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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愛情就是蚊子叮在你腳踝上的包

  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到高晉了,過一段時間,林夕就忍不住想見他一麵,似乎攢了一肚子的話都想對他說;有一大堆的問題需要他幫著梳理分析;不論是在她苦悶或者是快樂的時候,她都想見到他,向他訴說她心裏的苦,讓他分享她的快樂。其實,她隻不過是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把想說的話說了,把想表達的情緒表達了。有時候,見麵好像什麽都沒說,或者是還沒有說完,甚至是不需要再說了。隻要見一麵,靜靜地坐會兒就行。她知道,他對她的一切都了然於胸。好了,什麽都不必再說了,見一麵,心無端地就妥帖地安頓下來了,然後,安靜地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可是高晉已經好久都不跟她聯係了,林夕一再忍耐著,她不斷告訴自己,要學會適應沒有他的日子。她對自己說,沒有他,難道你會死嗎?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日子慢慢從指縫裏溜走,她慶幸自己熬了這麽久。有時,實在想他的時候,就想給他發個短信,或者去辦公室找他。直截了當地說,我扛不住了,我投降,我的生活中不能沒有你,隻要能見到你,哪怕是做個普通朋友也行。但是,一想到人家幾個月都不跟她聯係,自己咋就這麽賤!就一再地壓抑著自己。

  沒有人覺察林夕心裏的秘密,就連路子帆也不知道。心就是這麽一個奇怪的東西,它真正屬於你自己所有,無論是酸甜苦辣還是憂愁快活,統統由你自己承受品嚐,它常將真相對你的朋友和敵人隱瞞,它隻忠實你一人而欺騙所有人,而其他人的心,也欺騙著你,誰也看不見誰的心。

  白天,她一門心思忙於工作,把自己置身於沒心沒肺的狀態。可黑夜呢?一個個孤寂的黑夜,她將如何麵對?大把大把滾燙的思念瘋狂地切割著她最後的忍耐,她極力克製著自己不要撥通他的電話,但是終究克製不了等他電話的心。多少次,她就那樣呆呆地看著手機,一有短消息,就急不可耐地打開,不是天氣預報就是公眾信息,她的心情就會在瞬間跌到穀底。有時,長時間聽不到來電聲,就懷疑自己的電話是不是壞了,時常用座機打給自己。每當此時,她心酸極了,愛一個人,怎麽會這麽難?

  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裏/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都在那裏/不來不去/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裏/不增不減/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裏/不舍不棄/來我的懷裏/或者/讓我住進你的心裏/默然相愛/寂靜歡喜。

  這是一首流傳很廣的情詩,林夕過目不忘,多少次,想他的時候,這些句子就會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她想,什麽時候自己才能擁有如此平靜的心境。

  有人說愛情就像蚊子叮在你腳踝上的一個包。很癢,癢得你不得不脫下襪子一遍遍地撓。那種癢,鑽心得使你無論如何都放不下。甚至不管人前人後,尊嚴盡失。而遺忘需要過程。無論是愛情還是附在你身上帶著毒液的包。這時候,林夕就想愛情與蚊蟲叮咬是如此相像,那浸透肌膚的痛癢毒液使你煩躁不安,無法忽視。癢過、痛過之後,一切最終會趨於平淡。就像身上的包會隨著時間的長短消退一樣。隻有靜靜流淌的時間會告訴你,一切終會繁華落盡,歸於平淡。愛情在該痛時痛,該癢時癢。在能抓住時抓住,該放手時放手。享受過程,不計結果。

  這道理她當然都懂,隻是,真正做起來卻那麽難。

  去簽租房合同時,老總叫林夕去他辦公室。林夕一來公司,就給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待人熱情,善解人意,對工作上的事情不但盡職盡責,而且顯露出極強的組織管理能力,處理問題的方式帶有女性的委婉與親和力。特別是上期雜誌的選題策劃組稿,她都做得非常到位,看得出是一個很有思想的人。即使在聊天時,她也有足夠的聰明和敏感接上話茬兒,她那種明曉事理的冷靜後麵,又有一種經曆過挫折才有的熟練和通達。後來慢慢熟了,得知她從一個偏遠的小山村出來,通過自己的努力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心裏就更添了一份好感。他認定這是一個有職場潛力、能讓人托付信賴並值得好好培養的人。因此決定把雜誌社財務上那一攤子事交給她掌管。還有一點他沒有明說,那就是安插林夕在公司的核心位置,通過她及時了解雜誌社的各種動態,掌控汪然。

  他交給林夕一個沉沉的大信封袋子,說,這是十萬元現金,你們今天去簽合同,先把訂金一交。林夕說,還是讓財務室的人一塊去吧。馮總說,不用,你辦事我放心。以後,雜誌社財務上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林夕回到辦公室,這才想起把錢數一數,萬一差幾張怎麽說得清。憑著老總對她的這份賞識和信任,拚了命也得把工作幹好。

  大熱天的,她和汪然、路子帆、老蔡坐著小紀的車,跑遍了省城的角角落落,所有的一切均由他們幾個操辦,從房屋合同的簽訂、寫字間的裝修、辦公設施的購買、布置、電腦、電話的安裝,甚至窗簾、盆景、隔檔、各種牌子的設計、製作、信封、稿紙、稿簽的印刷等,汪然隻是掌握個大方向,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和路子帆親力親為,一切弄得井井有條,那二十多個由她負責招聘來的職員以及寫字間的一花一草,無不傾注了她全部的心血、熱情和智慧。

  那些天,林夕的腳步隻要稍晚大家幾步,立刻就會有幾雙關切的目光同時投向她,老總的信任,汪然的賞識,路子帆的追逐,同事們的友好和尊敬幾乎都要把她寵壞了。在愛情和家庭上遭遇了重創的她,在事業上卻一帆風順,她把所有的時間、精力,所有的聰明才智都投入到了工作中,用以抵禦內心深處的孤獨和寂寞。

  在國際家具展廳前,一下車,汪然就邁著他特有的小碎步急匆匆地往裏衝,林夕看著他那樣子,不知突然聯想到了什麽,竟笑得捂著肚子蹲在地上起不來,弄得汪然莫名其妙,轉過身來,一個勁地在自己P股上摸,還以為不小心把什麽坐到褲子上了。他說,笑什麽笑?還不快點,辦公家具一訂,就大功告成了。林夕這才止住笑說:瞧你,像要趕著去救火一樣,再快也得一步一步走過去呀!他們一起樓上樓下看樣式、比價錢,直折騰到天黑,才把辦公家具敲定。回去時,路過汪然租住的房子,他說,哥們去我那坐坐吧。大家都說,好,早就想去參觀參觀領導的幸福生活了。

  房間有點亂,缺少女人打理的樣子,客廳地上有兩雙女式涼拖,不用說,都是燕兒的。

  你們坐,我來煮咖啡,算你們有口福,這是南方的朋友前些日子給我帶的咖啡豆,我磨的,可香啦!汪然去廚房裏倒騰,小紀、老蔡和路子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機旁的一幅照片吸引了林夕的視線,照片上燕兒對著鏡頭淺淺地笑著,雙眼皮的線條十分清晰,發型和衣著不是很新潮,但也不顯得落伍,看起來很自然。林夕環顧整個房間,再也沒有見到一張照片或者是一本影集。

  林夕說,汪總,把你的影集拿出來讓大家瞻仰瞻仰。她覺得汪然挺神秘的,關於汪然身世的說法她一直心存疑問,而影集就是一個人成長過程的縮影,照片顯示的背景、地點,以及人物的表情那是最真實的信息了。涇水文學圈就有這樣一個人,到哪都背著一個包,裏麵裝著他發表文章的剪貼本,和一本他和各種名人在各地的合影,見了誰,都像護身符一樣拿出來顯擺。

  汪然從廚房出來說,我這個人,從來就不照相,沒有影集。你感興趣的話,倒是可以看看這個。說著就從臥室裏拉出一個小旅行箱打開。這個小箱子就是我到處流浪的全部家當,他拿出一大摞豪華筆記本,遞給林夕。路子帆和老蔡見狀,也湊過來看。

  一股濃濃的咖啡的醇香自廚房飄散而出,汪然給每人遞上一杯,嚐嚐看怎麽樣?這可是德國的可可咖啡。你們慢慢喝,我來燒菜。

  嗯,不錯,香,真香。路子帆說。

  汪總要不要我給你打下手?林夕端著咖啡問。

  不用了,差不多都是現成的,一會兒就好。

  林夕打開本子一一翻看,五個精裝的加厚筆記本是他的五部沒有出版的長篇小說的手寫稿,一律用碳素筆寫就,令她驚歎的一是它的量多,二是書寫得十分規範,字寫得很漂亮,很整齊,一頁一頁細細翻來,竟然不見一處改動,一個墨點。起初林夕還以為這是他重抄的二稿呢!老蔡也湊過來看,驚呼,就憑這一點,在文學圈就絕無僅有,就連陳忠實和賈平凹的手稿,還塗塗改改呢!

  再看看他寫在瘦體筆記本上的十幾本詩作,竟處處可見清新雋永的句子,很是耐讀,林夕大概瀏覽了一下他的小說文本,閃光的句子和段落隨處可見。

  路子帆一本一本仔仔細細地翻看著,他很想走時借一本一睹為快,礙於自尊,不好開這個口,將驚歎硬生生地給咽了回去。

  林夕可沒想這麽多,她打定主意要借一本,就像是小時候,要是在哪兒見到一本自己喜歡的書,借不來,偷都要偷回去一睹為快。

  開飯嘍,蘿卜幹炒臘肉,西紅柿炒蛋,手撕包菜,還有一盆魚頭豆腐湯。

  老蔡說,嘿!沒想到汪總還有這兩刷子,改天去我家吃飯,你嫂子擀的臊子麵可是一絕。好啊!路子帆說,林老師你啥時候也給咱扇案麵吃?

  還沒等林夕開口,小紀說,你?快閃遠!

  大家都笑了。

  汪總手藝真不錯,飯後我來洗碗吧,不過有個條件。林夕說。

  啥條件?

  走時借一本小說手稿拜讀拜讀。

  你要是喜歡看,就拿去看吧,別給我弄丟了!我這輩子唯一看中的,就是這些東西了。

  飯後,這幾個家夥懶懶地歪在沙發上看小品。林夕在洗碗,她係上圍裙,裏裏外外擦洗一遍,又拿出拖把拖地。房間一會就變得井然有序,潔淨亮堂。

  汪然靠在廚房門上,一直看著林夕,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以為那是燕兒。

  母親的蒲扇

  我的生活離香豔很遠,其實很多人都是。

  但我要承認,我的行囊裏餘香繚繞。

  不能不說那個夏季。一九七九年故鄉的夏。

  那是我生命裏最炎熱也最漫長的夏天的記憶。

  那一年我參加高考,大學是我那個鄉村遙不可及的夢。而那個夢在我家用貧困鋪就的餐桌邊卻那麽固執和頑強。

  那個夏天家鄉的蚊子最是得意,它們用我的細嫩編織著舞蹈,用我充滿青春熱烈的血液喂養著貪婪。但它們卻也善意地為我驅逐了考前複習時的疲倦和睡意。

  還記得那把蒲扇,在母親手裏輕慢均勻地搖動,時光如溪流動,悶熱不改,蚊蟲肆意,母親的剪影在煤油燈下卻是那麽的堅定而又安詳。

  總是子夜時分,母親會小別片刻,煮出一小碗掛麵,默然無語放在我右手一側。掛麵裏,偶爾會有一隻雞蛋埋在其中。我知道,那是一家人日常的奢侈,他們把自己的舍不得都寄放在對我的期望裏了。

  還是那個夏天,大學錄取通知書抵達我的鄉村時,母親隻是淡淡地一笑,然後就忙於用她的一針一線,努力為我編織遠行西北的溫度也編就她的牽腸。

  其實我知道,即使傾盡我家的所有,也無法真正華麗我的行囊。

  離家的那天,我的鄉村一齊在為我送行,卻不見母親的身影。

  父親說,你娘躲在豬欄邊偷偷哭泣。

  那個時刻我才知道,母親的蒲扇搖出了我的大學,搖出了我蒼茫的旅途,也搖出了她漫長的牽掛和柔柔的憂傷。

  而今母親在故鄉,在夕陽下打開她的風燭殘年。

  而今兒子在遠方,在胸膛那一方咫尺裏追香。

  父親的竹條

  父親單名湘,今年七十九歲。看上去還硬朗,精神很好,氣質上很像個離退休的老幹部。其實是個農民。

  我覺得父親是個獨特的人。十五歲為逃出後母的虐待,在爺爺良苦用心下,跟了路過村口的部隊裏一個熟人去當了兵,國軍,後來投誠成了人民解放軍。抗美援朝結束後回到湖南工作,反右時險些光榮成為右派,四清時參加了工作隊,文革時不堪忍受某些嘴臉,對國家糧和公職拂袖而去,自動離職回鄉做了農民。排花鼓戲時演掛須,是縣上知名的角。樣板戲熱鬧的那陣子演了多部劇的主角,最精彩的是少劍波,得過市縣的獎。一個公社組織起來的農民劇團和縣上的專業劇團打擂台,弄得縣上劇團的領導和主演很沒麵子。文革的中期常常是大隊批鬥會上的主角。戴高帽子,但聽說沒低過一回頭。

  我從來沒有從父親嘴裏聽到過一個關於他身世經曆的字,也沒有問。但我知道父親的故事是一部淚淋淋的書。父親的一生都在詮釋含辛茹苦和忍辱負重兩個成語。父親的故事可能永遠不會成為鉛字,隻是埋在一家人的心裏。我和父親自小並不很交流,說不上幾句話就吵。小時候調皮的我是父親試驗竹條抽打人疼痛的對象。

  那一次,我放牛在外闖了禍,牛吃掉了大隊支書家的半塊菜地上的大白菜。賠禮道歉加償還支書家一個同量的大白菜後,父親讓自己的手和兩根大拇指粗的竹條都變得很辛苦。我滿身腫成瘀血狀,像趴滿了一條條受傷的泥鰍。母親不敢阻止,隻在一旁流淚。父親的後母唐奶奶看不過去了,跪在地上,用身子護住被剝光了上衣的我。我沒有哭。晚上同唐奶奶睡,渾身疼痛著,卻將臉麵向漆黑的牆壁,想父親打我的理由。我覺得父親是應該打我的,隻是覺得他可以不打得如此痛快。夜深時唐奶奶突然拽住我,我不明白什麽事不想轉身,因為背上的傷口正火燒火燎的。但唐奶奶固執地拽了三次,我隻得艱難地轉過身來。一盞煤油燈快熄了的樣子,但還堅強地燃燒著。父親站在唐奶奶的床前,一臉的淚。我轉過身來後,父親卻緩緩離開了。

  那以後父親再沒打過我。

  幾十年後想起來,我還有些遺憾,我以為父親在給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哭泣表情時我應該說點什麽。

  我一直覺得自己的人格和情感構成和父親太相似,所以也相斥相克。但我心存著一些說不出理由的自豪感,為我的父親——這個不能給兒女們多少政治和經濟資源的父親,卻給了我們骨子裏那份堅強和驕傲的方式。

  我隻想說一句,如果有來生,請你們一定還做我的父母。

  林夕從汪然的小說《守望尊嚴》中讀到的這些文字是假一個書中人之口敘述他父親和母親的故事,也讓林夕對他的身世有了大概的了解。她躺在床上,把這幾段讀給老公秦文斌聽,《守望尊嚴》中的主人公假光明是一個從監獄裏出來奔波在為自己洗刷罪名道路上的人,林夕對老公說出了她對汪然身世之謎的好奇,聯想起汪然沒有一張照片能夠證明他自己所說的一切,而照片所顯示的背景信息是最直觀、最可信的。他和作品中的假光明有沒有聯係呢?秦文斌雖然不寫,但在林夕的影響下,也經常讀一些文學作品。他說,怎麽會呢?你不要將小說和生活混為一談。

  秦文斌不發脾氣的時候,可真是個不錯的好老公。林夕喜歡這種安靜的家居生活;喜歡和老公躺在床上隨意地拉著家常;喜歡兩人一起看電視時針對劇中的某個鏡頭,交換一個彼此心領神會的眼神;喜歡將她認為好的作品推薦給他看。每當此時,她想日子要是永遠能這樣風平浪靜地過下去該多好。

  可是,現實生活永遠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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