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上是我們要填滿什麽,往下是讓我們放下什麽,時間形成的這種背離感,最後呈現的便是我們人間存在的各個景象圖。這裏沒有變的是時間,變的是事物,是我們生命存在本身的圖景。從這點看,我們都在畫中。從曆史看,我們似乎就是天,從未來看,我們便是地,便是一種深,因而旋轉的旋轉,某些時候都是我們自己的存在,是我們某些時候向下的追憶,還是向上形成的充填,這構成了生命時間的幾種狀態變化。有時翻閱曆史我們需要的是一種輕,而走向未來我們需要的是一種靜,一種無聲,一種光本身的光景。
戰爭從來沒有終止,也不可能終止,終止隻是我們的一種生命幻象,是我們接天接地躺在海邊的情況,是我們一手曆史,一手未來,所看到的隨大地、宇宙旋轉著的魔盤。而我們就在這魔盤的中央,那麽像在看外麵的景象。那是時間構成的時間上下,我們說這是一種渾然、一種純然、一種塵土落下的感覺,一種星星在天空閃爍,大海的波浪那麽起起伏伏的景象。這樣你就會感到,其實所有的人間事,便是我們所說的塔中灰,然後,那麽一層層往上,一步步讓我們從人間走到海邊,並這麽穿越曆史,走過時間,讓有些東西形成最終的自然。有時掉落形成的便是穿越,便是各種存在形成的景象圖。
在這樣的地方,我們幾乎能看到的一切便是光線,是不同光線形成的各個時代的世相和景象圖。人間就是將一切最後化作灰燼的過程,這裏我們所能選擇的無非就兩種方式,一種是時間的,我們所說的水性,或女性;一種則是火性,或男性。戰爭都是玩火的,因而大家都覺得是男人。而水則由於我們進入了漫漫長夜,從而覺得我們都是女人,都是要被一些東西壓著才實在,才飽滿,才有感覺。這樣一切便有了明了,有了無論怎麽我們都被時間包圍的一種狀態,一種看似逃離的沒有逃離。從這點看,我們是大地的生物,最後我們無論采取什麽方式,我們都會重回大地。這樣無論當初我們是男人也好,女人也罷,我們都可能最後要麽成沙,要麽成灰。想到這裏,我看到我手下、我的周圍,幾乎都是人血,都是麵孔,都是曾經鮮活的生命。存在的血腥是生命的另一花朵,生命的存在漫漫又似乎都是為了最後能看到這樣的紅,這樣的花,這樣的豔中之豔。戰爭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就看你選擇一種怎樣的存在方式。
我在用手掏著自己的耳朵,我在看著發生在中國大地上那場波瀾壯闊、最後綿延了數十年的戰事,直到百年之後的今天,它似乎依然沒有中斷,依舊在以另一種方式延續和持續,不同的隻是它變得更天空,更海洋,更像現實又夢幻的海市蜃樓。這樣我們發現我們似乎都是這場戰爭的參與者、親曆者,又同時是它的講述者和觀看者。這時我發現百年前我爺其實並不是掉到了一口井裏,而是掉入了深海,至於他今天變成了水裏的什麽生物,我可能已經全然不知,可能此刻就是相見也不會相識。這就是世界的奇妙,就是人間更夢幻的存在。時間是人類,是所有生命都難以逃離的劫數。這可能就是我們所說的在劫難逃。我輕輕撫摸著海邊那黑褐色的礁石,我發現它幹淨得沒有一絲的灰,有的就是我能感覺到的凹凸不平,是夢中又似乎沒有夢的景象。人類其實最後構成的便是從我坐立處出發,又回到這兒的一個過程。時間是大海,時間也是我們生命本身。
一股風從什麽地方刮過,我感到了泠然氣流的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