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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們都掉進了漩渦

  一段時間我最不願意看到的是公雞欺負母雞,尤其是公雞將母雞壓在下麵的情景。每當這種時候我不是用棍子打,就是用土塊砸,或用腳踢。有時大姨會阻止我,但有時也不會,隻是一次看到我拿了根粗棍子才將棍子從我手裏奪下。當時我也不清楚我怎麽會這樣,或者講我隻是感到那公雞似乎太有點盛氣淩人,也常常用各種方式抖威風。比如它伸開翅膀的樣子就這樣,比如它往什麽地方去,母雞就會一個個跟過去,而且有時更奇妙的是,它無論在什麽地方隻要在地上那麽叼一叼,再“咯咯”叫幾下,母雞都會圍攏過去。我真不清楚這公雞怎麽有這神功,也有這樣的魅力。因此,我對公雞便有了不滿,有時甚至不由要和它比試看誰威風。結果我常常是將它打和攆得滿院子跑,甚至最後見我就怕,而見大姨和大姨夫似乎並沒什麽。

有時觀察事情就這麽奇妙,或者講正是有了這樣的奇妙感,讓我感到農村、鄉下比城市好玩。這不,我爺去了城市找不著了,虛娃又去了,也沒有了音訊。因而說實在我對城市一直都充滿恐懼,這種恐懼或許由來已久,或許真能追蹤到我爺在西安丟失那兒。記得一次聽人說,知道不,城市是什麽,城市其實就是大海,大海又是什麽,大海其實就是一個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泥巴的地方。我仔細琢磨過,這話似乎有一些道理。

後來我對雞群又觀察了一段時間,猛然發現,也不能僅僅講公雞抖威風,其中有些母雞的樣子也難怪人家公雞抖威風,簡直幹脆很多時候就一副饞相和媚態,感覺公雞不將它壓到身下都不行,都似乎對不起它。因而觀察到這裏,我便不再打公雞,甚至對這樣的公雞還有了一點好感。

多少年之後,有位朋友一直為找不到對象苦惱,甚至可以說都愁白了頭。一天,他來問我有什麽辦法。我就對他說了一句,養過雞沒有?他說,養倒養過。我說,怎麽養的?他說,我問你的是談戀愛、找對象,怎麽和養雞扯到一起?我說我講的也是找對象,我隻問你,當時你雞是怎麽養的?朋友說,你看你問的。我說,你光說怎麽養的。朋友這才說,是在籠子裏養的。我說,這不行,要放養。朋友似乎更疑惑了,我現在是談對象。我又說,知道,我再問你,當時養雞養沒養公雞。朋友這時似乎真急了說,你這不是拿兄弟開涮。我說,我這真是在教你方法。朋友苦笑著說,當時養的隻有母雞。我說,我其實都想到了,母雞能下蛋是不是?我要說問題就出在這裏。朋友更迷惑,我怎麽和你講話這麽費勁?我說,和我費勁,那麽你和女的不用說就更費勁。他說,你說的也是,你就直截了當說。我說其實很簡單,要學會撒食。朋友說,我撒食了,而且每次都沒少撒。我說沒用,還有關鍵一步你肯定沒做到。我說,你學沒學公雞那麽“咯咯”叫。朋友說,算了,我不跟你說了。我說,你真是點不醒怎麽?動不動張嘴自己談戀愛、閉嘴自己談戀愛,倒是談個屁。戀愛是談出來的?告訴你是叫出來的。這時朋友似乎明白了點什麽,但又似乎更糊塗了。沒有半年,這小子結婚了。一次到我這裏才說,你的方子真管用。

一天,我看著濛濛的小雪在下,仿佛在看時光的另一種情形。

上午10點,戰鬥正式打響。早在戰鬥打響前,西安便流傳著這樣的說法,不用掐,不用算,宣統不過二年半。還有就是八月十五殺韃子。這話當時已經成為了一種氛圍,也成為人們心意的一種表達。走在這樣的一種氛圍中,很多人感到舒服,尤其在百姓中這時已經嗅到了一種大廈將傾的氣味。但在西安滿城人那裏似乎對此還不以為然,還覺得大清江山牢不可破。因而戰鬥打響的那天,滿城近乎所有人還像往常一樣,或者說他們依舊該幹什麽幹什麽。這中間有睡覺還沒有起的,也有起來該遛鳥遛鳥的,該待客待客的,還有該遊玩遊玩的。可他們似乎並不知道這已經是他們末日。有時我們說人活在一種氣氛中,也活在一種氛圍中,但無論如何這裏需要流淌,需要氣韻通暢,一旦這中間沒有了這樣的通暢,那麽,其實我們也就處在了一種隔絕中,處在了一潭死水裏。

我爺當時是否知道這些,抑或他隻是憑借想象便一頭紮進了西安?有時事情就這樣,我們隻能最後揣摩,並且慢慢感受。我到西安就經曆了長時間感受、適應的過程,似乎感受就像熟皮子,仿佛各種水裏你都要去,否則你就真不知道什麽和什麽。我爺從老家來,直接便進了兵營,或者直接進入了這樣的機構,那其實就意味著一種危險。人們常說,就是當兵也至少3年才能成為兵油子。但我爺則頂多半年時間,用有的人的話,他可以說連槍都還沒有暖熱,戰鬥就打了起來。這樣對他來說,可能槍聲沒響,他自己先腿軟,槍聲一響,他可能就不知方向了,更何況,他原本對西安、對西安滿城的情況就知之甚少,甚至幹脆可以說不知。這樣他會有一個什麽結果,就可想而知了。從某種角度,我老爺可能將什麽都算到了,比如清政府垮台,比如應該讓自己的兒子往哪個隊列裏站,再就是讓自己兒子鍛煉,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全國最激烈的戰鬥會從西安開始,並那麽出其不意地開始,又出其不意地結束,仿佛瞬間就換了天地,瞬間又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實際上,人有時急不是急別的,人急是急無論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怕的是沒消息。這就讓人有了難以安寧的情緒。那段日子最不安寧的其實就是我老爺和我奶,而最不好開口說什麽的就是我老爺的二房,因而她那時可以說也是鬱鬱寡歡,或者她連這樣的資格都沒有,用血緣的話講,你寡歡什麽,這不是貓哭老鼠嗎?但她又不能裝作沒事人一樣,這樣人更會講她當初那麽歡天喜地讓我爺去西安就沒安好心。因而這時的她似乎更難做人,似乎隻好將嘴閉得緊緊的,就像個活死人。

我在大姨家的時候學會了用馬尾巴套知了。在我看來,那就是一種功夫。馬尾巴多細,將它綁在棍子上,最後綰成一個活圈,然後看到落在樹上的知了,將那圈從知了的頭上套過去,然後一拉,知了便被捉住了。那一方麵要鍛煉人的眼睛,要在各種光線下先能看清馬尾,再還要鍛煉你的手功不能讓馬尾驚到落在樹上的知了。我好多次都沒做到這點,不是手沒拿穩,便是眼睛最後酸疼,好多次都讓知了跑了。有時知了不像麻雀那麽多,或者捉知了用的工具和麻雀不同,麻雀用彈弓,它在哪裏似乎都可以打,知了便不一樣了,知了位置要合適,起碼你要能夠著它,有的知了落在很高的樹上,它就那麽可勁地叫,你拿它也沒有一點辦法。其實,事情有時確實說不清,我就遇到過這樣的事,或者講同樣是捉知了。一天,我記得父親早晨上班走了,我就悄悄溜了出去,仿佛真像隻狗一樣,先溜出家門,再溜出院門,再在院門口試探性地玩一會,然後看母親有沒有特別反應,有反應我要麽回去,要麽就告訴她我就在門口玩一會。那天我其實和我們同院的已經商量好了,我們今天要去城外。他有一個好,就是家裏幾乎沒有人管,隻有一個七十歲的奶在管,因而他早早就在門口等我。等我出去,我們觀察了一會我母親的動靜,然後撒腿便跑,直到跑到巷子東頭,過我奶家院門時還得警惕,記得幾次我們準備出去玩,都是在那裏功虧一簣,最後被我奶訓斥回去的。這天很好,也很順利,我們接連突破了幾道防線,終於到了安全地。能想象那是怎樣的一個高興和興奮,因而我們非常放鬆地走在那條叫甜水井的街上。也不知道有時心情愉快就有好運還是怎麽。那天我們本來是到城河邊玩,但當我們剛剛走到城牆外側的樹林,我就忽然看到了一隻知了趴在一棵槐樹樹幹離地隻有一尺多的地方。和我同去的沒有看到,我便輕手輕腳過去捉,沒想到那知了竟然沒有一點反應,直到被我抓到手裏,它才猛然叫了一聲。我不清楚知了會不會做夢,但那天我覺得自己抓住的知了,確實當時似乎有點睡得死。同伴聽到了知了叫,回過頭。我衝他揚揚手。他說,怎麽抓到的?說著他也跑了過來。我給他指我在什麽地方抓到的。能看出他有點不信,同時他也開始在那裏的樹幹上找了起來。

後來,我聽說之後的時間,我奶和我老爺的二房不止一次打在一起。這可是亂盤子的事,這可是不僅有辱斯文,也有辱家風的事。一個當年堂堂縣老爺的家,如何出得這種事?我老爺這個曾經斷過不少別人案子的人此刻也像掉入了難辨是非的漩渦。

他能像我捉那隻知了那麽簡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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