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等來的不是柳春月,而是陳振江。
陳振江聽說冬月和晨晨在書房湊合了一夜,就意識到冬月對那幾大舉措不以為然。第二天把公司工作安排就緒,便動身回別墅想和冬月好好談談。等趕到別墅,根本不見冬月人。問過司機王師,才知道去醫院送醫療費了。說起醫療費,又勾起他的心事來。那天,春月吃飯時敲明叫響,說他那錢是替她們墊的,她們湊齊後立即還他。當時他不得不答應春月。說實話,他之所以給靳致水聯係醫院,墊付醫療費,派人護理,一言以蔽之,全是衝著柳春月來的,其中的原委就是想借助春月的影響力,和冬月結成夫妻。誰知道這些天來,抗震救災如火如荼,捐贈浪潮洶湧澎湃。特別是同行們的行動觸動了他,人家不是一筆一筆地捐款就是成批成批地捐物,自己公司盡管也不失時機地捐了款物,按說已經盡到自己的責任,但是總覺得這些舉動少不了有順應潮流應付門麵之嫌。相比之下,眼下靳致水不但是地震傷員,而且是舍己救人的抗震英雄,就是因為遠離震央和春月姊妹偷著治療等因素,沒有引起媒體和有關方麵的注意。自己如果能在這種情況下,給他捐錢治病,既能給靳致水雪中送炭,又能減輕春月姊妹的經濟壓力,但是又一想,這麽做要麵臨兩個問題,一個是春月姊妹會不會答應?不用說,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另一個是,本來自己在醞釀這個舉動的時候,首先考慮的就是要避免功利因素。實際上這麽一做,不管當初主觀動機如何,都會給人一種此地無銀的感覺。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有個冬月的問題。想來想去,要解決好這個問題,隻能在背地暗箱操作了。自己親自出馬吧,顯然條件不具備。讓別人幫忙吧,琢磨來琢磨去,隻有趙主任和許文靜出麵比較合適。這兩個人比較起來,從熟悉程度來說,隻能是求助於主治大夫許文靜了。
他當時就掏出手機,撥通許文靜的電話,說:“許大夫,我是陳振江,沒有想到我會給你打電話吧!”許文靜說:“你說這話就有點唐突了,我是病人的主治大夫,你是病人的親屬,親屬有事找主治大夫,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有什麽想到沒想到的!”陳振江說:“你要是這樣想,那就最好不過了。是這,我有個事想請你幫忙,不知道有沒有時間?”許文靜說:“別那麽客氣好不好,有什麽事情隻管說!”陳振江說:“這事情電話裏說不清,想和你當麵談談!”許文靜說:“那你到醫院來,我在辦公室等你!”陳振江說:“醫院人多,說話可能不方便吧!”許文靜說:“我現在正在上班呢,不便外出,要不等我下班再說?”陳振江說:“這事情根本等不得,那是這,就在你辦公室說,我馬上就到!”
陳振江來到許文靜辦公室,把給致水買的營養品放在一邊說:“找上門來給你添麻煩,真是不好意思!”許文靜給他接了杯水,放在麵前,說:“有什麽事情隻管講,老是那麽客氣幹什麽?”陳振江說:“咱們也交往這麽多天了,我的事情你多多少少也知道點,反正談戀愛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今天在你麵前我也顧不得許多了。我今天來找你,主要是想解決致水的醫療費問題。”許文靜說:“他的醫療費不成問題嘛,我也沒有要你們任何人交過,現在提它幹什麽?”陳振江說:“不是這意思,我說的是我交醫療費的事情!”許文靜笑著說:“你交不交醫療費我管不著,給我說了沒用!”陳振江也笑了,說:“這事情一時半會說不清楚,讓我從頭給你說行不行?”許文靜笑著點了點頭。
陳振江喝了一口水說:“我給靳致水交醫療費的事,你總該知道吧?”許文靜說:“這我怎麽能不知道?我們科都以為病號的名字叫陳振江呢!”陳振江說:“說實話,我當時這麽做,主要是為了取悅柳春月,因為柳春月在她家是主事的,一切都是她說了算。我把自己和冬月的事全部寄托在她身上,所以當柳春月要我幫助靳致水聯係醫院和墊付醫療費時,我不但滿口答應,並且全力以赴。但是這個時候,我墊的這些醫療費,派的陪護人員,全部用意都是表現給柳春月看的,也就是說僅僅停留在‘墊’上。後來我怕她們拿不出這些錢,又有了替他們承擔醫療費的想法。不用說,這種想法肯定與我追求冬月有關。柳春月奔喪回來,提出堅決要給我還錢,我害怕人家說我因為追求冬月才替他們出錢,就沒敢拒絕。最近,有三方麵原因折騰得我放不下這事情。一個原因是靳致水的奉獻精神。過去因為冬月這層關係也斷斷續續聽說過,但是沒有往心裏去。這一次,聽說他大學畢業,拋下城裏的工作和戀人,毅然決然回到深山老林的破廟裏去教書。加上柳秋月不顧春月拚命阻攔,采取極端措施,終於和靳致水結為夫妻。在現在這種社會背景下,確實是精神可佳,難能可貴!另一個原因是在這次地震中,靳致水舍己救人,耽擱了時間,結果秋月產後大出血不治身亡,盡管他遠離震區,沒有引人們的注意,但是他們在我心目中,並不比四川那些抗震英雄有絲毫的遜色!還有一個原因是我的同行們捐款捐物,我也不甘落後,台也上了,牌也舉了,態也表了,像也錄了,事後我總覺得這個舉動本身有功利之嫌。想來想去,眼前靳致水就需要關心,就需要幫助。我也知道人家姊妹幾個已經把錢湊夠了,但是那是怎麽個湊法,你比我清楚得多。在這種情況下,我為什麽不能不聲不響地,給以實實在在的幫助呢!但是我又害怕自己這個想法有討好春月,追求秋月之嫌,所以想請你出麵給我幫個忙,把我捐款給致水治病這件事情隱瞞起來,不要給任何人提起。這樣,一方麵,在公開場合,我牌舉了,麵露了,總算對輿論有個交待;另一方麵,避開大家夥,錢出了,心盡了,總算對良心有個交待。這就是我的全部意思!”
陳振江看許大夫要說話,伸手阻擋了她,繼續說:“我之所以有這個想法,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故意做作,而是從心底發出的。不瞞你說,我在取得第一桶金的時候,老父親利用他的影響,給我幫了很大的忙。正是這第一桶金,給我打下了堅實的經濟基礎,使我完成了資金的原始積累,有了創業的堅定信心!正是這一桶金,讓我結識了不少商界朋友,才使我有了今天這樣規模的產業!每當想到這些,我激動得幾乎不能自控。飲水思源,難道我要感謝的是這桶金嗎,當然不是。難道我要感謝的是我的父親嗎,當然也不是。我要感謝的是改革開放的好政策,不是這個好政策,老父親打死也不會給我幫忙。不是這個好政策,他的同事們也不敢給我開綠燈。不是這個好政策,我也發展不到今天這一步!既然黨和國家的好政策讓我先富起來,在黨和國家遇到困難的時候,就應該挺身而出,慷慨解囊。我也承認,盡管這些財富在它初創時期,還有那麽點原始和不屑甚至不陽光!說穿了,盡管沒有一絲一毫的違法亂紀,利用父親的政治影響和社會關係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一段時間,有人對我評頭品足說三道四,我很不以為然,反而認為自己是響應鄧大人先富起來的英雄人物,不但對改革開放無過,而且對改革開放有功!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自己一門心思記著鄧大人‘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這句話,所以津津樂道,沾沾自喜。沒想到竟然忽視了鄧大人的另一句話——‘走共同富裕的道路’!所以要全麵貫徹鄧大人的意思,自己究竟是功是過,就看能不能與時俱進,也就是說,不光是能不能盡快富裕起來,更重要的是,還要看在富裕起來之後,能不能想到還在貧困線上掙紮的那些人,然後讓自己獲得的這些財富,通過各種不同的途徑,更好地回饋社會服務人民,讓大家共同富裕起來!尤其是在國家和人民遇到困難的時候,能不能奉獻出一部分財富來,幫助受災受難的人盡快戰勝困難,是衡量自己有沒有赤子之心的重要標誌!”說到這裏,陳振江眼裏淚光閃爍。
許文靜也被陳振江的情緒感染了,好半天沒有說話。當她聽到陳振江再次讓她幫忙的時候,才說:“難得你有這份心思,隻可惜我幫不了你什麽忙?”陳振江說:“春月她們今天不是要來交醫療費嘛,你盡快給收費處打個招呼,等她們來交錢時,就說我今天上午把我墊的錢全部取走了。然後,把她們錢收了,給她們打個收款條。今後凡是靳致水的醫療費,花多花少隻和我一個人說話,其他人一概不理。等出院以前,你再把他們交的錢如數還給她們,就說人家縣上把醫療費打過來了,把她的收款條換回來,不就萬事大吉了!”
許文靜笑著說:“我還是那句老話,你們真是好人遇到一塊了,就說這個靳致水吧,剛住進醫院,我問人家怎麽受的傷,人家死活不說實話。後來我從你們這些親戚中了解到真實情況,質問他時,人家一再求我給他保密,說現在遇到了這麽大的地震,光四川那一塊,就夠忙活一陣子了,再要把這事捅出去,會忙中添亂的!後來我發現你們大家夥和致水的想法一樣,就隻好違心地為你們保守這個善意的秘密。好就好在他一直用的是你的名字,客觀上為他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沒想到你今天又要我給你保守這個善意的秘密。說實話,在你們兩家誰出醫療費的問題上,我的態度非常明確,寧願讓你出,也不想讓那姊妹出,尤其不想讓春月一家出,這裏邊有同情弱者的因素,更有殺富濟貧的想法,說得再明白一點,就是對你曾經無視本人的一種報複心理。沒想到你現在送上門來了,我能不答應你!不過我此時此刻的心情,已經超越了我原來的想法,由報複你變為讚賞你了。所以,為了給你們保留心中那塊聖潔美好的空間,為了給春月姊妹減輕經濟上的壓力,我很樂意給你幫這個忙!”陳振江說:“不管是什麽想法,隻要願意給我幫忙,我就很感激了!”
“不必客氣!”說著許文靜站了起來,“好了,你忙你的去吧,我現在就去收費處辦妥它!”陳振江說:“那我再不問你了,她們來了就讓直接去收費處?”許文靜說:“這還用得著囉嗦!”
陳振江提著給致水買的營養品,推開了病房門。馮師看見老板來了,趕快上前接住禮品,放在床頭櫃上。致水說:“陳老板,你給我把心操得不象啥了,來還買這買那幹什麽?”陳振江說:“致水,明人不做暗事,我是為大姐和冬月來的,你不要不好意思!”冬月說:“你是你,我是我,各人是各人,不要胡拉亂扯!”致水說:“不管你是為誰來的,東西總是送給我了,我怎麽能吃食昧食!”
他們正說著,門外突然有人說話聲。冬月說:“你們聽,肯定是大姐她們來了,人還沒進病房,聲音就到了。”說著趕快就去開門。很快春月、夏月、宋仁厚走進來。看見陳振江,春月說:“你怎麽也來了?”陳振江笑著說:“你不是說不要我管醫療費嘛,我知道你們今天要交醫療費,在收費處等不見你們來,就提前讓收費處把我交的費用全部退給我。”說著拍了拍身上的長帶背包,“如果今天等不來你們,我還得重新把這交回去,不然,醫院會給致水停藥的!”冬月聽了這話很不高興,趕緊掏出兩萬元遞給春月,說:“這是我和滿月的,咱趕快去交款吧,不然給致水停藥咋辦?”春月說:“心急不耐老,兒多孫子少,等我把錢整理好再說!”
突然滿月闖進病房來。夏月說:“我不是給你打電話了,生意正忙著呢,還跑來幹啥?”滿月說:“我把饃全部蒸好了,建設正賣著呢!”說著從包裏掏出一遝錢,“大姐,這是我那一萬元!”春月說:“趕快裝上,你那情況大家不是不知道,你二姐四姐爭著給你出呢!”滿月說:“要是其他錢,她們想出就出了,這種錢還是我們出比較好!”春月說:“你要說這話,那我就把你這錢收了!”說著她從冬月那兩萬元中拿出一萬元遞給冬月,“滿月既然不讓你墊,你就把你這一萬元拿回去!”冬月說:“滿月,你馬上買房呀,逞那能幹啥?”滿月說:“一碼是一碼,這錢你絕對不能替我出,買房的時候,再說買房的話!”說著她走到病床前說:“三姐夫,這是我給你包的包子,閑了你和大家夥一塊吃!生意忙著呢,我還得趕快回去!”“我真不知道怎麽感謝你們好?”致水說,“你忙著你就走,這裏啥都好著呢!”
姊妹們把滿月送到電梯口,剛要揮手告別,冬月說她也要走,便和瞞月一塊鑽進了電梯。電梯啟動以後,冬月說:“我讓建設給我收拾房子,咋不見他動彈呢?”滿月說:“不是他不動彈,是我把他擋了。我害怕你在氣頭上,要是按你說的辦,給你造成遺憾咋辦?最好還是等等比較穩當!”
電梯很快到了一樓。她倆出了電梯,站在門廳。冬月說:“滿月,你咋這麽糊塗的,大姐是看上人家陳振江的錢了,其他她根本不管嗎!這是我一輩子的事,她不管能行,我不管不行!”滿月說:“要是這意思,你現在往我哪裏走,讓建設立馬給你找人!”冬月說:“改日再說吧,我今天還要辦個急事呢!”滿月說:“你那油摻麵的日子,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還有啥急事呢?”冬月說:“你忘性咋這麽大的,我當著你們的麵,說我要管致水的孩子,這麽長時間了,電話電話沒打過,錢錢沒寄過,今天想給孩子寄點錢,你說是不是急事!”滿月說:“既然是這事,你趕快去寄吧,我還急著回去呢!”冬月說:“有建設呢,你有著急得啥呢?”滿月說:“我咋能不著急呢,建設是個瞎眼鬼,要是收上一百元假票子,我今天這饃不是白蒸了!”
送走冬月滿月,春月他們回到病房,馮師說:“許大夫說你們來了,讓告訴她一聲。你是到她辦公室去,還是把她叫到病房來?”陳振江說:“許大夫那裏不著急去,先趕快把錢交了,帶在身上不安全!”春月想了想說:“咱們兵分兩路,那頭都不耽擱。夏月和我去找許大夫簽字。老宋,我把這錢給你,振江,你把這瓷瓷貨領上交錢去!”陳振江說:“公司還有點事,交了錢我就不上來了。”春月知道他的意思,冬月一走就把魂勾走了,哪裏在這裏呆得住!笑著說:“就憑你今天很利索的把錢取走,大姐已經很滿意了!要是扭扭捏捏,推來讓去,還不知道要受多少難場!你已經給咱出了大力了,有事你趕快走,這裏有我們幾個呢!”
他們一同出了病房,一路去交醫療費,一路去許文靜辦公室。
結果,剛剛出門就被迎麵而來的許文靜堵在樓道。春月說:“我倆正要就去找你呀,誰知一出門就碰了個正著。”許文靜說:“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等得有點著急,想來看看情況。”春月說:“那咱現在就往你辦公室走!”許文靜說:“你們這些人一塊去?”陳振江說:“我是陪著老宋去交醫療費的!”許文靜點著頭說:“好了,好了,你們去吧!”陳振江知道她在暗示自已經給收費處說好了。心裏說,我從你那裏出來進病房的時候,就看見你去了收費處,不然我敢催著他們交款。於是拉著宋仁厚就往電梯口走,嘴裏不停地催著:“快走,快走!”
來到辦公室,許文靜給她倆讓座接水。春月說:“許大夫,動這手術,不會有啥意外吧?”許文靜笑著說:“這你放心,這種手術,雖然是粉碎性的,創傷麵大,但都不在要害部位,一般不會有啥問題!”夏月說:“既然沒有問題,你還讓我們來簽字幹啥?”許文靜笑著說:“要你們來簽字,這是治療中不可缺少的程序,不光有責任問題,有知情的權力,還有參與治療的義務!要是隻寫個名字那麽簡單,早在樓道就搞定了,還要你們來辦公室幹什麽?”春月說:“許大夫,你不要見怪,我們對這不懂,是有啥說啥!”夏月隻是嘿嘿地笑。許文靜說:“你們不要不好意思,有什麽問題隻管提!不然,你們心裏有疑慮,我也不好讓你們簽字!”春月說:“許大夫,需要我們拿主意的,你就給我們提出來,不要讓我們東一榔頭西一棒子,說來說去還說不到向上。”
許文靜笑著說:“功夫沒有白費的,別小看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它能反映出你們真實心理,隻有把你們內心深處這些問題解決了,我們談問題就不會有多少障礙。我這人就喜歡和你們邊聊天邊解決問題。你們還有啥想法,盡管往出說!”夏月說:“動這手術,不搭鋼板行不行?致水現在比不得一般人,老的老小的小全靠他呢,如果搭上鋼板,把瘸子治成拐子,還不如不搭鋼板!聽我姐夫說,農村那捏骨匠,從來就不用鋼板,人家也沒見把病耽擱了!”春月說:“你說你的想法,不要老拿你姐夫當擋箭牌!”許文靜笑著說:“大姐,你有沒有什麽想法?”春月笑著說:“夏月這個想法,不是沒有道理,因為我們沒經過這事情,不知道到底是搭鋼板好,還是不搭鋼板好。又一想,你就是專門弄這事情的,又對致水這麽好的,我相信你,你說咋辦就咋辦!”許文靜說:“這裏邊有兩個問題要搞清楚,一個是用不用鋼板的問題;一個是用什麽鋼板的問題。先說用不用的問題,如果把話說絕對,不用不是不行,道理很簡單,在沒有發明鋼板之前,骨折這類病不是照樣看著嗎!就是現在,因為患者的拿不出錢,在外縣不用鋼板的多的是。但是把話說回來,用上當然比不用好!打個比方,一個人突發急症,要往很遠的醫院送,現在有兩種運輸工具,一種是花錢少的牛車,一種是花錢多的汽車,但送到的結果就大不一樣了,這個道理你們明白不明白?”春月說:“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情,誰還不知道啥!”夏月說:“那還用說,汽車雖然花錢多,當然是汽車快嗎!”
許文靜笑了笑說:“再說致水的病情,關鍵他的創傷是在擔負著大部分體重的兩個大腿上,要是在胳膊上還能好一點。右腿傷輕一點,隻是股骨下半部出現裂紋;左腿股骨是粉碎性骨折,而且還比較嚴重。考慮到病人對手術的承受能力,右腿可以不用鋼板固定,但左腿必須用鋼板固定,不然,不但左腿長不好,右腿也會受到影響。”春月說:“你不用解釋了,這事情就按你說的辦!”夏月趕緊說:“搭鋼板是搭鋼板,還要看是啥鋼板呢,進口鋼板貴得很,一般人搭不起!”
許文靜說:“現在說說用什麽鋼板的問題。一種是國產鋼板,價錢在一萬元左右人民幣;一種是進口鋼板,價錢在兩萬元左右人民幣。從質量來看,兩種鋼板都符合要求。如果再想追求更高質量的話,當然是一分價錢一分貨,進口鋼板肯定要比國產鋼板好得多。”夏月說:“姐姐,隻要兩種鋼板都符合要求,咱就用國產的算了,何必要多餘花錢!”春月說:“不要把錢多錢少吊在嘴上,人家許大夫是專家,聽聽人家怎麽說?”夏月說:“人家大夫當然願意用進口的,傷口好得快了大夫臉上有光嘛!咱出錢呢咱不決定,難為人家大夫幹啥?”
許文靜又給她倆續了水。然後坐下說:“二姐,你不好意思把話說出來,我能理解。我承認大夫一般都希望患者用進口鋼板,一個象你說的,有利於傷口愈合,一個你沒好意思說出口,就是還能給醫院增加收入,給醫生還有提成。可是在我們醫院不存在這問題,為什麽,能到我們這醫院來的,大部分都是有經濟實力的,不然,一般人不敢把病人往這裏送。偶爾有送進來的,我們根據他的經濟情況,能不用鋼板的,盡量不用鋼板,非用鋼板不可的,隻給他們用國產鋼板,連進口鋼板提都不提。我也知道致水的醫療費是你幾家臨時湊的,能節省盡量節省。但是他的病情不允許嘛,這才不得不把兩種鋼板的事提出來。”
春月說:“夏月,啥話不說了,就用進口鋼板吧,這錢將來單獨算,我和你姐夫把這錢出了!”夏月說:“姐姐,你把我的意思誤解了,我不想用進口鋼板,不是舍不得錢,主要是害怕多花冤枉錢。既然許大夫把話說到這裏,不就是一兩萬元嘛,攤給一家最多不過幾千元,我還不知你的經濟情況,何必要把你一家壓得喘不過氣呢!”
接下來,又談了諸如輸血安全、進口鋼板質量,主刀大夫等等問題。
最後許文靜說:“我盡管給你們說了這沒問題那沒問題,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不可預見性,也就是說,隻要做事就會有風險!盡管我們要求要做到萬無一失,但是因為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手術中出現意外也不是說沒有可能!”說著她把《住院手術同意書》遞給春月,“你倆把這細細看完再簽字!”
春月看過手術同意書,最後目光落在“術中術後可能發生的情況”那一欄:
1.麻醉並發症(詳見麻醉同意書)
2.術中大出血致失血性休克甚至死亡。
3.術中損傷周圍髒器、血管、神經等引起功能障礙等並發症或後遺症。
4.由於畸形複雜/病變嚴重導致手術無法進行而終止。
5.由於病變原因術中須改變原計劃手術方式,須再次簽字。
6.術後重要器官功能衰竭(心、肺、腦、肝、腎、胃腸等)。
7.術後發生肺部並發症(肺炎、肺不張、呼吸功能不全需行氣管切開等)。
8.輸後傷口感染,延遲愈合。
9.骨折延遲愈合,不愈合或畸形愈合等。
10.內植物斷裂,鬆動、移位、或出現排異反應。
11.骨折對位對線不滿意,關節功能受限。
12.術後再次骨折(如:病理性骨折等)。
13.因病變複雜不能一次根治而需要再次手術。
14.術後出現突發性惡性心律失常、心髒停搏或者發生血栓、氣栓及脂肪栓塞等,導致嚴重並發症甚至死亡。
15.術後畸形矯正不滿意或病變惡化。
16.因患者特異性體質出現藥物過敏等不可預料的意外情況。
17.取內固定物時因故不能完全取出。
18.術中發生不可抗拒的事故,自然災害或麻醉及手術所使用的機械設備發生故障,導致手術不能按計劃進行,甚至病情惡化或死亡。
19.術前因各種原因有隨時停手術的可能。
春月看完傻眼了,心想,剛才還說這有保證那有保證,怎麽一到關鍵時候,一下把問題擺了這麽多。又一想,醫院是幹啥的,人家就是既想掙你的錢,還不想給你擔責任!她又讓夏月看了一遍。夏月說:“許大夫,你們醫院咋是這,一邊哄著要我們動手術,一邊又把責任全部推到我們身上,你們光想摘利核桃還行!”許文靜笑著說:“這不是我們醫院的問題,全國的醫院都是這個格式,其實事情並沒有那麽可怕,還不要說動手術的又不是你們一家,人家都沒事你們怕啥!你放心簽你的字,一般都不會出什麽問題!”夏月說:“你說這話跟沒說一樣,我們要把字簽了,還能尋上你們啥事!”春月說:“天底下動手術的一層人呢,把人家都沒咋咋嘛,還能把咱咋了!趕緊拿來,讓我把字簽了!”
簽完字,春月把《同意書》遞給許文靜,她倆就去病房了。
剛出許文靜辦公室門,夏月就抱怨說:“姐姐,你咋聽不來我的話呢,咱把錢包緊捂慢捂,人家都下硬手呢,你還把口子張得那麽大,人家不宰咱宰誰,難道你那錢是賊偷的不成?”春月說:“這是許大夫,不是別人,你把事情弄情楚!”“人熟禮不熟,啥事情還是公事公辦的好!”夏月說,“你忘記咱老家那句話了,熟人宰起熟人來,豆腐敢要肉價錢!”
看完致水,走出門診樓,下台階時,春月又想起簽字的事來,不由得雙腿閃了一下,夏月趕快扶住她說:“姐姐,咋啦,是不是那裏不舒服?”春月心想,自己嘴上雖然硬得邦邦的,真正把責任放在肩上,心理壓力還是蠻大的!停了一會兒,她搖著頭說:“心裏沒有啥,兩個膝蓋軟得差點摔倒!”夏月說:“好好的,膝蓋咋能發軟嘛?”春月說:“不是給致水剛簽過字嘛!”夏月說:“哎呀大大,姐姐是弄啥的人嘛,還把這點小事會放在心上!”春月說:“你說了個輕鬆,擔擔子和不擔擔子,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