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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公元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十四時二十八分,平靜安穩了三十多年的關中平原,突然活動了活動它那厚重雄健的軀體,很有節製地把坐落在自己懷抱的,偌大個西安城輕輕搖晃了幾下。僅僅就是這麽毫不經意的幾下搖晃,使得城裏數百萬之眾的男女老少著實慌亂了一段時間。

  當人們意識到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時,失火似的從屋子丁鈴咣當逃出戶外。僅僅就幾秒鍾時間,黑壓壓的人群就把樓前屋後、小區空地、花園廣場、馬路街道,塞得滿滿當當。一個個驚魂未定,焦躁不安,吵吵喳喳。有的呼喊著親友,有的聯係著遠方家人,有的訴說著恐怖經曆,有的談論著奇聞軼事,有的打聽著地震消息,還有許多人一臉的恐懼和無奈,惴惴不安就地轉圈,焦急地等待著官方安民告示。

  這個時候,西木頭市春月餐館的女老板柳春月,在驚若鳥雀的服務員簇擁下,站在被人群擠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上來回張望。當發現丈夫宋仁厚,遲遲不見出來,就向餐館打雷似的吼了一嗓子:“瓷瓷貨,不趕快出來,是不是想當塌死鬼呢!”吼完,還沒見出來,又吼:“耳朵是不是塞驢毛了!”這個時候,滿臉和善的宋仁厚,穿著白大褂,佝僂著瘦高身材,搓著手上汙垢,從人堆裏擠到她麵前,慢騰騰地不以為然地,眯縫著小眼睛說:“你們隻顧逃命呢,不關煤氣總不行吧!”春月劈頭蓋腦又是一陣猛吼:“死到臨頭還按不來輕重,是逃命重要,還是關煤氣重要!”宋仁厚知道她是好心,不想和她計較,頭點得象雞搗米,連連說:“就算逃命重要還不行嘛!就算逃命重要還不行嘛!”

  柳春月看上去不到四十歲,個頭高挑,濃眉大眼,皮膚白皙。著銀灰色西服套裙,挎女式長帶小坤包,在高跟鞋的支撐下,越發顯得有個頭。看見宋仁厚來到麵前,終於放下心來。這才一手叉腰,一手舉手機,原地不停地轉圈,火急火燎地忙著給城裏姊妹們打電話問情況。第一個電話肯定是打給五妹滿月的。可是無論怎麽撥,手機一直占線,說啥就是撥不通,無奈隻好掛斷手機。誰知道就在這一霎那間,就有電話打進來。看見是滿月的電話,這才想起,原來五妹正忙著給自己打電話呢。激動得沒有接通電話,就已經淚光閃閃了。剛按下接聽鍵,就聽見滿月在電話裏埋怨上了:“沒看現在是啥時候,老想著關心人家呢,也沒說把自己看重一點!”春月說:“還說我呢,你沒關心人家,咱倆咋能弄下牛頂杠的事情?”滿月說:“假如你要算人家的話,我在這世界上就沒有親人了!”說著聲音有點顫抖。春月擦去眼角淚花,吸了吸鼻子說:“你的啥心我都不操,因為你忙著生意呢,這一陣不可能睡大覺。我就害怕你隻顧掙錢不顧死活,這幾天無論如何把生意停下來,在外邊避一避,等這一陣子過去了,再掙錢來得及!”滿月說:“別隻顧操心我們……”沒等滿月說完,春月又說:“現在不是說閑話的時候,隻要你好著就行了,我還要急著給你四姐打電話呢!”說著很快掛斷手機。

  春月說的沒錯,她之所以先給滿月打電話,因為在姊妹排行中,數她年齡最小,加上父母離世早,根本沒拿她當姊妹看,而是當成自己的孩子,有啥重要事情,總要先考慮到她。假若要論輕重緩急的話,最應該先打電話的是四妹冬月了。因為冬月一直待業在家,丈夫又去世不久,萬一這一陣兒睡不醒咋辦?更為重要的是,亡夫的兒子陳振江對冬月緊追不舍,冬月說啥就是不同意,所以一直為四妹的處境牽腸掛肚。

  此時此刻,冬月正在曲江高檔別墅區,和業主們聚集在入區花園躲避地震呢。聽見手機響,看是大姐的電話,趕緊捂上耳朵,說:“大姐,我好著哩,你不用操心!”春月在電話裏說:“說了個輕鬆,你那瞌睡多,我害怕萬一睡不醒,出了事情咋辦?”冬月說:“看你說的可怕的,要出事早出了,現在打電話哪來得及?要我說,你誰的心都別操,安心做你的生意,我敢保證西安不是震中,絕對不會遭遇滅頂之災!”春月說:“你一個女人家懂個啥,大自然是千變萬化的,思想有個準備還是好。別一天到晚,幹啥事老是二不掛五……”冬月沒等大姐說完就搶了話茬:“別看不起人好不好,況且和我一塊躲地震的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這個看法!”春月說:“別人怎麽說我管不了,反正你絕對不能馬馬虎虎!”冬月無奈地說:“行行行,堅決服從命令還不行嗎?”接著又感慨到,“要說還多虧這地震……”話剛出口就知道說漏了嘴,趕快改口道,“地震總算給你提供了打電話的機會,要不然,你老是婆婆媽媽的,我們不煩才怪呢!”春月腦子多機警的,就是沒有事情,還要牽腸掛肚的,還不要說出現了這麽大的紕漏,她會信你瞎編!於是問:“陳振江是不是又回來給你攤牌了?”冬月趕快說:“又在瞎猜什麽,現在不是說閑話的時候,趕緊給我二姐打電話吧,小心她那裏出啥事情!”說完趕快掛斷手機。

  由於冬月措施果斷,終於中止了大姐沒完沒了的追問,不由得長長出了一口氣。她的體格長相,酷似大姐春月,有所區別的是,比大姐豐滿,比大姐稍高,比大姐白嫩。這時候,花園裏的人群慢慢稀疏下來,議論聲也沒有剛才那麽嘈雜。她收起手機準備回別墅,剛剛邁開步子,又停了下來。一想起剛才亡夫的兒子陳振江,在家裏死纏活纏的情景,便打消了回去的念頭,不得不信馬由韁地在小區散起步來。

  這個別墅小區,能夠供給業主們休閑散步的,一共有三個地方。一個是入區花園。顧名思義,在小區的正門裏,呈圓形布局。從外到裏依次是風景林、雕塑群和小品帶,繁簡適中,點到為止。比如小品帶,分布著二龍戲珠,鯉魚跳龍門等小製作,栩栩如生,姿態各異。圓心是一組噴泉,噴玉濺珠,嘩嘩作響。另一個是遊泳池附近。遊泳池位於小區西南角,旁邊有一片鬆樹林。遊泳池周圍,點綴著小橋流水、涼棚花架和石凳陽傘木躺椅等。鬆樹林裏小路如織,曲裏拐彎。還有一個是中心花園。說白了就是一條人工河流,象條白蟒蛇似的,從小區的西北角,經過一路曲折蜿蜒,一直流到小區東南角。基本上覆蓋了小區的住戶,而且很巧妙地避免了和那兩個散步點的重合。這裏很有特點的是,均勻分布在人造河兩岸的四個休閑區。露天浴池區在人工河的上遊,中心是一根又粗又矮的溫泉樹,熱氣蒸騰的泉水汩汩流淌,周圍一圈是沐浴池,泉水發綠,清澈見底;順流而下,踩過散落在河底梳理著河水的一排星星點點的大頑石,再過一條馬路便是購物消遣區,這裏既有古典的亭台樓榭,又有現代的拉膜涼棚,是購物餐飲納涼消遣的好去處;穿過小橋流水,拐個S型大彎兒,走不多遠,就是花美草綠,水清林豐的遊樂健身區。兒童遊樂器械和成人健身器材,置身在花草樹木之中,鳥語花香,自然幽雅。河的盡頭是親水活動區,設計者故意在這裏搞了個人工湖,麵積很大,水也較深,名曰鬱金湖。沿湖邊的淺水區是用美國防水鬆木做的親水平台,緊挨平台的一圈蓮花帶,睡蓮閃爍在團團碧葉間,葉翠花紅,婉約嬌美。湖中心是深水區,曲曲折折的回廊穿湖而過,廊上有亭有閣,有凳有桌。

  冬月思考了片刻,還象平時一樣,走進中心花園,悠哉遊哉地轉悠著。轉著轉著,來到了鬱金湖親水區,在木條鋪就的親水平台上逗留了一會兒,又登上橫穿湖心的S型回廊。在湖心亭駐足觀望。望著望著,忽然想到了前夫的兒子陳振江,當時自己還沒有和他爸結婚的時候,背過他爸,總想和她談情說愛。和他爸結婚以後,雖然沒有向她示好,但隻字不提續弦的事情。今年年初他爸因心髒衰竭一命嗚呼,陳振江不顧重孝在身,悲情在心,為了把她追到手,加大了力度,加快了步伐。本來他爸在世時,回來看望的次數相當有限,自從給他爸辦完後事,一有機會就往別墅跑。剛剛地震前,陳振江和她爭得麵紅耳赤,多虧來了地震,隻好不歡而散。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已經離開鬱金湖,來到了自己居住的那座別墅前。抬頭看了看,這座平時熟視無睹的別墅,今天看來別有一番滋味。外形和內裝修,處處透露著濃烈的歐式風情。外形被乳白色的水泥構件和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勾勒得簡潔明快。家庭溫泉,活水魚池,各種燈飾,建築小品,奇花異草,將家庭花園裝點得高檔名貴。再加上那黑色的歐式鐵藝柵欄和別樣名貴的門頭,整個別墅給人的印象,既有“侯門深似海”的威嚴,又有“相府美如錦”的富貴。

  猛然間,從臥室傳來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她連想都沒有想,便加快腳步,往樓上臥室趕。來到臥室傻眼了,原來陳振江坐在臥室,正笑眯嘻嘻看著她。

  冬月看電話鈴聲停了,臉色沉了下來,問:“你接了我的電話?”陳振江還是嬉皮笑臉,但態度很誠懇地說:“根本沒人給你打電話!”冬月說:“胡說!我剛才明明聽見電話鈴聲響了好長時間,怎麽能說沒有人打電話呢?咱倆事有事在,如果偷聽我的電話,或者在電話上做什麽文章,就有些不道德了。”陳振江說:“你對這個電話如此計較,是不是和誰有約會呢?”冬月說:“別疑神疑鬼好不好,本人走得端行得正,根本不會有拿不上桌麵的事情,我是害怕我姊妹來電話操心。”“嘿嘿嘿!”陳振江仍然很認真地說,“我疑神疑鬼還是你疑神疑鬼,就因為我向你求愛,就懷疑我在電話上做手腳,是不是有點小瞧人了?”冬月說:“這就怪了,難道我耳朵不管用了?”陳振江說:“你以為呢,猴子也有打盹的時候呢!”冬月說:“你在這裏坐了好長時間吧?”陳振江點了點頭。冬月說:“你說實話,我臥室這電話到底響沒響過?”陳振江這才笑著說:“響是響過,但不是別人打來的,是我關心你的!”冬月說:“又在胡說,你已經在臥室了,還給我打的哪門子電話?”陳振江笑著說:“不然你能這麽快回到臥室來?”冬月說:“原來你給我搞的是惡作劇哇!”

  陳振江不否定也不肯定,站起來走到飲水機前,給冬月續了水,雙手遞到麵前說:“先壓壓驚再說。”冬月很勉強地接過水杯,放在茶幾上,然後坐在沙發上,說:“你既然願意好好跟我說,我也願意好好跟你說。現在地震這麽厲害的,你們公司肯定亂哄哄的,趕快回去招呼招呼,別在這裏耽擱時間,我還想去客廳看地震新聞呢!”陳振江坐回原處,很誠懇地說:“你讓我趕回公司是對的,我為什麽用電話鈴聲把你叫回來,就是想抓緊時間和你說說話,然後再回公司去。現在之所以不急著回去,因為我已經用電話安排過了,你完全不用操這個心。你想看電視關心抗震救災,我也想看電視關心抗震救災,要不然咱倆到客廳邊看邊說怎麽樣?”冬月說:“你既然是這個意思,那我今天打開窗子說亮話,如果沒有你爸這層關係,咱倆這事情還有商量的餘地,就是因為有這層關係,今後連想都不要想!”陳振江不以為然,說:“你這種理由,完全沒有說服力嘛。那你說說,你和我爸沒有結婚的時候,我多次向你求愛,為什麽一直不答應?”冬月說:“問我還不如問你自己,這隻能說明,在追求女人上,你和你爸的差距,還不是一星半點!”冬月這一說,陳振江有點臉紅,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冬月覺得自己說話有點太衝,趕快給他下台階說:“就說到這裏吧,時間不早了,公司還有事等著你,我看一會兒電視,還要和司機王師接晨晨去。”

  陳振江這才說:“疙瘩不解不開,是非不說不明。時間再緊,也不在這一會兒工夫。我始終認為,除血緣近親以外,愛情無國界,無族界,無年齡限製,無長幼之別,無門戶之擾,無貧賤之分,隻要兩情相悅,有情人必成眷屬!你是我爸的妻子不錯,但是我爸已經故去了,這個理由自然而然就消失了!再說,封建社會講三綱五常,那應該是很保守的了,就是這樣,皇上都能娶活著兒子的媳婦為妃,咱這才算個什麽事情!”

  冬月說:“你說的這些我不是不承認,但是,我無論如何不願意接受它。就說個小小的事情,你說我怎麽去麵對?晨晨現在叫我奶奶,將來怎麽能改口叫媽媽?”陳振江說:“前邊能改,後邊照樣能改!”冬月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陳振江說:“你剛來到這個家,晨晨叫你什麽來?”冬月一下臉紅了。陳振江接著說:“能把叫姨改成叫奶,就能把叫奶改成叫媽!”冬月振振有詞:“原來沒結婚,叫啥不叫啥,是胡叫冒答應,不會有啥講究。一旦結了婚,就不能胡叫冒答應了,該叫啥就得叫啥,咋改也沒有別人說的啥。現在咱們是一家人,輩分早已排定,叫啥天經地義,再要改來改去,就有些不倫不類了!”陳振江有點著急:“我就想不通,你當年都有勇氣嫁我爸,為什麽現在嫁我,就這麽畏首畏尾的!”冬月說:“當年那不叫勇氣,說得好聽了,是本人的命運,說得不好聽了,是一種無奈!至於現在為什麽不能嫁你,因為嫁你爸我已經後悔得不象啥了,如果再要嫁你,那我在這個世界上還活不活人了!”

  陳振江說:“不管命運也好,無奈也好,你到我家來,是你自己找上門的,可不是我爸強迫你的,這一點你能否認了?”冬月說:“我怎麽會否認呢,不是我自揭家醜,我承認自己小時候,在當時社會環境的影響下,一心向往城市生活,講吃講穿講打扮。自己沒有錢就寫信打電話,給在西安做生意的大姐死纏硬要。湊湊合合高中畢業,就成了無業遊民。大姐要我在她餐館幹小工,我才不願意幹那種苦差事,所以一直在老家遊手好閑。”陳振江說:“現在想起來也就是怪,你當時為什麽不去別人家,怎麽就偏偏來到了我們家?”冬月說:“還不是因為我大姐嘛,她打聽到你家要請保姆,特別是聽說你爸是個廳級離休幹部,你媽過世早,自己名下有存款若幹,有一套四室一廳房子。因為你媳婦車禍身亡,老人家住著豪華大別墅,還配了專車和司機,專門接送孫子上幼兒園,當時就替我拿了主意。加上我對大幹部、高檔別墅和小轎車很感興趣,就這樣陰差陽錯進了你家門。”陳振江說:“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進了一家門,就成一家人!”冬月說:“你要這麽說,說明你早就沒安好心。我到你家不長時間,你就不停地給我獻殷勤,我就不明白,難道你就沒感覺到你爸對我早有意思了?”陳振江說:“這我怎麽就看不出來呢,你在我們家幹了一段時間,我爸對你相當滿意,委托過去的老下級,又是給你安排工作、又是辦理西安戶口。並且許諾說,如果再能把他伺候到老,還要把存款和那套住房贈給你。我當時以為他是想讓你養老,還很納悶,難道老人家對我們姊妹還不放心?沒想到養老隻是個幌子,他的真正目的是想娶你為妻。我到現在還想不通,你這個黃花閨女,當時是怎麽想的,會因為這些條件,很快就看上我爸,不久還真的成為夫妻呢?”

  冬月說:“你想不通,我也想不通,老爺子當時這麽做,難道你就沒有什麽意見?”陳振江說:“你指哪一方麵?”冬月說:“存款和房子!”陳振江說:“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會在乎這些嗎?再說,我能發展到今天這一步,與我爸的支持是分不開的,所以隻要他老人家高興,我是不會阻攔的!”冬月說:“要是指感情呢?”陳振江說:“那就另當別論了,但是有看法也沒辦法,人家畢竟是我的父親嘛!算了,不說這些了,說說你當時是怎麽想的吧?”冬月說:“難道這很重要嘛?”陳振江說:“當然重要,你沒聽人說,前車之鑒,後事之師嘛!”冬月說:“由此看來,你果然居心不良!實話給你說,如果不是我大姐讓我姊妹堅決改變農民身份,我就不可能到你家當保姆!如果不是我大姐用她同學嫁美國老人的例子啟發我,我是無論如何不會嫁你爸的!說來說去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涉世不深,經驗不足,我這黃花閨女嫁你爸昏頭了!”陳振江說:“別那麽激動好不好,我想知道的是,你當時究竟是怎麽下這個決心的,誰要你講那些大道理幹啥!”冬月這才心平氣和地說:“說實話,我當時倒沒有啥,倒是大姐感到很為難。她當初之所以讓我到你們家當保姆,就是想以心換心,讓你爸給我找個正式工作,辦個西安戶口。可是萬萬沒有想到,要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不同意吧,這些優厚條件完全符合她要我當城市人的想法,並且認為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同意吧,你爸畢竟是日薄西山,我年輕輕兒當寡婦咋辦!兩難之間,她害怕落埋怨,問我和你爸的關係發展到什麽程度?我以為說的是彼此印象,就說我倆關係不是一般的融洽。大姐誤以為我倆已經同居,當時就拿定主意說,等轉了戶口,上了班,拿到贈予文書,馬上結婚!從那以後,我雖然真正過上了城裏人的生活,但心裏上一直堵得慌,老是如芒在背,如鯁在喉。”陳振江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既然圖了魚,就得舍掉熊掌,不可能魚與熊掌兼得!”冬月說:“就因為沒有兼得的意思,我才會對你是這種態度!”

  陳振江說:“照這麽說,咱倆就陌同路人了。”冬月說:“陌同路人不陌同路人,就要看你態度了。”陳振江說:“這話怎麽講?”冬月說:“你願意認這個親了,咱這關係可以繼續維持,不願意認這個親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陳振江說:“事情恐怕沒有這麽簡單吧,真的要各走一邊的話,你就得搬出別墅了,那存款和房子也得重新說說了。”“說也是白說,我手裏有法律文件呢!”冬月說,“既然你把話說到這裏,那是這,你給我點時間,讓我把那套房子收拾收拾,等我搬過去再打官司。”陳振江害怕把事情弄僵,沒有挽回的餘地,趕快改口說:“我知道有法律文件呢,故意跟你開個玩笑,那麽較真幹什麽……”就在這個時候,司機王師拿著車鑰匙出了別墅,順便朝樓上喊了一嗓子:“冬月,今天不同往常,趕快下來,得提前去接晨晨!”冬月順便給陳振江說:“要不今天你去接晨晨?”“還是你去,還是你去!”陳振江說,“不過我要給你說明,我對你可是鐵了心的,最近,有人給我介紹過什麽碩士博士,把照片都給我拿來了,我連看都沒看一眼,就給人家推了回去。”說完,陳振江夾著手包拔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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