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槍

第九章 曆史閱讀和夢中之夢

　　光線的光線，我看到一碗水，看到了一張貼在上麵的小嘴。曆史永遠是昨天的存在，是昨天形成的一頁接一頁的景象。我在這樣的山水中走著，恍惚我已經感到自己成了灰塵，成了這兒的土中土。時間永遠是這麽一點點形成背離，並送我們每個人遠行，這是來自過去的推力，這是來自現在的景象，從另一角度這就是我們人類的存在和曆程。我們都是吃母親的乳液長大的，它讓我們成長，讓我們仿佛永遠躺在由她雙乳形成的柔軟裏，並那麽給他或她自由，給他或她以歡樂，這應該說是我們曆史的初期和早期，是時間最顯時光感的段落，並讓我們在這裏體會了更多的人間之暖、之愛、之光澤。我這麽回憶和想象著。這是個人的情景，也是大地的景象，大地永遠是低平的，低平構成了水流，構成了河床和河岸，並那麽供人類和生命那麽存在，那麽感受著更自然和天然的陽光和色彩。從某種角度這是最大的存在養育，是我們人類生活更整體的背景和景象，我們看到了這點便類似看到了更世界的景象，看到了更曆史的呈現和更夢幻的景觀。

我在閱讀曆史，就像在吃中華民族流下的乳汁，它點點滴滴似乎都充滿養分，都包含了父輩、祖先的勞作、流血、苦痛和犧牲。乳汁就是無償的犧牲，就是柔軟中的柔軟，是曆史的苦難留給後人的甘甜，是一個民族形成的存在厚重。在這個曆史的巨乳下，埋葬和被埋葬的都是我們這塊土地上的先人，甚至可以說是走進這個曆史巨乳中的每個人，正是他們共同的血肉和智慧的勞作，才讓它充滿神奇，也才讓我們看到了其實曆史的巨乳也是墳墓的情景。

我們都是有脈絡和紋路的，都是在既局部又整體的土地和文化的精液裏。我慢慢翻看著這本時光之書，這本大地之書，這本乳房之書，這本墳墓之書。我在這兒看著什麽，能看到的便是我們每個人的走過，或者是我們各自感受、認識的自己。這形成的是什麽？是更曆史的雕塑，是更時光的存在，每揭過一頁，都有血水、淚水、膿水和苦水，同時也有各式各樣的歡聲笑語，有各個麵孔的內在。我走在這裏就像走在墓地，我不敢驚動這裏的任何睡去者，我知道他們生活在這塊土地都很累了，都已經付出了他們所能付出的一切，我沒有資格在這裏驚擾他們，我隻能在這裏卑微得像一粒土，一種灰中的灰，並對他們表示最大程度的敬意。我走到這種地段，似乎才發現了這樣一種奇妙的情景，這就是其實對於我們每個生命體時間便是空間，這構成了一種輕輕的翻過，並那麽不留什麽，又似乎一切都是我們自己，都是我們每個存在者本身。從另一方麵我們似乎能夠看到我們都生活、生長在時間中，這樣尊重構成了另一種尊重，構成了我們看到的時間，抑或講這裏我們看到的一切其實都在時間中，都沒有離開時間這一存在媒介，這就是過去的時間是我們可以任意翻閱的時間，當下的時間是我們存在者本身，也可以稱作書脊，這樣未來我們便會發現它就是我們看到的景象，是時間繼續那麽流過的情形。這樣我們便會發現時間的過去包含了時間的未來，時間的未來又囊括了我們時間的現在，並由此構成了我們所說的人類走過和人類曆史，並由此構成了我們在時間中的隱現，在不同時間段落我們不同的感受。這裏我們說所有的時間其實都在一直往下滲透，而且這樣的滲透都麵向大地，麵向各種文明的文明呈現。我們說任何文明都是時間的，隻是最高級的文明時間和空間幾乎是一體的，是分割中的近似沒有分割，這就是時間的有效性，就是鳥長著翅膀的感受。這就是我們剛才所說的，即時間便空間，空間便時間的感受。這就是鳥在空中，魚在水裏，人在事物中，這中間其實都是時間和空間在存在者那兒的集中和呈現。能看到這些的是另一雙眼睛，也可以講是這裏的第三者，是前麵所說的書脊。這樣無論構成還是沒有構成，我們其實都可能在一種景象裏，在我們所說的存在本身裏。自由是不知不覺，是時間本身。這樣我在時間中下探，再下探，這才讓我發現恍惚四處都是我們的存在，都是我們熟悉的路徑，都是我們人類的種種存在和生命式樣。

我推開一扇門，我走了進去，似乎屋子裏都是我熟悉的人，都是我們遠離又似乎沒有遠離的存在。仿佛這時的我隻是出了趟遠門，這時的我恍惚又從外麵回來了。這樣遠構成的近和近構成的遠，讓我就像躺在夢裏，讓我就像看到了各個曆史的存在沿途。我看到我奶拄著拐杖過來，看到父親在那裏讀報，看到母親在那裏做針線，還看到虛娃那天在飯店同我吃飯，還有我拿著玻璃糖紙放在嘴邊，城市比鄉下更像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