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槍

第十章 他們有自己的節奏

　　一日，我看到一隻貓臥在我們院子裏上房的瓦坡上，並在那裏曬著太陽。有時時光在這種情景下是一種感受，而且這種感受類似一切都很遠，又似乎一切都沒有什麽。我想起有時人似乎要變花樣，似乎變花樣才有一種動感，才醒目。比如一天我從大姨家剛出來，就碰到村子的憨海海。那天他不僅是我印象中的憨，而且還變出了一點新奇。海海有一個特點就是勁大，似乎別人搬不動的什麽他都能搬動，我就看到鍋鍋叔不止一次讓他幹重活，似乎相當程度上真像使喚牲口。海海說話別人聽不清楚，但別人給他比畫幹什麽他知道，因此，村裏人倒也喜歡他。那麽這天我看到了什麽？其實我看到了他剃了一個樓梯頭，讓人看去倒挺有意思，似乎怎麽看那裏都給人一種動感，一種鮮活，甚至一種新潮。海海在村裏常常並不惹事，經常做的似乎就是從村西到村東每天那麽來回轉，嘴裏還唱著沒有人能聽懂的歌，並且聲音洪亮。這樣每次誰家需要有海海幹的活，隻要聽到他聲音就會出門，然後將他叫住，似乎誰家都一樣，但無論幹什麽，最後必須給海海一個饃，並且還要夾上菜。海海就認這個，給錢他都不要，他都扔，另外給饃給半個不成，他也扔，給一個假如不夾菜他還扔，並在那裏給你比畫，給你吼。隻有你給了他一個夾菜的饃，他才給你豎大拇指，然後用手點點他前胸，意思以後他還來給你幹活。因而有人說，都說海海傻，其實海海一點都不傻。因為有人一旦白用他，那麽不僅下次叫他他不會來，甚至你家的豬、雞、狗都別出院子，出了院子若讓他遇上，那就隻有挨磚的份，而且他常常是會將它們往死裏打的。因而也有人說，看著海海憨，其實人們一般用不起。

在我記憶裏似乎哪裏都有這樣的人，在西大街那邊住的時候也有像海海這麽一位，不同的是比海海還顯高大，還顯壯實，就是這位不唱歌，似乎從來也不說什麽，恍惚每天就是沿固定線路那麽沿街道中間上午、中午和黃昏跑三趟，並且一邊跑一邊還變著不同花樣翻跟頭。有貼地的，不貼地的，還有那種幹脆空翻的。有時人們擔心他翻不好，但似乎從來沒有人看他有失誤和失手的。這人不像海海，海海通常沒有固定時間，出來的時候一天幾次，不出來的時候似乎幾天都沒影。而這位老兄卻不一樣，每天定時、定點、定線路，似乎一年四季都不會中斷。這樣人們就能算好點，比如大人和大人說話，想將小孩支出去，就會說快出去看，窩窩蠻快過來翻跟頭了。小孩子就出去了。當時不僅一家這樣，而是每逢這個時間點各家院子門口似乎都站著人，而且往往小孩最多，一邊夾道歡迎，一邊會不斷喊，窩窩蠻，來一個，窩窩蠻，再來一個。有時窩窩蠻聽，有時其實人家也不聽，就是那麽按自己的節奏走。

後來我們搬到蓮湖路還有一位，當時正流行一句電影台詞，瓦西裏。很多孩子玩什麽的時候高興時都會來這麽一句，瓦西裏。當時我們樓下正堆滿沙子，沙子堆得很高，因而很多小孩都從二樓下麵的一個平台往下跳，從這兒往下跳離沙堆頂多兩米，而那位傻瓜仁兄竟然站到了三樓中間的欄杆往下跳，跳的時候還喊了句類似瓦西裏的話，可是，當他跳下去時人們發現他沒聲了，腦袋和整個身子歪在沙堆中，當時誰叫都不應聲，並且嘴角還流著血。他在那裏足足那麽待了兩個時辰，後來聽說被他家人用一塊板抬了回去。過了好幾個月，我才發現那家夥最後沒有死，竟然一臉憨相地在給他們家倒垃圾。

當然，更傻的一位還是在我舅村子見到的。那時正是臘月天，這種時候往往是農活最閑的一段日子，尤其在快接近春節時，這時候村裏嫁女娶媳婦的家都很多，而那傻子似乎就哪熱鬧往哪轉悠，而且經常是自己給自己最後脫得一絲不掛，尤其遇到最熱鬧和緊火時，他越會這樣。你說你一絲不掛就算了，而他倒好，脫了衣服之後就開始一個人玩自己的那玩意，而且有時不僅那家夥奓得老高，還常常將精液都搞出來。嫁女的人家還沒什麽，都知道他有這毛病。可遇到人家娶媳婦的家，就有點不好看。想想人家還沒過門先見這麽一遭，這不僅羞人，而且對整個村子講都是恥辱。因此，每當誰家結婚，防這家夥都得派專門人手，稍不留意這家夥就會從什麽地方冒出來。難怪村裏人都會講，結婚不要防蒼蠅、蚊子，但要防丁家那狗熊。

後來我才聽說，虛娃這狗熊當年給我家惹的事也不算小，懂的最大亂子之一就是我老爺最後將我奶的雙腿都給打折了。難怪最後讓我爹對他嫉恨一輩子，也讓我母親實在見不得他。奇怪，我奶最後倒不怎麽恨他，似乎最後我奶隻記得是誰將她腿打折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