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文學朝聖

第五節 狄更斯：從社會底層走出來

　　狄更斯出生在英國南海岸樸茨茅斯郊區的波特西地區，幼年時就隨同父母移居倫敦。他的父親是海軍支付局的小職員，熱情好客，對於子女的教育一般不大過問，但狄更斯從小能演會唱，經常被父親帶到小酒館中出出風頭。雖然家裏有八個孩子，他家的生活還是可以過得去的。狄更斯10歲那年，揮霍無度的父親因為負債而入獄，他們全家一度也跟著住進債務監獄。他母親迫不得已，就辦了一所女子學校，卻招不到學生，家庭生活日益艱難。在這種境況下，狄更斯隻上了幾年小學就輟學了，早早地挑起了照顧弟弟、妹妹的擔子，變賣零星家具換取食物，還要去獄中探望父親。

11歲時，狄更斯進入一家皮鞋油作坊當學徒，由於動作熟練，老板把他放在櫥窗裏當眾表演操作，作為活廣告任人圍觀，這在他心靈上留下了永久的傷痕，也使他產生了堅決擺脫貧困的決心。狄更斯後來寫了一部自傳體小說《大衛·科波菲爾》，他曾這樣說過：“如果你要知道我的生活，就讀《大衛·科波菲爾》吧。”小說中的主人公大衛和狄更斯一樣，16歲時給一位律師當了謄寫員，學過速記。在艱苦的生活環境中，狄更斯仍然沒有放棄自學的機會，英國博物館的圖書室成了他自修的好去處。

狄更斯酷愛戲劇，差一點成了一名專業演員。1833年，他開始為報刊撰寫故事和記敘性散文。在給律師當謄寫員時，他走遍了倫敦的大街小巷，對於社會各個階層都有比較深入的了解，所以他很快就寫出了一係列描寫倫敦街頭巷尾日常生活的特寫，這些作品引起了出版商的注意，把它編成《博茲特寫集》出版。

1836年，他應邀為一位著名畫家的版畫配上喜劇性的連載故事，這就催生了使狄更斯一舉成名的《匹克威克外傳》。連載了幾個月後，《匹克威克外傳》就在倫敦風靡一時。這個成功讓狄更斯分外欣喜，他覺得連載小說這種形式特別適合發揮自己的才能，而且有利可圖，於是便辭去報館的工作，著手編輯一本雜誌，按照《匹克威克外傳》分20個月連載的形式，又寫出了《尼古拉斯·尼克爾貝》，接著又嚐試寫了更短的每周連載小說《老古董店》、《巴納比·拉奇》等。他的寫作速度極快，平均每個月要寫兩篇連載，結果累得筋疲力盡，便去美國度了將近半年的假。

狄更斯在創作過程中特別重視細節描寫的真實性，他認為真實的細節描寫是文學作品成功的重要條件之一。有一次，一位同行送來一部大部頭的小說請他審閱。小說寫得很不錯，狄更斯情不自禁地為某些章節的精彩描述而發出讚歎聲。忽然，他的臉色嚴肅起來，雙眉也擰起了疙瘩，因為他看到作品中有一處描寫不真實。他立即提筆給那位同行寫了一封信：“在第三部（這是最美的一部）結尾部分描繪高士密斯坐著向窗外眺望大教堂左邊的樹木時，你說到灰眼睛的白嘴鴉。你肯定它們真是灰眼睛的嗎？大烏鴉的眼睛是深黑色而有光澤的，我估計白嘴鴉也是這樣，除非正好有光線對準了照在上麵。”

那位同行接到狄更斯的信後，立刻進行了認真的觀察。結果，他發現狄更斯的意見是正確的。

狄更斯為人灑脫，喜歡戲弄人，但他戲弄的總是那些上流社會自命清高的人。有一次，他應邀去參加一個舞會，出席者都是紳士、淑女、貴婦人，一個個穿戴華麗，舉止文雅，顯得雍容華貴。

狄更斯來到後，照例穿著平常的服裝，坐下後沒多久，他出人意料唱起討飯歌來。

這一下使得那些來賓非常難受，而狄更斯毫不介意，討飯歌越唱越來勁，弄得那些來賓們愈發愁眉不展。狄更斯開了這樣一個“惡劣”的玩笑，卻沒有人敢頂撞他，因為他是受邀而來，他們沒有理由阻止一個大作家在舞會上自由唱歌，盡管覺得他的舉動大煞風景，卻拿他無可奈何。

與此相反，狄更斯對貧困者的態度卻一向溫和，很善於與人相處。有一天，狄更斯去倫敦郊外釣魚時，遇見了一位衣衫襤褸的老漁夫。他們倆一邊垂釣，一邊交流著釣魚的心得，談得十分投機。

臨分手前，老漁夫突然問狄更斯：“先生，您是誰啊？”

狄更斯一向謙虛待人，那天也許是因為“釣運”太好而有點兒興奮，就洋洋自得地說：“我寫過不少書！你一定知道狄更斯這個大名鼎鼎的名字吧？”

那位老漁夫根本不識字，他聽了狄更斯的回答後漠然地問道：“可是我怎麽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呢？”

狄更斯一怔，突然站起身來，握住老漁夫粗糙的大手，真誠地說：“謝謝您，您使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狄更斯回到家裏後，找出一塊木牌，在上麵寫下這樣一行文字：“切莫飄飄然！要想著窮人。”

狄更斯將這塊木牌掛在桌邊，當作自己的座右銘。

充滿仁愛之心的狄更斯對什麽人都可以寬恕，卻難以原諒他的結發妻子。1836年，他與受人尊敬的報社老板霍格斯的長女凱瑟琳結了婚，兩個人養育了10個子女，共同生活了22年，但始終無法做到誌同道合。狄更斯覺得這是家醜，對這件事情總是小心回避，外人不得其詳。按照狄更斯的說法，凱瑟琳在性情上有許多“古怪之處”，有時受到精神錯亂的折磨，她從來不關心孩子們，而孩子們也不關心她。

熟悉狄更斯家的人說，她是一個愛抱怨的女人，並說她對藝術氣質缺乏理解和耐心。

英國肯特郡塔查姆的蓋茨山莊是狄更斯居住時間較長也是他終老的地方。狄更斯小時候住在蓋茨山莊附近，跟父親散步時，父親曾跟他說過，如果他努力工作，這座山莊有朝一日就會成為他的。1856年他買下蓋茨山莊，一年後入住，實現了他童年時的夢想。

1857年，狄更斯在曼徹斯特愛上了年輕的女演員凱倫·特南，這件事加劇了狄更斯夫婦原有的矛盾。自從狄更斯一家搬進蓋茨山莊後，狄更斯經常在這裏接待來自各地的朋友，讓凱瑟琳非常惱火，最終造成了他們的分居。於是，凱瑟琳離開了蓋茨山莊，但每年能從狄更斯那裏獲得600鎊的補償，而她的妹妹霍格絲則負責操持著狄更斯一家的生活。

狄更斯在遺囑中這樣叮囑自己的孩子：“永遠記住她（霍格絲）對你們的大恩大德……”狄更斯遺囑的第一句話是：“給特南小姐1000鎊不含稅的贈款。”狄更斯在遺囑中還這樣寫道，“我懇請我的朋友們絕不要為我建立紀念碑、紀念堂或設立獎金，我的作品將足以使我的同胞記得我。”他還強烈要求“把我的喪事辦得簡單、樸素，不事聲張，不要宣布下葬的時間和地點……”

狄更斯一生寫作都很刻苦，在倫敦當記者時，他在采訪之餘常帶著筆記本來到偏僻的角落和鄉村，為創作搜集了豐富的素材。到了晚年，他常常白天寫作，晚上受邀去朗誦自己的作品。1869年4月，他突然病倒了，稍微恢複了一些，他又動手創作另一部小說《艾德溫·德魯德之謎》，還在倫敦進行了一輪短期的告別朗誦，這次朗誦以這樣一段話結束：“現在我將從這耀眼的燈光中永遠地消失……”不出三個月，他便猝然離世，永遠地和他筆下的人物生活在一起，而那段話則出現在他的葬禮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