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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青春突然醒來

  天氣很熱。我打開窗子,類似自然中的自然。一天我在翻看舊時的照片,從照片中我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父親三兄弟,也看到了我奶、我姐、我哥、我母親和我的兩個嬸嬸,另外也看到了我其他的堂兄堂妹及一些晚輩,感覺似乎就像猴山,就像時間以這樣的方式形成的一種存在展開。更讓我驚奇的是,在一張有很多人我都不認識的照片上,我還居然看到了虛娃老舅:照片上的他那時還很年輕,但似乎怎麽看都有點怪,後來我發現怪其實不在別的地方,而在他的穿戴。開始也沒有注意哪裏出問題,後來才發現他衣服的紐扣似乎扣錯位了,再加上他個子不高,又站在最邊,給人的感覺怎麽看都像是臨時擠進來的。

也許這正像那次虛娃老舅對我所說,人其實誰也別將自己當回事,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我從來都是將自己當做狗屁,也可能正是因為我一直都將自己當狗屁,我才能活到今天這把年紀。說實在的,我知足了,說實在的,我也沒有想到今天還能喝到你這個小孫外甥的酒。當然,你爺在我的記憶裏不是我這樣的人,人家出生在高門大院,人家當時是公子身,而我算什麽?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我小的時候想找一個給別人放羊的差事,不僅要看人家主人的臉,很多時候還要看人家羊的臉,就是當時我連給羊臉色的資格都沒。後來我確實是因為你爺的事才有機會到西安的,也才算有機會到這更深的水裏轉了一圈,也可以說長了些見識。

我一邊看著照片一邊想,就仿佛從一棵樹上溜下。那時我已經上中學,我已經開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人有時對異性的好奇是一點一點形成的,是漸進的,就像我們上梯子,那麽一格一格的。我不知道別人第一次遺精的情形如何,我第一次遺精似乎有點特別,有點讓我自己想起來都難以置信。那天不知是我自己也到了發情期,還是那女人不經意間打開了她那扇窗戶,讓我感到自己一下有點不對勁。她當時隻是在樓梯頂端那麽站了一下,在那兒,穿個大褲衩喊她兒子回家吃飯,而我當時正蹲在樓梯下看別人下棋,我一扭頭便看到了她那兒,看到了那兒一片烏黑、一片蓬鬆。問題是她還曾是我的小學老師,看到老師那兒,似乎更有一種特別夢幻,也可以講特別欲望。她怎麽連內褲都沒穿,她……我這時已經沒有心思再看下棋,我跑到樓外就上了一棵樹,那時那樹上的洋槐花正在開放。我一下爬了上去,就在我的手要抓住樹杈的瞬間,我有被人打了一槍的感覺。那是一種暈眩,那是一種神奇,那更像一種瞬間的死,那種從體內那麽打出去的炮彈。這時我從樹上溜了下來,這時我發現自己那兒濕了那麽一大片,發現裏麵就同倒了滿滿一瓶糨糊。我趕緊將原來塞在褲子裏的襯衫拉了出來,蓋住了那片濕處,往家走。當時最強烈的感覺是覺得自己仿佛都不會走路了。

人有時候是要放養的,放養才能看到各種景象,才能讓我們增長更多見識。也許正是這次遺精,我開始自己洗衣服。母親那天也覺得我洗衣服有點奇怪:一、之前我沒有洗過衣服,二、那天又不是洗衣服的時間。但母親看我重新換了衣服,並自己洗,隻對我說了句,長大了。那天,我一邊洗衣服,一邊回憶,回憶就在幾個月前我們去學農,當時我們男生女生住了隻隔著一堵牆的院子。一天中午,我們吃過飯準備休息,忽然有位同學脫下自己的紅背心,我們不知道他要幹什麽,隻見他這時開始對著站在那裏的一頭驢掄起來,而接下來發生的情況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哄堂大笑。這時大家看到了什麽?這時大家看到了這樣的一種神奇景象,就是那驢的家夥開始下墜,並且最後像液壓裝置似的伸到了極限,最後在那樣的驕陽下開始敲大肚皮,聲音很響,我們的笑聲更大,笑聲就這麽飄過牆傳到了女生住的那邊。下午我們去勞動,便有女生問男生,你們中午都在笑什麽,讓我們女生都沒有睡成覺。有一位男生說,想知道不,下午帶你看。

下午吃過飯,我們這邊又傳出笑聲。這時真有女生過來看。沒想到她們還隻是看到驢的那家夥剛下來,就嚇得跑了。有同學這時喊,別走啊,精彩的還在後麵。後來我看到有一位後來的女生看到了驢那麽打肚皮的一幕。再後來,我們的行為被飼養牲口的人製止了,說你們這樣最後會將驢搞驚的,到時候出個意外就不好收拾了。我們也就隻好散去。

同學裏真有餿主意多的,也有睡得和死豬一樣的。晚上,睡的人睡了,沒睡的便開始折騰。這時有人又出主意,說誰都遺過精,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人遺精。他說,給人腳心抹上清涼油,並不斷給他腳心扇扇子,他的那東西就出來了。這時有人便開始忙活了,隻見有人忙著拿清涼油,有人拿扇子,後來便選中了一個睡得死豬一樣的人試驗。這樣有人開始給腳心塗清涼油,有人開始扇扇子,還有人開始扒那家夥的褲頭。當時褲頭還沒有完全扒下,但家夥已經出來了。大家圍上來看反應,過了一會,有人說怎麽還沒有反應?有人說,幹脆將褲頭完全給扒了。可那家夥就是不配合。有同學又說,我有辦法叫這小子翻身。說給我拿水來。有人趕忙拿來水。隻見這位同學一下將一缸子水倒在了睡著的那家夥P股底下,後來那家夥確實翻了個身,但褲頭還是沒扒下來,到最後將人倒扒醒了。

就在我洗完衣服的那刻,我感覺我爺走得太早。也許對西安的了解還比不上虛娃,比不上我們這些他的晚輩,甚至比不上我奶。

一天,大姐說,咱奶說心裏話說她受罪也受罪了,可說她享福她也把福享了。大姐說這話是有根據的,或者講也是她自己的親曆。那時候父親在西安闖蕩得不錯,已經在鹽店街經營了一家相當規模的銀號,這時候咱奶可以說已經變得有點神氣活現,在她的記憶裏,咱奶當時幾乎每個星期都要坐著洋車看戲,而且次次幾乎都帶著我,而我那時隻有十二三歲,恍惚每天都生活在一種快樂中。那時候父親的錢莊裏放的是陝西部隊裏的軍餉,因而每到星期天,都會有小汽車停在門前。後來我知道都是當時的軍界人士,他們來到父親這裏並不為別的,就是為打牌。銀號當時是一座四進的大院子。最前麵營業,後麵就是掌櫃辦公住的房子,再後麵便是招待客人的地方,那裏有可以打牌的房子,有可以喝茶的廳室,還有可以休息的屋子。而最後麵便是夥房,是準備酒菜的地方。大姐說,她最喜歡到那裏,到夥房,那裏不僅有夥計和她玩,還有不少好吃的,而每個星期我都要到那裏去幾次。有時是自己去,有時是和咱奶一起去,偶爾也有被父親領著去的。和咱奶和父親去,我們一般都坐車,而有幾次我是一個人那麽走過去的。大姐說這話的時候已經50多歲,但感覺她的回憶此時和當時仿佛就像隻隔了一道薄紗,有一種飄逸感。

我第一次和燕子親密接觸也是在我大姐那兒。有一天,我忽然看到有燕子飛到了大姐家的上房,那裏很高、很大,但看去卻很土、很亂,仿佛一切都是秩序中的沒有秩序,一切都是空靈中的空靈,尤其早晨的光線照在那兒,我們就像待在了時間深處。當時大姐家沒有別的人,他們該上學的上學,該下地的下地,就我和大姐在家。大姐這時正在忙屋裏的事,就是一會兒喂豬,一會兒掃院子,再不就是捧一捧做飯用的柴火。而我就在院子玩。這時我忽然看到有燕子飛到了上房,我進去一看,燕子那麽貼在牆上,那麽似乎給上房門對麵的牆上抹了點泥。我開始不知道那是做什麽。大姐講,那是燕子要在那兒做窩。這工作後來具體持續了幾天,我沒有注意,但終於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個完整的燕窩。我感到驚奇,也感到神奇,同時也感到像做夢一般。我看到燕子的嘴裏每次不過就銜那麽一丁點泥,那麽一丁點柴和草,但最後呈現在我麵前的卻是有姐夫拳頭那麽大的一個窩。

後來我看到窩裏有了小燕子,有三四隻。這時我看到燕子似乎更忙碌,不時叼著蟲子那麽出出進進,忙碌得有點不管不顧。有時我就那麽站在門口擋,但燕子總能近似箭一般那樣飛過去。直到有一天我看到那些小燕子也會飛了,直到有一天我看到燕子拉出的屎白白地在牆壁上流了那麽一長溜,看到黃昏時分燕子一家擠在窩中,並整整齊齊地睡覺,我恍惚才感到了世界原來是什麽。

也就在那之後我回到了西安。

我看到一隻鴿子在屋脊上扇著翅膀,最後落到了另一隻鴿子上麵。而轉瞬我又看到其中一隻鴿子沿瓦坡滾下,並同時看到幾根羽毛和血。這時我轉身跑回屋子。我真的不知剛才怎麽會發生那幕。我不知道當年我爺是否也是像那隻鴿子一樣從什麽地方滾下的。我知道他不是一隻鴿子,我知道他身上沒有羽毛。

那年的九月,我重新回到了我當初上一年級的小學,也回到了我當年所在的那個班級。我向同學打聽那個叫“娃娃臉”的老師,同學們說在我走的第二年,“娃娃臉”老師便去了部隊文工團。其實後來當我回想那天發生的事我也很後悔,甚至內心也有一種隱痛,我當時那麽做其實隻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她當時在我眼裏確實很漂亮,而且聲音很好聽,但最後我將這一切打破。重新回到原來的學校,我有一種故地重遊的感覺,而同學們對我也有種新奇感,不知道我這些年都去了哪裏,如今怎麽又冒了出來。

和我們的學校一牆之隔便是一座教堂,偶爾從那裏傳來詠經聲,仿佛就像恬靜中的恬靜,我們從那聲音中仿佛能看到在池水裏遊動的魚。再回憶在大姨那兒上學的情形,我才發現這中間的差別。那時我們是在一個什麽破地方上課,其實就是在大姨夫家門對麵由戲台改製的地方,改製很簡單,就是將戲台正麵用土坯壘起來,上麵留那麽兩土坯高的縫用來采光,實際上坐在裏麵感覺就如坐在地窖裏。當時我們是三個年級的學生一起上課,四五年級的在後麵一間還算正規點的教室上課。可是,現在看來那哪裏是在上課,簡直就同大姨夫的飼養室差不多,就那麽一個食槽,然後拌好料讓騾子、馬、牛共同吃,而所用課桌、凳子都是學生自家搬來的,桌子高低不一寬窄不同,凳子更是稀缺,有的幹脆就用土坯、磚頭壘著當凳子坐。這樣天熱還好點,等到冬天的時候,我們在這裏就不是聽老師講什麽、說什麽,而是就聽一個個不住吸鼻涕的聲音。再就是我們在鄉下基本就不用本子,更多時候用的是石板、石筆,仿佛就像狗攆蝗蟲玩。

據我母親回憶,我們家最後能到西安,似乎同別人並沒有關係,而隻同我奶關係最大。她當時是鐵了心要去西安,而能表現出她這個決心的有一點,就是在我老爺死之前,我們家在村裏重新蓋了一個院子,推測老爺的意思是讓大家換個環境,讓大家都盡可能將過去的事情忘記,因此,老家當時為蓋這座新院子可以說沒有少花心血和心思,可是就在這座院子蓋好的第二年老爺便撒手人世,這時候家裏的大小事務便由我奶這個寡婦一人掌管,最後她的意思就一個方向,離開這個村子、院子,好像不論付出多麽大的代價,就是爬也要爬到西安。可是,在老爺在世時,她做不了這主,那次就因為她不顧一切要去西安,結果被老爺一氣之下打折了雙腿。自那以後我奶雙腿便落下殘疾,兩條腿最後都伸不直,走起路來最後就同兩根棗木棍,朝內側彎。但即使這樣,老爺一過世,她還是立即開始張羅,開始從這裏一步步往西安轉移。在我母親看來,我奶的某些霸道最後甚至超過老爺。當然,母親還有另一個說法,寡婦似乎有時候也必須厲害,不然真會被人欺負。

在城市我們睡的是床,在城市我們走的是馬路,在城市我們少了一些泥土的味道。父親到城市最早,接著是我二叔,接著是三叔,感覺就像老鼠一個個往外鑽。我母親當時是最晚一個離開的,而我則像最後一隻飛過去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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