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春月餐館照樣開門很早,電視機和餐桌餐椅繼續放在門外。一大早,坐著吃早餐的,站著看電視的,把餐館門前擠得水泄不通。服務員穿插在廚房和餐桌之間,來來回回,忙個不停。
餐館門裏,春月、夏月、冬月、滿月、文靜、宋仁厚、雷成功、靳致水、黑建設和陳振江,準備參加市上今天上午舉行的抗震救災表彰大會,一餐節日盛裝,光彩照人。他們除了幫助致水治病將要受到集體表彰以外,許文靜脊椎複位手術還被評為抗震救災特殊貢獻獎,民營企業家雷成功和陳振江還被評為抗震救災優秀獎。
這陣子,他們剛剛吃過早餐,聚集在一起說閑話。隻有柳春月一會兒出去照看生意,一會兒進來叮嚀事情,指指點點,吆五喝六,進進出出,忙個不停。宋仁厚正在幫助服務員收拾餐桌,貓咬拿了一張報紙跑來說:“我就說嘛,地震以來,你和嫂子動不動就不在館子呆,我還以為有啥說不出口的事情呢,原來你們是去醫院做好人好事了!”宋仁厚說:“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舌頭老是在嘴裏打啥嗚啦!”貓咬把報紙塞在胳肢窩拔腿就走,邊走邊嘟囔:“真是甜尻子甜到痔瘡上了,我報喜來了又不是報憂來了,那麽厲害幹啥?惹不起還躲不起!”宋仁厚趕快拉住貓咬說:“你咋是小娃的牛牛,越逗還越硬了!既然是報喜來了,那麽多序子例子幹啥?”
貓咬說:“報紙上登著你家的事情,想給你獻個殷勤哩,真格是當上先進了,架子還大的不行!”宋仁厚說:“是不是?趕緊把報紙拿來叫我看!”貓咬一手隔住他說:“先甭忙,你當了先進,我也不是落後,昨天下午,社區也給我戴了大紅花,就是沒有你的級別高罷了!”宋仁厚邊要報紙邊給服務員說:“英雄不問出身,光榮不分級別。就衝受表揚和報喜這兩樣兒,趕快讓廚房給貓咬免費撈一碗粘麵!”貓咬邊奪報紙邊說:“太看不起人了,你們做了那麽大的好事,都一聲不吭,我做這點事情就來白吃白喝,我真的就那麽沒分量嘛!”宋仁厚笑著說:“既然是這話,費用照收,多挖一勺肉臊子總該可以吧?”貓咬笑著說:“那我就愧領了!”說完象猴子一樣,哧溜一下又蹴在椅子上。宋仁厚吊下臉說:“頭發都能梳順溜,衣服都能穿周正,為啥蹲椅子這毛病就改不了?”貓咬趕快坐下來,蹬好拖鞋,不好意思地說:“這不是一不留神嘛!”
宋仁厚原地雙手展開報紙,看得格外仔細。發現招呼生意的春月走過來說:“哎呀,你看,報上這篇《柳家姐妹》說的就是咱家的事!”春月忙著有事,嗯了一聲,一閃而過。
等春月閑下來,回到餐館跟大家說話時,才想起那篇文章來。趕忙扯起嗓子朝外喊:“瓷瓷貨——”一想不對,連忙就改口,“老宋,你把報紙拿進來,讓大家看看,上邊寫著咱家的啥事情?”大家聽春月突然改口叫老宋,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又聽說報上登了自家的事,一窩蜂衝著走進門的宋仁厚搶報紙。宋仁厚呢,一手高高舉起報紙,一手橫在胸前隔住大家,說:“你們先說電視廣告,啥時候播放最值錢?”雷成功說:“肯定是新聞聯播前邊,不然能叫黃金時段!”宋仁厚說:“你們不是搶著看新聞嗎,我就利用這個黃金時段,給大家發表個聲明!我宋仁厚非常感謝這次抗震救災,因為它給我摘了一頂黑帽子,戴了一頂紅帽子!”冬月說:“給你摘了一頂啥黑帽子?”宋仁厚說:“你大姐剛才已經大聲宣布過了,這麽大的事情,怎麽能聽不見?”大家等不及,嫌他拿腔作調,故意起哄。宋仁厚說:“那讓你大姐重新宣布一遍!”春月紅著臉說:“別給根麥稈筒當拐棍拄,我已經把瓷瓷貨改成老宋了,還這麽大肆宣揚,有啥意思嘛?”宋仁厚梗著脖子說:“你說了個輕鬆,把你換成我,體會體會那種滋味,這直接關係到我的人格,關係到我的尊嚴,是個極其嚴肅的政治問題,怎麽能不大肆宣揚!”雷成功說:“大姐這個決定宣布的很及時,原來我們認為大姐夫用兩個字可以概括,一個是肉字,一個是厚字;經過冬月他們四個這一場事,我想了想,得重新用兩個字來概括,一個是仁字,一個是智字。”
這個時候,服務員在外邊喊春月有事,春月趕快小跑出去。黑建設說:“摘黑帽子算是聽明白了,戴紅帽子是怎麽回事?”宋仁厚說:“我先問大家一句話,不是黨員能不能繳‘特殊黨費’?”大家異口同聲說:“當然不能!”宋仁厚說:“這就對了,那我們要是繳了‘特殊黨費’,不就等於戴上了一頂共產黨員的紅帽子嘛!所以,我感謝這非常時期,組織上做出的非常決定!”說著,宋仁厚象雞啄米一樣,不停地給大家抱拳作揖。雷成功說:“別急,別急,你把事情還沒說清楚,不停地給大家作揖算怎麽回事?”宋仁厚說:“我把什麽事情沒有說情楚?”雷成功說:“你都是老實人嘛,怎麽當著大家的麵撒謊呢?你說你什麽時候繳過‘特殊黨費’?”雷成功這麽一說,宋仁厚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自己怎麽把保密這一層意思忘得一幹二淨!人常說,賊不打三年自招。自己不是賊嘛,怎麽連賊還不如,這麽快就招了。又一想,既然已經是這事情了,不得不硬著頭皮打馬虎眼了。於是,脖子一梗,眼睛一瞪說:“反正我繳過!”黑建設說:“大姐夫,你這麽說就不講理了,就是繳過也得有個時間地點和證明人嘛,什麽證明都沒有,誰相信你繳了!”宋仁厚又想了想說:“你大姐能證明!”沒想到春月剛進來就聽到這話,氣得衝著宋仁厚大發脾氣:“你沒話說了,坐到哪裏悄悄的,我根本就不知道這麽回事嘛,能給你證明啥!”說著不停地給宋仁厚使眼色,示意他不要暴露“特殊黨費”的秘密。這陣子冬月才反應過來,說:“那三個黨員給韓老師送‘特殊黨費’的事,是不是你倆幹的?”春月說:“冬月,你是不是吃錯藥了,咋能把那事和我倆口聯係到一起?”冬月想了想又說:“肯定是你倆,不然那黨員兩個字,為啥要加引號呢?為了迷惑人還故意把兩個寫成三個!”春月說:“你別胡思亂想了,我和你大姐夫就不可能有那麽複雜的思想,也不會拿那麽多錢去交‘特殊黨費’!”
冬月這一回不再猶豫了,說:“大姐夫,給韓老師的那個信封,是不是你偷著放我包裏的?”宋仁厚說:“什麽信封,什麽包裏,冬月,你是不是神經有病了?”冬月說:“你才有神經病呢,別裝聾賣傻了,我看就是你放的!”宋仁厚急了,說:“誰給你包裏放信封,誰是地下爬的四條腿!”這一下,許文靜不依了,說:“有就有,沒有就沒有,罵人幹什麽?”冬月又轉過身對春月說:“大姐,那肯定是你放的!”春月看看許文靜,笑笑一語雙關說:“我給你把話說清楚,我沒放過信封,你大姐夫也沒放過信封,放信封的人是誰我也不知道,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放信封的人最值得我們尊敬,所以我們不能為了洗清自己,就胡噘亂罵放信封的人!”夏月說:“姐姐,你才進城沒有多少年,記性就這麽差的,在咱農村,有時候,罵人就是開玩笑,開玩笑就是罵人。我姐夫那不是罵人,是跟冬月開玩笑呢!”
春月說:“進城這麽多年了,瞎毛病至今還改不了!這明明是在城市嘛,又不是在農村,還好意思強詞奪理!”這時候,許文靜說:“你們說完了,我說兩句!大姐夫到底繳沒繳‘特殊黨費’,我是這樣理解的,就咱們這一家人的品質說,有功勞都不想吭聲,更沒人會平白無故地攬功勞。所以大姐夫能說這話,肯定是事出有因。根據我這兩天聽到的關於繳‘特殊黨費’鬧的一些笑話看,有的人不是黨員,還爭著搶著繳‘特殊黨費’,組織上婉言謝絕時,他們竟然說什麽,反正‘特殊黨費’,就不是正常黨費,共產黨員能繳,不是共產黨員也能繳;捐獻物資算繳,捐錢給受災人員也算繳,不然‘特殊’從何說起!大姐夫可能把給致水看病的錢,故意說成繳‘特殊黨費’了,說來說去,還不是想和大家開開玩笑嘛!”許文靜說完,春月順手把她拉到一邊,小聲說:“那六萬元究竟是怎麽回事,老實給我交待?”許文靜笑了笑說:“我能替你把保密進行到底,就能替別人把保密進行到底!”
宋仁厚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故意打了一陣哈哈,又說了一段繞口話:“沒繳特殊黨費,就不能說繳了特殊黨費;繳了特殊黨費,就不能說沒繳特殊黨費;到底繳沒繳特殊黨費,能說清楚的除了特殊黨費,還是特殊黨費!”春月瞪了宋仁厚一眼,說:“羞先人呢,既然那麽想戴紅帽子,為啥不寫申請嘛!”雷成功說:“大姐說的不對,這就象談戀愛一樣,有人是先戀愛後結婚,有人是先結婚後戀愛。大姐夫入黨也是這樣,一般人是先入黨再繳黨費,大姐夫是先繳黨費再入黨。”黑建設說:“就算大姐夫是個黨員,也和人家那黨員不一樣!”雷成功問:“怎麽不一樣?”黑建設說:“比人家多一樣東西!”雷成功說:“多一樣什麽東西?”黑建設說:“翅膀!”頓時大家哈哈大笑。
這時,陳振江說:“大姐,戴帽子的事,肯定沒人爭,但是摘帽子就不一定了。”大姐說:“不一定能怎麽了,我又沒給其他人戴啥帽子,還摘個啥勁呢?”陳振江說:“你沒戴不一定大家沒戴!”春月說:“你說這話什麽意思?”陳振江說:“我的意思是,還得給兩個人摘個帽子!”春月說:“給哪兩個人摘帽子?”陳振江說:“摘二姐和二姐夫的!”春月說:“摘他倆啥帽子?”陳振江說:“吝嗇鬼的帽子!”大家又哈哈笑了。沒等春月說話,滿月說:“這帽子還用摘,那天在致水老家,小廣東已經給他倆摘過了。”春月說:“要是這事情,咱們說了還不算,還得聽聽人家倆的意見!”許文靜說:“大姐,你也太實在了,振江不過是開開玩笑,問個什麽勁呢!”說完又怪起陳振江了,“沒大沒小的,也不分什麽場合,也不看人家高興不高興,就知道瞎開玩笑!”黑建設說:“這啥還沒見啥呢,就管得這麽嚴的,要是結了婚,陳哥的命運,就可想而知了!”
春月說:“文靜,你咋象我剛才一樣,人家開個玩笑,就當起真了。再說,那兩口不知道啥,不可能連個玩笑都開不起吧!”夏月趕快表態說:“姊妹們在一起耍笑呢,說重說輕無所謂!再說,我們要是想摘的話,早讓你們摘了,還能等到今天!人常說,人怕出名,豬怕壯。思來想去,把尾巴夾緊點還是好,所以,這帽子千萬不能摘!”她這一說,冬月和滿月不願意了。冬月說:“吝嗇鬼就不是啥好名聲,為啥還要背上它,舍不得丟手呢?”滿月說:“真是跟上當官的當娘子,跟上殺豬的翻腸子,到底是跟上大老板了,說起話來也跟人不一樣!”
“你倆別難為你二姐了,剩下的話我來給你們說!”這個時候雷成功插了話,他說,“我們老頭子的原籍是什麽地方,你們該耳有所聞吧?”春月說:“咋能不知道呢,不查你祖宗三輩,能把夏月嫁你!”雷成功吭一聲笑了,說“說實話,老爺子是山西富商的後代,是背叛自己家庭投奔革命的青年學生,西安解放以後,省上挑選經商人才,一看我爸是山西人,就讓他到了商業廳。我們晉商有個特點,應酬上極其大方,經營上極其摳門。人情一匹馬,買賣爭分厘,就是晉商的生動寫照。當然這是從正麵說的,還有反麵的,說我們山西人是‘九毛九’。不管褒也好,貶也好,我們之所以不願意摘掉這個帽子,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保持我們晉商艱苦創業這個傳家寶!”
大家對雷成功這個說法很不以為然,又是七嘴八舌議論了一陣子。
剛議論完,雷成功又說:“你們不要不服氣,我能說這話,就有說這話的根據!比如我們山西祁縣的喬家、渠家和曹家,榆次的常家,靈石的王家,平遙的雷家,等等等等,都是家財萬貫,富可敵國的大商賈。不管是初創時期,還是發跡以後,始終堅持貧不能移,富不能淫,艱苦創業,勤儉持家。比如,堅決不準家人和子弟,下館子,抽大煙,逛窯子就是突出例子。人常說,富不過三代。但是這些晉商卻能數代富有,曆久不衰。再說說解放前,在咱們關中一些比較繁華的縣城和鎮店,經營百貨和布匹的山西商人,之所以能在當地形成氣候,靠的並不是投機取巧,奸詐狡猾,而是與人為善,艱苦創業,以誠信為本,以服務質量取勝。在他們絕大多數人身上根本找不見奸商的蛛絲馬跡,鄉親們不是稱他們善人,就是叫他們活菩薩。特別是他們的艱苦奮鬥精神有口皆碑,生蔥饅頭茶葉水基本上是他們的家常便飯。我說了這麽多,你們可能認為這些都是過去小農經濟式的老古董,反映不出時代特點。那我就再說說,現在馳騁於國際商界的大腕,比如美國福特,日本豐田,英國匯豐,德國西門子,等等。他們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輝煌,關鍵是‘細節決定成敗’的意識很強。所以在經營企業和產品創新中,無時無刻不是誠惶誠恐,兢兢業業,克勤克儉。一張紙,用過以後翻過繼續用。偶爾碰上丟棄的螺絲釘,也要撿起來物盡其用。聯係到我國改革開放這幾十年,國內也出現了為數不少的富人,但我覺得,相當一些人浮躁誇張有餘,內斂冷靜不足。他們不是把錢用在該用的地方,往往為了擺闊氣好麵子揮金如土。這些人盡管資產極富有,但是腦子卻很空虛!我深深感到,在我國現階段,確實形成了富人階層,但是沒有形成真正的上流社會!我耽心的不是富不過三代,如果長此以往,恐怕到不了第二代,企業就難以為繼了。振江,你是怎麽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想讓我的集團在下一代手裏就歇菜。我要說明的是,我並不奢望我的子子孫孫一直富有下去,但是起碼富一代就要文明一代,不能老讓人家把我們民營企業‘暴發戶’和‘鄉鎮企業家’一代一代叫下去!”說完坐到哪裏,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大家聽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突然雷成功又笑起來,很自謙地說:“隻顧說別人呢,一不留神,自己也浮躁了一回!”這個時候,陳振江才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老兄還是城府很深哪,鄙人自愧不如!”雷成功說:“我並不是你一表揚,就覺不著了!說實話,要不是木已成舟的話,我真想讓市上把表彰我倆的決定取消了,省得讓我們背那虛名!”
他這一說,大家不依了:“你倆口是不是太鬼了,是怕我們借錢咋的?”“裝下的不象,磨下的不亮。還是實事求是點好!”“謙虛過度,就成了虛偽了!”最後,靳致水說:“你們別操心,現在說啥也來不及了,這篇文章已經把他倆的事情全部報道了!”說著他把報紙展開給大家看。大家這時才發現,靳致水已經把報紙拿過去看了多時了。紛紛圍過來,你拽個角他拽個角,邊看邊議論。
大家看了會兒報紙,陳振江說:“你們看完了沒有?看完了,我還有個節目,要你們審查呢!”春月笑著說:“什麽節目,該不是開玩笑吧?”宋仁厚說:“陳振江除了惡作劇,還能搞出什麽節目來!”黑建設說:“就是惡作劇,也不妨看看,反正這會兒,閑著也是閑著!”雷成功說:“惡作劇也不是一般人能搞的,他能不斷地搞出惡作劇來,說明還有一定才氣!”靳致水說:“耳聽是虛,眼見為實,大家還是看看再說!”那姊妹也跟著說想瞧瞧。陳振江說:“大姐,大家夥兒已經表態了,就等你老人家一句話了?”春月說:“光說想看呢,咱這窄屋淺院的,到底是什麽節目嘛,誰來演嘛,在哪裏演嘛?”陳振江說:“這些你不用管,隻要你老人家一句話就行!”春月這才說:“審查就審查,誰還害怕審查嘛!”陳振江一手插褲兜,一手往前揮:“跟我來!”
冬月用輪椅推著靳致水,宋仁厚和黑建設兩邊護著,其他人跟在後邊,浩浩蕩蕩地跟著陳振江來到隔壁大酒店。當他們走進大餐廳時,一個個驚訝的瞠目結舌。餐廳布置成了婚禮殿堂。陳振江走上小舞台,揭起覆蓋在幕布中央的大紅紙,下麵的金色大字才暴露出來:靳致水先生,柳冬月女士;陳振江先生,許文靜女士,結婚典禮。
宋仁厚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說的怎麽樣,是不是又在搞惡作劇?”雷成功說:“這種事情可不是開玩笑,得征求本人意見,絕對不敢隨便胡來!”黑建設說:“你們多餘操那心,人家好歹還是大老板呢,能不征求他們意見!”春月說:“我吸取以前的教訓,不發表任何意見,一切以他們意見為意見!”夏月說:“既然大姐已經給你們把韁繩放開了,你們就真真正正的戀愛上一回,能不能多談上一段時間,急急忙忙辦事幹啥?”陳振江說:“我們談戀愛是抗震救災牽的線,現在抗震救災取得了偉大勝利,我們的婚事也應該有個結果了!就和大姐夫一樣,人家都能在抗震救災的火線上入黨,我們為什麽就不能在抗震救災的火線上結婚!”夏月又說“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我總覺得,結婚是人的終身大事,你們辦得這麽急促的,大家想給你們送個禮物都沒時間買!”黑建設說:“如果二姐嫌沒時間買東西,給上幾萬元也行,人家想買啥買啥?”雷成功說:“這有啥說的,你建設給幾萬,我們就給幾萬!”
滿月說:“二姐也是的,大姐都知道尊重本人的意見,你為什麽要管那些閑事!在如今這抗震救災的情況下,什麽奇跡都有可能發生,人家創造個新的戀愛方式,還有什麽不應該的!”宋仁厚說:“別說得那麽高雅了,都是過來人,誰不知道啥?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還不要說他們是已經有過那種事情的餓漢,急迫心情就可想而知了!”黑建設說:“大姐夫,大姐剛給你把瓷瓷貨帽子摘了,你就犯起糊塗來!不知道你是真糊塗,還是故意裝糊塗,現在這事情嘛,光結婚能吃,不結婚照樣能吃,甚至於還比結了婚吃起來有味道!”滿月氣得在黑建設身上亂砸:“你弟兄倆,沒有一個好熊!”
春月說:“別開玩笑好不好?人家說正經話呢,你們打啥岔呢!”滿月說:“大家都在開玩笑呢,誰說的是正經話!”春月說:“咋,你不是說人家創造了新的戀愛方法嘛,怎麽不給大家說說呢!”滿月說:“噢,有這麽回事!其實,我隻是那麽一說,究竟是啥新方法,還是讓他們自己說吧!”春月說:“陳振江,既然你這麽急著準備結婚典禮,還是由你來說!”陳振江想了想說:“首先聲明,我隻是代表,不完全是我自己!舉行結婚典禮,是經過四個人共同商量的。但是,典禮在什麽地方,布置成什麽樣子,放在什麽時間,全是我一個人秘密決定的。自從致水住院以來,我們四個無論誰和誰談,已經把自己的思想水平,道德品質,優點缺點,長處短處,完全真實的表現了出來。比起那種隻談優點不談缺點,隻看長處不看短處,隻是曲意逢迎,不敢暴露真實想法的傳統方式來,不知道要全麵成熟多少倍!還不要說,我們已經交往這麽些天了,各方麵條件已經成熟,特別是感情基礎比較牢固,所以我鬥膽決定,市上表彰會一完,順便在這裏把婚禮辦了,省得大家為我們操心!說得再實際點,眼下致水要在西安養病,單位的房子沒收拾好,還得暫時住到冬月那裏,把婚禮一舉行,互相來往就方便了!”黑建設說:“陳老板恐怕沒說對吧,真實情況是,為了致水和冬月方便是借口,為你和許大夫方便才是目的!”
大家哄一聲笑了。
春月笑著說:“振江你是咋搞的,讓你介紹戀愛方法呢,老是替自己辯解啥?這種事情就是這,不掩飾倒沒有啥,越掩飾越說不清。你把腰杆挺起來,包括你許文靜,人家一說你們先不好意思!你看看人家冬月和致水,多自然的,誰能說人家個啥!振江,想不想說?不想說了,趕快開會走!”陳振江這才說:“還沒正經鬧洞房呢,就把人整成這了,如果真正鬧開洞房了,不把人整死才怪呢!”黑建設說:“你到底說不說?”陳振江說:“我說我說,我這就說!有的是先談戀愛後結婚,有的是先結婚後談戀愛,我們新方法是,先大概談個戀愛再結婚,結了婚再仔仔細細談戀愛……”
陳振江正說著,突然停了下來。大家莫名其妙,發現他踮著腳老是朝門口張望。大家順著他的目光朝會議室門口一看,原來是許父許母站在那裏,中間還加了個小晨晨。
陳振江邊往門口迎邊說:“你們現在來幹什麽?”許文靜很快跟了上去,大家夥也全都圍攏過去。許父嘿嘿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這不是心急,在家裏呆不住嘛!”說完站在那裏沒有下文了。“不該發揮你那優勢時,你光想發揮,現在需要你發揮了,可舍不得你那陳詞濫調了!”幾乎同時,許母又是用胳膊碰,又是用眼睛斜,小聲埋怨說,“愣在那裏幹啥,還不趕快把咱的心情,給大家表示表示!”許父這才壯起膽子,清了嗓子,拉開架勢說:“不早早兒來不由人嘛,市上要開表彰大會,一街兩行張燈結彩,機關單位鑼鼓喧天;過街標語鼓舞人心,各種彩旗迎風招展;青年男女載歌載舞,市民遊人笑逐顏開。我們實在在家呆不住哇,抗震救災我們沒有出處多少力氣,現在再不來助助興轟轟場麵,就有點說不過去了……”許母看許父越說越激動,害怕出問題,故意拽著他的衣袖說:“你說完了,我說兩句!助興轟場麵隻是任務之一,我們來還有兩個任務要完成,一個任務是來檢查婚禮籌備工作的。結婚這麽大的事情,到底籌備得怎麽樣了,我們不提前來檢查在怎麽行!你們認為來早了,我們還覺著來遲了!”
沒等陳振江說話,春月接了話茬說:“這才說了一個任務,還有一個任務是啥?”許母說:“還有一個是來盡義務的。”春月笑著說:“你們二老看看熱鬧就行了,還有什麽義務需要你們盡?”許母說:“看你說的,送女的送女,迎媽的迎媽,你們說說,這個義務應不應該盡!”春月想了想說:“送女我們知道是啥意思,不知道迎媽是咋回事?”許父說:“不光迎媽你們弄不明白,就是送女你們也理解的不一定全麵!”春月說:“送女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我們有什麽不明白的?”許父說:“你們要明白的話,就說出來讓大家聽聽!”“別給娃們雲裏霧裏了!”許母把春月拉過來說,“我們來送兩個女子,不是一個女子,送文靜你們都知道,我就不說了。你們父母過世的早,冬月雖然有你們幾個姐姐照看著,但從小沒爸沒媽總是事實,所以我們就當一回你們的父母,來送送冬月!”
許母這一說,春月姊妹低下頭去,眼淚刷地流出來。冬月難過得抽泣了幾下。會議室鴉雀無聲。宋仁厚為了打破這種沉悶的氣氛,故意說:“你們二老話還沒有說完嘛,那迎媽到底有些啥說法?”許母說:“迎媽是小晨晨的事,他不光迎媽,還要送媽呢!文靜和振江成了親,就名副其實成了晨晨的媽媽,晨晨不來迎迎能成?聽說地震以來,晨晨老是把冬月叫媽媽,在我們家做夢都叫,現在冬月要嫁致水了,晨晨不來送送能成?”柳冬月和許文靜幾乎同時抱著晨晨,你親一口,她親一口。晨晨流著淚,一會兒叫文靜媽媽,一會兒叫冬月媽媽,忙得不亦樂乎。在場的人都笑得淚光閃閃。
突然,春月看了看表,跟大家說:“九點已經過了,趕快參加表彰會去!”宋仁厚說:“時間來得及,十點整才開會呢,這裏到會場牙長一截路,坐上車,踩一腳油門就到了!”“大姐夫……”陳振江叫出聲才知道失口了,吐了一下舌頭,趕快道歉說,“對不起,叫錯了,別見怪!”宋仁厚笑著說:“現在叫大姐夫才沒錯!”陳振江這才抖了抖精神,故意大聲說:“大姐夫,趕早不趕晚,現在就動身!”
陳振江這麽一說,惹得大家夥捧腹大笑。笑畢,在柳春月的安排下,柳冬月推著致水,宋仁厚、雷成功、陳振江、黑建設,陪護在左右,走在前邊。柳春月緊隨其後,許文靜、柳夏月、柳滿月,很快圍上來,擁著春月,說說笑笑出門去參加表彰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