跟我說,說她認識了一個很愛她的男朋友,叫鍾銘,是在她學hip hop的時候認識的。她會說,現在即使大風大浪我不在她身邊,也有人會替她擋。

晚上跟齊蘇陽一起備課的時候,楊清給我打電話問我明天有沒有事兒,如果沒有事兒那就一起去練射擊。我想了想就答應了,我又問她怎麽突然想去練射擊,是不是想搶銀行。

楊清喝了口水說:“我哪兒有實力搶銀行啊,就算搶也輪不到我啊,有我家鍾銘呢,他怕我累著。我就是突然手癢想去練射擊,沒別的意思。”

我把筆放下說:“小樣兒你不就是找個男朋友,順便將來再結個婚麽?有個鍾銘就敢開始跟我示威,得,我才不跟你動氣呢,那明兒我也跟你練練去吧。”

“那成,明兒我去接你們去。對了,我得把那幾個熟人都叫上,人多熱鬧。你說說這都兩年多了,這回可得鬧騰鬧騰。”

對了,在這裏我得說明一下,楊清射擊特厲害,不是一般的厲害,也不是二般的厲害,是相當相當的厲害!楊清得過很多國家級的獎項,本來她是有機會當個狙擊手的,但是這個職業太危險了,搞不好就容易把小命搭進去,於是大家都來動員她,叫她畢業之後別當什麽狙擊手。就這麽著,多年以後,我姐妹兒楊清成了一個在新西蘭很有名,且養了隻自己起名叫拿破侖的吉娃娃的知名設計師。

不得不說的是,楊清射擊時候的樣子特帥,就因為這個,不知道有多少個無知小青年捧著自己火一般的心,心甘情願地拜倒在她的流蘇裙下。這叫我想起了高中跟大學的時候,幾乎所有的老師都給了楊清同一個評價——除了學習之外什麽都擅長。

我問齊蘇陽明天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練射擊,他說當然得一起去了,媳婦兒都說去了,能不去麽?我橫了他一眼沒理他,準確地說是懶得理他,就他天天“媳婦兒媳婦兒”這麽叫,我不瘋也得崩潰了。

昨天晚上我跟齊蘇陽一直在餐廳裏寫講義來著,樣子跟兩個鬼似的。我以前覺得《新大學法語教程》是一本很有氣質的書,但是現在我覺得它其實是一本很猥瑣的破書,跟《走遍法國》比起來無比的齷齪而且還特難,以至於寫講義都能寫吐。話又說回來,我怎麽沒準備維生素B6或者塑料袋兒?

開始寫講義的時候特興奮,心想我都講大學的法語了,覺得十分的光榮,自己是一心靈的工程師、辛勤的園丁啊!後來寫著寫著就犯困要睡著了,坐在桌子前麵跟小雞啄米似的,直點頭。齊蘇陽問我幹什麽呢,我說你沒看出來麽,我正在很認真地思考。

其實我寫了三節課的講義就犯困了,用胳膊撐著腦袋低著頭,裝作很認真思考寫講義的無恥樣子。接著就是我活該,睡著睡著沒留神腦袋就磕桌子上了,一聲悶響後我立馬清醒過來,本來齊蘇陽也挺困的估計這回被嚇精神了。

齊蘇陽叫我去睡覺,我說我突然精神了不犯困了。齊蘇陽什麽也沒說特無奈地看著我,他那個表情看得我心裏直憋得慌,不知不覺就想采用一種暴力手法,但最後還是沒能實現。

最後寫講義,寫得我全身都處在一個亢奮狀態,尤為興奮。我衝了兩杯咖啡決定要拉著齊蘇陽一直頂到天亮,誰讓他把我叫出來一起寫講義來著?齊蘇陽不知情,看我遞他杯咖啡還覺得挺高興,說了句,你不是對我挺好的麽?我拍了他腦袋一下說,小子,你想什麽呢做夢呢吧?他也不說話,一直朝我笑還笑得特燦爛。

原本以為能一直頂到天亮來著,但結果是我跟齊蘇陽都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還是齊若嫻早晨起來把我們兩個叫醒的,還說這要是讓她爸她媽看見了,準得以為她和齊明辰虐待我跟齊蘇陽。

因為寫講義,就沒睡幾個小時的覺。刷牙的時候都快睡著了,更狠的是我把潔麵乳當成牙膏擠在牙刷上,刷到一半兒的時候我終於想起來了,我說今天這味道怎麽不對呢。

洗漱完之後,看見齊蘇陽還有他哥他妹在吃早餐,齊蘇陽他爸媽最近很忙昨天沒回來。大家都在喝粥的時候,齊若嫻接著一電話,是跟著她實習的實習生,好像是因為有幾個關於人的頭骨的問題沒明白。齊若嫻什麽也沒說,從放在腳底下的背包裏很麻利地掏出個人腦袋,然後咣當砸在桌子上。雖然隻是骨頭沒有肉,但是也把一桌子人嚇了一大跳。畢竟大早晨的就在飯桌上看這個東西,有點兒小小的不舒坦不是?齊若嫻掛了電話之後,我哆哆嗦嗦地問她,這個……是假的,是吧?齊若嫻把那個腦袋收回包裏說了句,怎麽能是假的?它明明是真的!一句話把大家都說得沒了食欲。其實算起來這還是比較容易忍受的。我有個學法醫的同學曾經告訴我說,他們在食堂吃飯的時候,經常吃著吃著,就有同學突然擺上來一堆瓶瓶罐罐,找大家一起討論問題,那些瓶瓶罐罐裏頭放著人體的五髒六腑之類的。

一想到這兒我就覺得惡心,邊惡心邊接著哆嗦。齊若嫻掏出來的那個東西把齊明辰的臉看得也直扭曲,大罵齊若嫻沒道德沒素質,絕對是故意的。齊若嫻挺不甘心,就回了齊明辰一句,你不是說你總出現場,什麽樣兒的死法都見過麽?那你怎麽還怕?齊明辰聽完臉更扭曲了,他大叫著說了句,那也不是都被肢解的啊!

楊清說的那個打靶場,其實是她一朋友家度假村的一部分,打靶場裏的子彈都是真槍實彈的,這是最吸引人的地方了。於是,這讓楊清重新拾回了一種仿佛用槍殺人的愉悅感。

一票人開了三個多小時也沒到,巨遠。以至於到了最後,後邊跟著的幾輛車子裏的人都紛紛在懷疑,這打靶場是不是不在北京。等後來到了射擊場我們才知道,原來是楊清領錯了路……

下車的時候,大家臨時決定在度假村住下了,安排房間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特可悲,因為大家都是一對一對的,就我是單身,還不是貴族。你看,大家都名花有主、名草有家的,就我一個孤家寡人戳在那兒,等著自己一個人住一屋兒,倍感涼風一陣一陣嗖嗖地刮,有那點兒什麽“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的情懷。

楊清看我挺可憐的,就張羅著結婚的也男女分開住,我當時眼淚嘩嘩地流,心想這才是親人,親人啊!

齊蘇陽立馬走過來對我特大聲兒地說:“陳依然,你說你可悲不可悲啊?別人都有人要,就你沒有。算了,我還是做回好心人,我要你吧。你心裏肯定挺高興吧?這就對了,明天回去之後我倆趕緊把日子定了,叫我爸媽都樂嗬樂嗬。……陳依然!陳依然!我還沒說完呢,你怎麽蹲在地上抱著頭就哭了?”

度假村的房間是兩人一間的那種,為了方便,楊清叫人在她嫂子那個房間多加了一張床,叫剩下的三個人住在一起。我跟楊清房間的對麵正巧能看見齊蘇陽他們的房間,這叫我想起了大學的寢室。

楊清說等她收拾收拾之後就去吃飯,然後去打靶場。我說設計師你挺漂亮的,不用再梳妝打扮了。楊清說不行,盡管我在我家鍾銘眼裏最漂亮,但是你不能影響我物色下一人選。然後特嫵媚地看了我一眼就進了洗手間。我當時眼前一黑,心想,這如果叫鍾銘聽見了他得多傷心啊!

反正閑著也沒事兒,我就站在窗邊往外瞧,不小心看見了對麵的“男寢”有人在換衣服。我挺奇怪的,就盯著看了一會兒,說實話我沒什麽意圖。看了一會兒發現換衣服的那個是鍾銘,我一想到那是我姐妹兒楊清的準老公,於是立馬“住眼”,把眼睛收了回來。

大家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楊林突然就放下了筷子,然後很嚴肅地看著我,發出抗議:“我有話要說,我說陳依然你能不能別往我們這邊看啊?”

我立馬反駁:“誰往你們那邊看了,再說了有什麽可看的啊?”

“你能不能別不承認?我都看見你站在窗邊往這邊看了,對了,我洗澡的時候你是不是看見了?!”

“誰看你洗澡了,我也就看見鍾銘在換衣服而已!”

眾人盯著我數秒,誰都不說話了,都沉默了,尤其是鍾銘。我當時就愣了,反應過來之後特想抽自己的嘴,叫它說話不經大腦!然後我又傻了巴嘰地加了一句:我隻看到了上身而已,都那麽緊張幹什麽?

“靠!陳依然,你是不是等著我跟你決裂呢?!”

“楊清你別掐我啊,我都快被你掐死了!大家都是姐妹兒,有話好好說!我都說了我隻看了鍾銘的上身,你緊張什麽啊?!你怎麽還越掐越使勁兒了?!哎呀呀……”

“楊清你掐死她!都快要結婚的人了還看別的男的,而且還是在我麵前,這也太無法無天不把我放在眼裏跟心裏了!”

“齊蘇陽,算你狠!你給我等著……”

射擊方麵,楊清還是挺狠的,十發子彈八發命中靶心,把一幫人看得目瞪口呆的。我一激動就跟楊清說,姐妹兒你如果是男的,我肯定二話不說立馬當場嫁給你,你不要我都得死活跟著你,做妾都行!楊清看自己實力不減當年的,也挺激動的,站在我旁邊比劃著說,那是必須的,我二話不說死活都得娶你!就我倆這一簡單的對話,讓齊蘇陽跟鍾銘一激動,禍害了好幾十發子彈進去。

休息的時候我站在樹底下喝可樂,齊蘇陽走過來站在我旁邊,我倆閑聊時他跟我說:“我跟李佳嵐聊天的時候,我感覺她人挺好的,心地善良,人長得還漂亮,又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聽齊蘇陽這麽說,我立馬火了,尤其是說她“心地善良”。我跟他喊:“你誇哪個女的不行啊非要誇她?!我都不知道你怎麽想的,她心地好?她心地好在我發高燒的時候連甩我倆嘴巴?!她心地好她能在我快要病死的時候幸災樂禍地看著我?!”一想起她對我的那些累累罪行,我就被氣得頭直疼,現在就直想上去抽她倆大耳刮子!

齊蘇陽聽我這麽說也火了,他說,陳依然你怎麽這樣兒啊?人家李佳嵐怎麽惹著你了讓你這樣兒的?有時候我都覺得,她是不是都比你好。

我什麽都沒說,看了齊蘇陽一眼,然後轉身走開了。其實聽見齊蘇陽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我挺傷心的。那個我認為最心疼我的人,我最心疼的人,竟然會說出這句話!

站在湖邊我還在想,大家怎麽都這樣兒。想著想著我就想到了楊清,想到我每次闖禍她都替我出頭;想到了我做什麽無論對錯,她都會支持我去做;想到了這麽多年她在旁邊護著我,不讓別人欺負我;想到了看見我難受她就會哭得跟什麽似的;想到了她關心我比關心她自己還多……

我也想到了李佳嵐,我不明白我什麽地方得罪了李佳嵐。我曾經無限度地退讓,她抽我嘴巴我不還手;她對我幸災樂禍冷嘲熱諷,我也裝作沒聽見不理會;即使她對楊清的那種態度,我也可以虛偽地忍讓坐視不管。我實在是不知道,這是因為周遊,還是僅僅隻是因為她是跟周遊有關係的李佳嵐。我知道我跟周遊從一開始就什麽都不是,直到現在也依舊什麽都不是,所以這樣就讓我更加想不明白,為什麽她總是出現在我就要開始新生活的時候。越想越覺得自己憋屈,尤其是剛才齊蘇陽那句讓我差點把肺都氣炸了的話。因為我覺得,誰都可以這麽對我說,我爸可以,我媽可以,何煦可以,甚至楊清都可以,我真的都不會生氣,但是唯獨隻有齊蘇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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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