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飛機在空中飛的時候,我在座椅上睡著了。這感覺像什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人怎麽都是一種狀態和形態。我說人是會借助工具的,或者說有了工具我們便有了一種滋潤,有了在什麽地方比行走更有感覺的一種情形。記得我小時候坐過馬車、小平板車,還坐過自行車,我覺得那麽坐著似乎不費勁,便能感到周圍的一切都在變,尤其趴在平板車或馬車上,抑或自行車上,看地似乎更有意思,似乎一切的一切此時都構成了運動,構成了那種看久了暈眩的感覺。人有感覺便有了夢幻,有了時間和時間更具流淌的存在。記得大姐常常回憶自己同我奶坐著黃包車遊走在西安大小街道時的情景。她說那是她感覺最快樂的時光,也是最有感覺的一段日子。如今人們坐在飛機上,能看到什麽?似乎可以看到的就是雲海,就是霧中的霧,因而某些時候雖然機艙裏明亮,但人們似乎還是要昏昏欲睡,要那麽不知是休息還是迷糊。有時有背離才有變奏,有變奏才有我們所說的不同的事物景象。有些時候我看著什麽,或什麽都沒看,這也許就是時間的另一時間式樣。有人說中國人其實很會玩,也很愛玩,有玩的感覺我們的存在似乎便有朝氣,但似乎某些時候則不是這樣,似乎越玩越覺得生活有點輕飄,就像飛機在雲霧裏。
我喜歡那種悠遠中的灰,那種色調形成的背景和基調,這讓人有在大地上的感覺,有一切都是我們自己的情景。我們不試圖什麽,也許正是沒有了這樣的試圖,我們才可能感到一種輕中的重,感到時間形成的事物式樣。有時候餐廳裏什麽人都有,大街上也如此,還有院落。我在這中間的哪裏、哪段日子我是不知道的,我覺得正是這樣的不知道,讓我仿佛在哪裏都多餘又不多餘,就像地上的螞蟻、紙屑,就像一塊石頭和沙粒。存在到了這種地方,很多東西便成為了角落,成為了微觀,成為了更顯背景的背景存在。我看到自己像是從那些存在和時間的深處鑽出來的,就像那日被那個叫艾略特的從大海裏吐出,來到陸地,來到那塊礁石上,如今我仿佛不是從哪裏出來的,而是從大地滲入的,像雨中的沙拉,並這麽重回現在。有些東西就是這麽形成了反複,形成了變化。我感到自己現在就像從百年前的時間裏剛剛出來,這讓我感覺最大迷宮似乎並不是來自別的地方,而是來自時間。時間是最厲害的殺手,這樣的殺手構成了吞沒一切的力量,似乎什麽東西一旦到了時間中就已經成了被跟隨的對象,並那麽被吞噬,被圍繞。這裏不存在大和小的什麽,它仿佛無論你再大、再小,或者講再看著什麽都沒有,你都逃不脫時間本身這樣的語境。從某方麵說這才構成了一種我們常說的近似無所不包、無所不在,又類似無可逃遁。因而在時間中我們似乎都是在水裏,而在水中我們似乎就是船,就是在時間的時間中那麽飄浮的狀態。在這樣的感覺下,輕似乎還有再輕,甚至可以說是輕中之輕。飛機能那麽在高空中飛行,可能在於它比空氣還輕,而人坐在機艙裏似乎便感受不到這樣的輕,而能感受到的似乎便是我們在大地上的狀況。大清國那時類似陸地上的船和飛機,而人們就坐在它上麵和裏麵,一路在時間中,並這麽一路形成了不同時期和階段的景象。我們其實隻是最後落了一個名分,抑或讓一些東西在這兒有個承載,有個依托,事實上,在這樣的名分下,我們就像建了個垃圾場似的。什麽東西在這裏才可能有形,才可能有說法。有建築才有內外,有建築才有參照。後來大清國的這艘巨輪沉沒了,恍惚就是原來承載垃圾的器皿現在也變成了垃圾本身。那麽這是時間本身的力量,還是承載的已經不能再承載的感受?我們就是在生產垃圾,又消費它,由此形成了這其中各種可能的變化。大清國的沉沒猶如讓大地忽然亮堂,就像飛機降落我們重回大地。這時候我們看到了這樣的一種情景,有了這樣的一種存在感受,我們究竟是民國人,還是大清人?我看到這時候有人跳到了民國的這艘船上,而有人還在猶豫,但有的人似乎心甘情願地隨著大清國那麽沉沒,那麽幹脆被完全垃圾。
小心,別摔下去。我聽有人說,我同時看到一個小孩似乎在窗邊或床邊玩。這樣沉沒形成了沉沒,我看到這樣的景象很多時候就像畫,就像夢幻形成的夢幻流淌。事實上,我們都在這樣的一種景象裏,都在這樣的一種情形裏,並那麽感受著各種事物的演化和存在,並那麽由景象感受著其中的再景象。
我們都在看報,我們同時又仿佛都被看。這在很多時候便有了意思,有了重疊,有了遠近,有了更世界的世界景象。那天我就這麽看著曾經的變化,似乎感覺就同站在船上看那翻滾的浪,那是洶湧中的洶湧,那是波濤中的波濤,又仿佛深中之深形成的藍、形成的黑、形成的墨色。這樣你似乎會感到這樣的一個字:暈。這時恍惚你也會看到似乎很多海鳥在天空中飛。這樣你似乎就像到了一個色彩反複變化的變化氣流裏,並那麽形成了繁茂,形成了近似花朵一般不斷和反複形成的一種盛開。這樣一來,無論遮掩的遮掩,還是遮掩的沒有遮掩,這時候似乎都以一種又抽象又形象的麵目呈現在我們眼前。
怎麽說呢?一條路,一條土路,一種時間上和時間下的什麽。因而一些時候景象的非景象,和非景象的景象,才能讓我們感受到一切似乎都在運動,一切仿佛都那麽支撐著什麽,而同時又被支撐。我感到了即使屋梁上掉下的灰,這時候都似乎有了靈動,有了更時間和花朵般的存在。我們沒有誰能逃脫成為這灰的命運,但類似這樣的灰裏也包含了我們所說的各種存在密碼。我們都在不同的密碼中,我們同時似乎又在不同的基因裏。我就曾在這個灰塵掉下的屋子中生活過,那是很田園,又是很風光的一段日子。可以說我最早認識時間,或者說感受到各種時間景象是在這時候和這地方被孕育的。在這樣的一個地方,我發現了時間的夢幻和迷離,發現了在這種情形下的類似由時間形成的不同場景變化。就我的印象,時間就是景象,就是我們看到的物、看到的人、看到的樹、看到的鳥、看到的土粒、瓦罐和其中的各種什麽。在這個時候我似乎覺得時間越沒有時間的具象,就越迷離,越讓人覺得一切都是自然呈現。在我看來,這種天然的天然就是大地,就是天空,就是天地萬物。它們形成了消化的被消化,形成了天道、人道和地道。我想那時候的我其實是在地道的狀態,這種認識又沒有認識什麽的情景裏,因而它才混沌,才似乎讓我怎麽都像在景象裏。這是沒有形成的一種有,這是我們在什麽地方都能感到的一種生長感覺。我想說,這似乎是人的自身循環,是我們在這個時間段見什麽都長的狀況。地道是要接地的,這形成了更顯樹木的根須感。然後我們到城市似乎一切都變了,這種變就是在這樣的一種氛圍和語境,時間變得越來越具象,這樣的具象就是時間越來越器皿,越來越有了拒絕的情景。有了這樣的承載,我們可能便會發現很多時候即使掉下去的土和灰塵,也猶如飛起的鳥,猶如刮著的風,猶如慢慢在開的花。從地道到人道,我們其實便有了在那兒的攀緣感,我們恍惚怎麽都在往上,都在路途上那麽行進。這樣人其實就處在了自然的非自然中,抑或也可以說是處在了人事的層麵,並這麽形成一種狀態,一種相對自然而言輕中的重。這樣似乎很多時候我們便能夠聽到周圍的流水聲,看到周圍更多的自然景象,進而讓我們有了集中和麵對,仿佛我們怎麽都在景象和場景中,並這麽讓我們隨自然而自然,隨變化而變化,又隨景象而景象,這樣才能讓我們有上升感,才能讓我們的腳恍惚便這麽踏在大地,並且感到在這裏和這樣的情景中我們越踏越堅實,越踏我們存在的空間越大。
這叫什麽?恍惚這時候我又聽到了那位英國女郎的聲音,現在好像你有點明白了什麽,抑或正是這樣的一種明白,你才可能感到什麽叫飽滿,怎麽才能飽滿。再往上你就可能更清楚地感到天道又是什麽,或者會感到真正的天道便是地道的呈現。任何曆史都是從地道出發,穿越人道,然後形成不同的事物狀況。戰爭就是不同天象、地象和不同人之間形成的衝突,並由此形成我們能看懂又似乎怎麽都看不懂的存在。從某種角度看,大地上存在的任何東西都是不同戰爭形成的碎片。而碎片在碎片中形成的錯位和錯落,就讓我們看到了似乎更曆史,又更現實的當下。
西安是一個神秘的地方,也許正是這樣的神秘,讓我們在這裏恍惚就像在更多時候一樣處在一個神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