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走,我躺在大地。我喜歡這樣的一種姿態,某些時候這麽看著天空的雲,我們就同在什麽地方猜謎。西安的街道那段日子可以說長滿了曆史的草,有草就有荒原,就有時光,就有謎中之謎的情形。曆史的今天永遠包含著明天,而曆史的明天又永遠孕育在今天。版圖永遠是一種景象。抑或景象才讓我們更有時間感,大地的大地有時就是這個樣子,就是這樣的一種現實和存在下墜。我們都是往上的,或者正是這樣的往上,讓我們更清楚地看到了我們所說的迷宮。一次我聽人說,在清政府被推翻前西安這座迷宮便開始了建造,那種建造某些時候就同布置在這裏的地下管網。一些時候這樣的管網布置是明的,又是暗的,仿佛大家在某些時候都在做自己不經意的事,表麵上看去什麽都沒有,恍惚我們都那麽像平常一樣白天做白天的事,晚上做晚上的事,仿佛這樣的情況就同我們都是天空的灰塵,也是那兒的各種病菌,大家都那麽在飄,在動,在感受著更顯天空的存在。這是病菌繁衍的景象,這同時又似乎是塵土默默落地的式樣,而這一切都形成了無聲,形成了在某些地方看上去的種種事物的無所不在。我躺在那裏,或我蹲到什麽地方,仿佛就同看到了這樣的變化。曆史的曆史恍惚此刻便這麽在上演,這麽在每粒灰塵和病菌裏。城市就是鬼的集中地,就是這麽在反複的反複中輪回。掉下去的土,和落下去的灰,和一個院子或門裏突然出現的一隻奇大無比的腳,這腳是誰的,恍惚此刻有一隻眼睛在看,在說。接著可能便看到了一隻下墜的槍和刀。槍很沉,刀很亮,不看沒事,看了就叫人毛骨悚然,就叫人膽戰心寒。我恍惚聽到有人說,放著好日子和安生日子不過,到那地方做什麽去了?話是誰說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一些迷宮便是這樣建造的。我看到一個人將糖豆放到了一個小孩的嘴裏,小孩會發生什麽。我仿佛看到我爺倒下時的情況。他的身上沒有槍口,也沒有刀傷,似乎隻是那麽倒下去,之後便是一切完好如初,便是城市看上去一切完好如初,便是這裏植物依舊的情況。這樣大之大和小之小,又讓我看到一個人在讀報。
世界哪裏都是石頭,哪裏都是水和土。我仿佛感到我隻是那麽在街道的陽光下玩,偶爾在地上寫字或畫一個什麽圖景。城市女人比鄉下女人好看,鄉下女人要麽捂得太嚴,要麽就不遮不掩,這仿佛讓人沒有了飄逸,有的便是或者大門緊閉,或者大門敞開。在城市不這樣,一切仿佛都是那種半遮半掩,就像裙擺下麵的腿和腳,還有裙子裏麵的黑,內麵的紅,內麵的那團軟肉和縫隙和縫隙裏的孔,我們順此往上似乎卻沒有看到臉。記得有人說現實的非現實性就是影子。我們都在影子中,我們又似乎隻是那麽在樹下和某個園中在走。事物的下麵還是事物。我發現不知誰的一隻腳踢到了一個鐵皮罐頭盒,這樣聲音的聲音,就仿佛在空穀中回蕩。
我看到一頂帽子此時似乎被輕輕放到桌上,看到了一個P股坐到了一把椅子上。然後,又是模糊,又是時光在另一些地方的景象。那是人群中的人群,那是一個酒樓或茶樓的樓梯,你怎麽會在這裏?我怎麽不能在這裏?我看到了書裏的文字,又像看到了水流下降之後的景象。你就不能快點?有人這麽說。到底要幹什麽?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快!我在地麵上畫了一條魚,而似乎剛剛畫下的魚此刻一晃便沒有了,便遊走了,便恍惚到了我的頭頂。我聽有人說,這家夥跑哪了,剛剛還在這裏。房間裏有一個女人。告訴你,我們的行動是秘密的,因此,誰都不許泄密。說完這話,一根繩子斷了,一盞燈滅了,就這下場。我看到這些人四處散開,沿著城市的街道水一樣流,我看到了默默中並不默默的聲音,似乎又在這中間看到了某些遊移的腳步。這腳似乎是在某個房子的地板上踱步,並說一定要把好各個關口和路口,否則……話說到這,一頂官帽落到地上,並在地板上滾了又滾,然後在一個桌子腿旁不動了,睡著了。人死了會變成什麽?兩個孩子說。不知道,可能是鬼吧?鬼是什麽樣?另一個小孩說,我也不知道。可能就像,一隻紙疊的飛機,落到水裏。這時候我似乎看到了閃爍的閃爍,同時又像看到了荒野裏的火炬。不拿下滿城,誓不為人,接著就是誓不為人、誓不為人、誓不為人……然後向越來越遠的地方飄,直到無聲。西安要發生大事。西安曾發生過不少大事。我看到已經有磚塊落下,看到有人的頭和身子掉下,接著似乎又是一雙眼睛,那麽在吃飯、喝茶,那麽又像看著什麽。我看到槍口在移,看到刀尖在向目標靠近。
有人說,我怎麽感到氣氛不對勁?接著又聽到,奴才看過了,外麵什麽都同原來一樣。這時候火把還在移動,隻是移著移著,似乎成了我們看到的街市,成了更多女人擠到一起,那麽流動、旋轉,那麽起舞,隨後又類似從這裏,從旋轉的中心下沉,而且下沉中還在依然旋轉,並越來越快,直到花花綠綠的色彩那麽下墜……是聲音,是各種被擠壓、踩踏的叫聲,然後是亭亭玉立的荷花,很白,很紅,接著便是燒起來的火,便是聲音變成了色彩,變成了無聲,變成了猶如一輛馬車從那中間穿過。有聲音傳出,王大人不必驚慌。話音剛落,一把刀子已經將王大人的身子給捅透了,而這時血則像從一個女人的陰部流出。這鳥不錯啊!是德國人送的。難得他們還有這份心。
世界其實怎麽看都是一幅畫。畫中畫才能表現出事物和景象的質感。這裏應該再淡點。我看到一個人的指頭指到了畫麵的火光處。城市和事物之上的石頭。我在大地上感受著事物的另一景象。仿佛感覺一根線就是一條河。忽然,我看到有隻鳥從那兒飛過。戰爭似乎永遠在消滅有生力量。我在想還是什麽都沒有想。夢中的草叢。我恍惚感到自己沿著時間往什麽地方走。我想說風光裏的風光也是這樣,風光裏的風光才讓世界變得更神秘,也更像一個謎。當然,某些時候謎中之謎便是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