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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明義《題紅樓夢》詩與袁枚所知曹雪芹之點滴

  袁枚字子才,號簡齋,浙江錢塘人。生於康熙五十五年三月二日(公元1716年3月25日)。卒於嘉慶二年十一月十七日(公元1798年1月3日)。乾隆四年進士,曾任溧水、江浦、沫陽、江寧等縣的知縣。袁枚任江寧知縣時,用三百金購得前江寧織造隋赫德家在小倉山的廢園,精心修葺,置亭台池沼,改名日隨園。之後,袁枚辭去官職,到隨園閑居。年未四十,即“絕意仕宦,盡其才以為文辭歌詩”,“四方士至江南,必造隨園投詩文”,“上自朝廷公卿,下至市井負販,皆知貴重之”。在乾隆時期,袁枚是最負盛名的詩人,世稱隨園先生。

  研究紅學的人都知道富察明義寫有《題紅樓夢》詩,但不一定注意到明義同袁枚的交誼。過去吳恩裕先生著文介紹明義時,沒有說明這個問題。吳恩裕先生敘述明義一生到過的地方,也沒有提及江南。實際上,明義到過江南,還到過隨園。

  明義,字我齋(“我”與“義”意義上的關聯見董仲舒《春秋繁露》卷八:“以仁安人,以義正我。故日:仁者,人也;義者,我也。”),生於乾隆八年左右,在乾隆朝做上駟院侍衛,一生沒有擔任過要職。由於做上駟院侍衛,明義跟隨皇帝到過塞外和南北許多地方。乾隆四十九年。明義隨皇帝南巡到江南,他特地去隨園拜訪袁枚,不巧袁枚外出遠遊,沒有見到。袁枚的《小倉山房詩集》卷三十有《明我齋參領扈蹕南來見訪不值將園中鬆竹梅蘭分題四詩而去餘歸後欽遲不已寄五言一章》,是袁枚回家後寄給明義的詩。從現有資料來看,明義與袁枚始終沒有見過麵,隻有文字的交往。正由於明義和袁枚文字的交往,袁枚才得以知道曹雪芹和《紅樓夢》。

  現在還不清楚明義與袁枚的文字之交開始於什麽時候。《隨園續同人集·寄懷類》收有明義的《以詩代書寄隨園主人》:幾回欲訪篷壺島,隻恐仙風吹卻還。何處更尋樓百尺,憑高凝望小倉山。若無江令一枝筆,那有陳王八鬥才。昨自郵筒頒二卷,已傳衣缽過江來。這好像是他們文字交往的初期所寫。乾隆四十六年,袁枚六十六歲,曾有《答明我齋參領》一信,全文如下:秋間似村世兄處寄到和詩二章,即景情生,言從心發,押時字韻感期望之深,押經字韻見相思之切;至於廿年轉職、六十生兒,正如吟詩者因遲見妙,司馬長卿之三年一賦終勝於枚皋之援筆立就也。枚生平不喜佛法,而獨於“因緣”二字信之最真,以為足補聖賢語錄之所未及,身曆名場垂五十年,事事可證。即如枚與君家亦大奇矣!二十七歲時翰林散館在光明殿考試,蒙文忠公一見傾心,賞其爽俊,嗣後每到宮門必加獎許;後乞養山居,猶托尹相國聘為記室,枚以母老路遙,辭謝而止。三十五年王師征緬,家弟樹作宰南陽,辦理軍需,忽接欽差六百裏羽檄,合署驚惶,不知何事,啟封乃絕句一章雲:“雙丁二陸傳名久,今日相逢在路途,借問南陽賢令尹,風流得似子才無?”一時士大夫傳為佳話。此即令兄諱仁者之流風遺韻也。近年來又以白下程、朱二友假館華堂,得與執事時通芳訊。一門之內,重疊恩知,或未見而相思,或乍逢而矜寵,倘非陸法和所謂前生有香火姻緣者何能如是。枚犬馬之齒六十有六矣,人間萬事盡付煙雲,惟於感恩知己四字,一息尚存,每欽欽其在抱。未知今生得仰見賢人豐采否,言之黯然。乾隆四十九年,袁枚的《明我齋參領扈蹕南來見訪不值將園中鬆竹梅蘭分題四詩而去餘歸後欽遲不已寄五言一章》寫道:我與我齋公,相知廿載寬。南北雖乖分,吟箋常往還。終是兩人詩,不是兩人麵。兩人心淒然,今生可得見?

  欣聞鑾輿巡,知君。必扈行。遍觀從臣單,竟無君姓名。因之走東粵,不複候裏巷。豈知君竟來,敲門失所望。乾隆五十五年,袁枚已七十五歲,曾作自挽詩,請友人唱和。明義寫有《和簡齋先生自挽詩》:泡影猶存未返真,難辭二豎偶相侵。忽然見彈思鶚炙,達士無端起蹂心。袁枚晚年,明義一直同他保持著聯係。在《小倉山房尺牘》卷八收有《上福敬齋公相》一信,福敬齋即福康安,傅恒之子,明義從弟。袁枚在信中說:令兄我齋先生寄示閣下所撰雙忠祠碑記,讀之知襄烈公鎮衛藏時殉難立功至今奕奕有生氣。枚不自揣,亦想作一木之銜。其奈公府高華,何物不備,書生表敬,出手尤難。喜文字之相知,覺一芹之可獻,特恭製龍賓十二、毛穎八床,交令兄我齋先生寄上。乾隆六十年,袁枚寫《八十自壽》七律十首,明義依韻和了十首。其第九、十首是:

  半生俯首與低眉,宦味酸成我自知。

  野鶴絕無幹祿夢,好花寧有出牆枝。

  退身學圃何妨早,得道升天不厭遲。

  五福畢臻三樂備,總緣身際太平時。

  隨園舊址即紅樓,粉膩脂香夢未休。

  定有禽魚知主客,豈無花木記春秋。

  西園雅集傳名士,南國新詞詠莫愁。

  豔煞秦淮三月水,幾時衫履得陪遊。

  新出《紅樓夢》一書或指隨因故址)後來袁枚編《隨園八十壽言》,選明義的和《八十自壽》詩七首。

  明義多次將自己的詩作寄給袁枚,向袁枚請教。除袁枚編的《續同人集》和《八十壽言》收有明義的詩作以外,《隨園詩話》中提及明義的也有多處。《隨園詩話》是袁枚的重要著作,包括正集十六卷,補遺十卷。書中有關於詩法的討論,而多數篇幅是評述當時人的詩作。《隨園詩話》卷五第四十九條雲:

  明將軍瑞殉節緬甸,賜諡忠烈,工於吟詩。弟明義,字我齋,詩尤嫻雅。其《醉後聽歌》雲:“官柳蕭蕭石路平,歡場回首隔重城。可憐驕馬情如我,步步徘徊不肯行。”“涼風吹麵酒初醒,馬上敲詩鞭未停。寄語金吾城慢閉,夢魂還要再來聽。”又,《偶成》雲:“東風不解瞞人度,才入竹來便有聲。”《早起》雲:“平明鍾鼓嚴寒夜,不負香衾有幾人?”卷七第十條又雲:《南史》言:“阮孝緒之門閥,諸葛璩之學術,使其好仕,何官不可為?乃各安於隱退,豈非性之所近,不可強歟?”近今吾見二人焉:一為尹文端公之六公子似村,一為傅文忠公從子我齋。似村舉秀才,終日閉戶吟詩。我齋雖官參領,司馬政,而意思蕭散,不希榮利;有人從都中來,誦其《環溪別墅》詩雲:“將官當隱稱畸吏,未老先衰號半翁。”又曰:“不是門前騎馬過,幾忘身現作何官。”袁枚所引《醉後聽歌》兩首,見現存《綠煙瑣窗集詩選》,原為五首七言絕句構成的組詩,題為《聽歌醉後作》,意思是在歌場聽歌醉飲後所作,袁枚誤記為《醉後聽歌》。《偶成》的兩句詩與《綠煙瑣窗集詩選》中組詩《閨詞》(二十九首)的“輕風不解瞞人度,才入竹時聲已來”兩句相近。《早起》的兩句詩與《綠煙瑣窗集詩選》中《和慶六似村韻》的“平明鍾鼓嚴寒際,不負香衾更幾人”兩句相近。至於《環溪別墅》詩,因是在明義得到環溪別墅以後所作,自然不可能見於現存的抄本《綠煙瑣窗集詩選》。《綠煙瑣窗集》是明義早年的詩集。

  縱觀《隨園詩話》,有一點須予以注意,那就是袁枚行文不夠嚴謹,所敘史實及詩文詞句錯訛甚多。昭楗的《嘯亭續錄》中早已指出:

  隨園先生天姿超邁,筆法精粹,古文尤為卓作,予深佩之。惟考訂實非所長,其《詩話》、《隨筆》中,錯誤不一而足。其尤紕繆者,如《詩話》栽舒文襄公奏慶雲語。按文襄舅氏,以諫阻征緬,謫貶伊犁,庚寅歲朝,謫居絕域,焉能敷陳殿廷。記同時人之事,乃舛錯至此,何也?我們可以隨手從《隨園詩話》拈出許多錯誤。如卷一第三卜條記:“壬辰,在梁瑤峰方伯署中,晤篁村。方知姓陶,名元藻,會稽諸生也。”這是說,他袁枚認識陶篁村是在壬辰年(乾隆三十七年)。可是,《小倉山房文集》卷十二的《篁村題壁記》卻說:“今己醜歲矣,八月十一日,飲江寧梁方伯所,客有蕭山陶君者,蒼發淵雅,傾衿談甚樂,不知即篁村也。次日來,又次日詩來,署名日元藻,終不知即篁村也。弟子陳古漁闖然入,睇其小印日:‘哽,陶篁村在此耶!’餘聞之,如結解,如迷釋,如天上物墮,適適然起舞。”這是說,他認識篁村的時間是在己醜歲(乾隆三十四年)。《小倉山房詩集》卷十二有《喜晤陶篁村》詩,也是編在己醜年。袁枚把自己經曆的並撰有詩文的事情記錯了三年。再如他自己的隨園,他在《隨園記》和《隨園詩話補遺》卷一等處說“舊為康熙間織造隋公之園”,並說隋赫德構建隋園之後的30年他到江寧任知縣。事實是,隋赫德係雍正年間的江寧織造,袁枚到江寧任知縣的時間距離隋赫德擔任江寧織造的時間隻有十多年。又如袁枚常引以為榮的明仁於出征途中寄給他從弟袁樹的詩,雖然隻有四句,而在《隨園詩話》卷七和《答明我齋參領》信中兩處所引,竟有三句存在異文。這些,充分表現了袁枚這位才子的漫不經心。《隨園詩話》關於曹雪芹的點滴記載,也同樣存在著不準確之處。

  明義大約在乾隆三十四年或更早幾年作《題紅樓夢》詩。這是包括二十首七言絕句的組詩。詩前有小引:

  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備記風月繁華之盛。蓋其先人為江寧織府,其所謂大觀園者,即今隨因故址。惜其書未傳,世鮮知者,餘見其鈔本焉。袁枚讀到了明義的《題紅樓夢》詩。《隨園詩話》卷二第二十二條記載:康熙問,曾練亭為江寧織造,每出,擁八騶,必攜書一本,,觀玩不輟。人問:“公何好學?”日:“非也。我非地方官,而百姓見我必起立,我心不安,故藉此遮目耳。”素與江寧太守陳鵬年不相中,及陳獲罪,乃密疏薦陳。人以此重之。其子雪芹撰《紅樓夢》 一部,備記風月繁華之盛。明我齋讀而羨之。當時紅樓中有某校書尤豔,我齋題雲:“病容憔悴勝桃花,午汗潮回熱轉加。猶恐意中人看出,強言今日較差些。”“威儀棣棣若山河,應把風流奪綺羅。不似小家拘束態,笑時偏少默時多。”袁枚這一段話,我是根據乾隆五十七年(壬子)刊行的隨園自刻本《隨園詩話》抄錄的。我也見到另一種封裏印有“隨園藏版”的《隨園詩話》,文字與此完全相同。袁枚在這裏所引明我齋的兩首詩,見於《題紅樓夢》詩(個別字有差異)。“撰《紅樓夢》 一部,備記風月繁華之盛”摘抄自《題紅樓夢》的小引。“練亭”即楝亭。根據《隨園詩話》內有寫作時間可考的條文來推測,袁枚這一段話約寫於乾隆四‘卜五年。其時《紅樓夢》還沒有印本,袁枚沒有讀過《紅樓夢》,他是從明義的《題紅樓夢》詩的小引中知道曹雪芹和《紅樓夢》的,並知曹雪芹“先人為江寧織府”。袁枚想當然地以為曹雪芹為曹寅(楝亭)之子,又以為“紅樓”中的女子是“校書”(妓女)。

  《隨園詩話》卷十六第十七條又記雲:

  丁未八月,餘答客之便,見秦淮壁上題雲:“一溪煙水露華凝,別院笙歌轉玉繩。為待夜涼新月上,曲欄深處撤銀燈。”“飛盞香含豆蔻梢,冰桃雪藕綠荷包。榜人能唱湘江浪,畫槳臨風當板敲。”“早潮退後晚潮催,潮去潮來日幾回。潮去不能將妾去,潮來可肯送郎來?”三首,深得竹枝風趣。尾署“翠雲道人”,訪之,乃織造成公之子嘯厓所作,名延福。有才如此,可與雪芹公子前後輝映。雪芹者,曹練亭織造之嗣君也,相隔已百年矣。這一段話,我也是根據乾隆五十七年(壬子)刊行的隨園自刻本《隨園詩話》抄錄的。另一種封裏印有“隨園藏版”的《隨園詩話》,文字也完全相同,而且“榜”字同樣錯成“榜”。根據《隨園詩話》內有寫作時間可考的條文來推測,這一條大約寫於乾隆五十二年或五十三年,離曹雪芹去世僅二十多年,袁枚卻說“相隔已百年矣”。如果從乾隆五十二年(公元1787年)向上推一百年,是康熙二十六年(公元1687年),其時曹寅還沒有到江南任織造,曹顳、曹頫都沒有出生,更不用說曹雪芹了。袁枚對於曹寅一家真是太不了解。當然,《隨園詩話》裏畢竟有曹雪芹的名字,並有“雪芹撰《紅樓夢》一部”這麽重要的信息。在清代,有些人就是通過《隨園詩話》確認曹雪芹著《紅樓夢》的。胡適撰《紅樓夢考證》時,也主要以袁枚這句話為依據來確定《紅樓夢》的作者是曹雪芹的。清代還流行另一類《隨園詩話》,其卷二有關《紅樓夢》的條文是這樣:康熙間,曹練亭為江寧織造,每出,擁八騶,必攜書一本,觀玩不輟。人問:“公何好學?”日:“非也。我非地方官,而百姓見我必起立,我心不安,故藉此遮目耳。”素與江寧太守陳鵬年不相中,及陳獲罪,乃密疏薦陳。人以此重之。其子雪芹撰《紅樓夢》一部,備記風月繁華之盛。中有所謂大觀因者,即餘之隨園也。當時紅樓中有女校書某尤豔,雪芹贈雲:“病容憔悴勝桃花,午汗潮回熱轉加。猶恐意中人看出,強言今日較差些。”“威儀棣棣若山河,應把風流奪綺羅。不似小家拘束態,笑時偏少默時多。”“中有所謂大觀園者,即餘之隨園也。當時紅樓中有女校書某尤豔,雪芹贈雲”幾句,是這一類《隨園詩話》所特有的。據我所見,這一類《隨園詩話》也有較早的刻本,但封裏沒有“隨園藏板”的字樣,應該不是隨園的刻本,而是旁人翻刻的,類似於現今的“盜版”。隨園自刻的《隨園詩話》,最早的本子於乾隆五十五年(庚戌)麵世,第二年就有幾個地方“盜版”。《小倉山房詩集》卷三十三(乾隆五十六年詩)有詩《餘所梓尺牘、詩話被三省翻板近聞倉山全集亦有翻者戲作一首》:

  自梓詩文信未真,麻沙翻板各家新。

  左思悔作《三都賦》,枉是便宜賣紙人。《隨園詩話補遺》卷三也記載:

  餘刻《詩話》、《尺牘》二種,被人翻板,以一時風行,賣者得價故也。近聞又有翻刻《隨園全集》者。劉霞裳在九江寄懷雲:“年來詩價春湖長,一日春深一日高。”餘戲答雲:“左思悔作《三都賦》,枉是便宜賣紙人。”《隨園詩話》翻刻本如此之多,不知何地何人作了這樣的增改:“中有所謂大觀園者,即餘之隨園也。當時紅樓中有女校書某尤豔,雪芹贈雲。”由於各地的翻刻袁枚沒有插手,這當然不可能是袁枚增改的。袁枚也決不會作這樣的增改,袁枚的詩文、隨筆、尺牘中沒有說過“大觀園即隨園”或“隨園原屬曹家”之類的話。即使袁枚想拿明義的話來炫耀自家的隨園,他也不會把老朋友的《題紅樓夢》詩無端改成“雪芹贈雲”。我認為,出現在《隨園詩話》翻刻本中的“中有所謂大觀園者,即餘之隨園也。當時紅樓中有女校書某尤豔,雪芹贈雲”幾句,肯定是翻刻者增改的。值得注意的是,周春的《閱紅樓夢隨筆》裏麵出現:“故曹雪芹贈紅樓女校書詩有‘威儀棣棣若山河’之句。”“袁簡齋雲‘大觀園即餘之隨園’,此老善於欺人,愚未深信”。周春的《閱紅樓夢隨筆》寫於乾隆五十九年和六十年。這樣看來,乾隆末年的《隨園詩話》翻刻本已經有了“大觀園即餘之隨園”、“雪芹贈雲”等語。

  《紅樓夢》中的大觀園是作者特意創造的與世俗社會相對立的藝術世界。雖然曹雪芹在寫作時融入了他見過的南北各園林的印象,也包括他家中園林留給他的印象;但是,大觀園並不是“老老實實”對現實某園林的摹寫,其規模、氣派和情韻詩意非現實中某一私家園林所能比擬,曹雪芹家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建造這樣規模、氣派的園林。明義說“大觀園者即今隨園故址”,肯定是不恰當的。不過,明義這句話,包含有隨園故址原屬曹家的意思。後來愛新覺羅·裕瑞說得更為明確:

  聞袁簡齋家隨園,前屬隋家者,隋家前即曹家故址也。約在康熙年問。書中所稱大觀園,蓋假托此因耳。其先人曾為江寧織造,頗裕,又與平郡王府姻戚往來。:我們知道,曹頫被抄家時,曹家在江南的房屋並家人住房十三處共四百八十三問,地八處共十幾頃零六十七畝,都賞給了隋赫德。因此,明義和裕瑞說隨園故址原曾屬於曹家,可能足市實。

  關於《隨園詩話》,還有一事應當提及。近世學者日廣生在滿洲某侍郎家發現《批本隨園詩話》一部,因詞句“不甚通順”,又“滿紙別字”,冒廣生乃為“刪潤”,於民國五年由中國圖書公司和記印行。冒廣生推測批者足曾任閩浙總督的伍拉納之子。鄧之誠、張爾田曾加批語若幹條於書眉,鄧之誠疑批者為伍拉納次子仲山,但不能論定。後來,吳恩裕獲得可信材料,知此批者為伍拉納長子舒坤(1772一1845)。字夢亭。按《清史稿》卷三百三十九有“覺羅伍拉納”傳。清代愛新覺羅的子孫,顯祖塔克世的直係子孫(即努爾啥赤及其諸弟的子孫)稱宗室,塔克世的伯叔兄弟之後裔謂之覺羅。伍拉納是愛新覺羅姓中的覺羅。

  中國圖書公司和記印行的《批本隨園詩話》,其《隨園詩話》正文為翻刻本文字,卷二關於《紅樓夢》的一條有“中有所謂大觀園者,即餘之隨園也。當時紅樓中有某校書尤豔,雪芹贈雲”等語。舒坤對於這一條批日:

  乾隆五十五、六年問,見有鈔本《紅樓夢》一書。或雲指明珠家,或雲指傅恒家。書中內有皇後,外有王妃,則指忠勇公家為近是。“書中內有皇後,外有王妃”之說不確切,但這條批語告訴我們,在乾隆五十五、六年間,即程偉元於乾隆五卜六年(公元1791年)冬用木活字排印《紅樓夢》(程甲本)之前,也就是《紅樓夢》隻有抄本流行的時期,社會上已經“或雲指明珠家,或雲指傅恒家”。如果加上明義的“隨園說”,那就可以認為,在《紅樓夢》隻有抄本流行的時候,關於《紅樓夢》的本事已經有了“明珠家事說”、“傅恒家事說”和“隨園說”三種。

  “忠勇公”,即明義的叔父傅恒。傅恒死後諡文忠。庚辰本《石頭記》第十六回,趙嬤嬤說“阿彌陀佛……咱們家也要預備接咱們大小姐了”,旁有一朱批:

  文忠公之麽。這是說趙嬤嬤是文忠公之嬤,也有指賈府為傅恒家的意思。為了幫助讀者了解舒坤的批語,這裏不妨對明義的家世作點介紹。

  富察明義是滿洲鑲黃旗人,出身於家世炬赫的滿洲貴族。自六世祖旺吉努追隨努爾哈赤以後,其家世代顯貴。曾祖米思翰,在康熙朝任戶部尚書,列議政大臣。祖父李榮保任察哈爾總管,伯祖馬齊是康熙、雍正朝大學士。李榮保之女為乾隆帝的孝賢純皇後,李榮保之子傅清、傅恒、富文(亦作傅文)等皆為清廷重臣。明義即傅清之子。

  明義的父親傅清,於乾隆十四年任駐藏大臣,授都統銜。乾隆十五年,傅清與另一駐藏大臣拉布敦定計將西藏叛亂頭目珠爾默特那木劄勒誘至駐藏大臣署殺死,珠爾默特那木劄勒黨羽圍攻駐藏大臣署,傅清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自剄而死,拉布敦跳樓與叛眾格鬥被殺。消息傳到北京,乾隆皇帝大為震悼,追封傅清一等伯,諡襄烈,子孫以一等子爵世襲。為紀念傅清和拉布敦,北京和拉薩兩地按照乾隆皇帝的諭旨建造了雙忠祠。

  明義的叔父傅恒,是大學士、軍機大臣,在平定金川和準噶爾部叛亂勢力的戰爭中立有大功,封一等忠勇公。卒時不到五十歲,諡文忠。嘉慶年間傅恒與四子福康安均贈郡王銜。這在清代異姓功臣中是罕有的殊榮。清代皇帝對異姓功臣是不封王爵的,異姓封王的隻是極個別的特殊人物,如開國之初將孔有德封定南王,耿仲明封靖南王,尚可喜封平南王,吳三桂封平西王,孫可望封義王。後來孔有德殉難,無嗣爵除;耿、尚、吳以叛逆革爵,孫可望家襲三次降襲公爵。此外,崇德年間曾追封揚吉利為武勳王,康熙年間曾追封黃芳度為郡王,再就是嘉慶年間追封傅恒及福康安為郡王。有清一代,異姓封王的僅此九人(藩王除外)。而傅恒一家就占了兩人。

  孝賢純皇後為傅清之妹,傅恒之姊,也就是明義的親姑母。她於雍正五年成為皇子弘曆的嫡福晉。弘曆即位後,於乾隆二年立為皇後。乾隆十三年隨駕東巡,病逝於德州舟中。乾隆皇帝大為哀慟,親製挽詩,詩中有“聖慈深憶孝,宮壺盡稱賢”之句,因即以“孝賢”二字為諡。《嘯亭雜錄》的作者認為,乾隆帝“於文忠父子恩寵異常,實念後之德也”。

  舒坤說《紅樓夢》寫的是傅恒家。不言而喻,說傅恒家,幾乎就可以理解為明義家。這也很有趣,明義說《紅樓夢》的故事發生在隨園故址即曹家,社會。卻傳說《紅樓夢》寫的是他富察氏家。富察氏家的氣勢同榮國府、寧國府才真是相近呢!

  三

  前麵我說明義大約在乾隆三十四年或更早幾年作《題紅樓夢》詩。為避免行文枝蔓,前麵我沒有就這個問題提出根據,這裏我來補說一下。

  明義比曹雪芹小二十好幾歲。依年齡看,明義和曹雪芹難以有很深的交情;但依明義的經曆和交往的文化圈子看,明義有可能認識曹雪芹,即使不認識,明義完全有條件接觸到《紅樓夢》,並了解它的作者曹雪芹。

  明義的胞兄明仁,字益庵,襲一等子爵。乾隆三十六年四月明仁赴金川(四川西北藏族聚居地)軍營,參加平叛,乾隆四十年九月死於軍中。明仁雖是位武官,也愛好詩文,同敦誠、永忠等人都有交往。明仁帶兵赴金川時,袁枚的從弟袁樹(香亭)正在南陽傲知縣。《隨園詩話》卷七記載:

  香亭宰南陽,大將軍明公瑞之弟諱仁者,領軍征西川路過其邑,於未到前三日,飛羽檄寄香亭,合暑大駭,拆視,乃詩一首,雲:“雙丁二陸聞名久,今日相逢在道途。寄問南陽賢令尹,風流得似子才無?”這件事當時傳為佳話,於此可見明仁的風致。明仁在京時曾托尹繼善的六公子尹慶蘭(似村)向袁枚索詩,袁枚書扇寄贈,而明仁已從征金川歿於軍矣。後來袁枚的《哭侍衛明公》詩寫道:團扇詩才從北寄,雕弓人已賦西征。通侯門第文兼武,上將沙場死亦生。敦誠在乾隆四十五年的《寄大兄》的信中說:孤坐一室,易生感懷。每思及故人,如立翁、複齋、雪芹、寅圃、貽謀、汝猷、益庵、紫樹,不教年間,皆蕩為寒煙冷霧。曩日歡笑,那複可得!這表明明仁(益庵)和曹雪芹同是敦誠、敦敏兄弟的好友。他們應該有見麵的機會,即使沒有見過麵,明仁也應該很了解曹雪芹。明仁對曹雪芹的了解,自然也會講給弟弟明義聽。明義中年以後得到一處別墅。這處別墅在西直門外(今北京動物園西半部),原是康熙第三子胤祉的園邸,名鄰善園。胤祉死後其子弘嘬為園主人。弘嘬在乾隆年間封鎮國公,晉貝子,於乾隆四十二年(公元1777年)卒。弘噪死後,其第三子永珊(襲鎮國公)將鄰善園送給了明義。明義對園子作了修葺改造,更名為“環溪別墅”。永忠在乾隆四十七年寫有《鄰善園圖記》一文,其中寫道:堂伯敬一主人鄰善因,在樂善園之西南偏。有堂有亭,疊石成山,因河引水。每春秋佳日,時時揮塵縱步其間。招餘遊常競日,從弟紅玉陪侍杖履,飲酒賦詩,歲常三四至焉。經久傾圯,不複葺治。丁酉,紅玉失怙,以園畀我齋。我齋,其甥也。堂其堂,亭其亭,浚溪疏泉,環墅以通舟楫。千章夏木,九仞假山,渚漾荷風,苔無塵跡,居然一勝境矣。易名日環溪別墅。餘久未窺其戶。庚子春曾侍殿下一遊,與我齋遇,以此數過從。敬一即弘嘬,紅玉即永珊。文中“殿下”指乾隆第六子質王永珞,“庚子”為乾隆四十五年。樂善園的原址即今北京動物園東半部。又《延芬室稿》乾隆四十五年詩《環溪別墅次壁間韻》的眉端,有永忠自己的注:

  舊為敬一貝子之鄰善因,貝子於乾隆四十二年丁酉薨逝,嗣公紅玉永珊以因畀其甥我齋明義,易名環溪別墅。而《批本隨園詩話》批語雲:

  環溪別墅在西直門外,俗呼“三貝子花園”,即我齋之嶽也。這說明明義是在乾隆四十二年(公元1777年)以後才有環溪別墅的。其時,明義已三十多歲。永忠於乾隆四十五年陪乾隆第六子質王永珞遊環溪別墅,與明義相遇。

  明義同永忠、敦誠、墨香及怡親王弘曉都有交往。永忠自乾隆四十五年認識明義以後。“以此數過從”,多次到環溪別墅。永忠《延芬室集》中涉及明義和環溪別墅的詩近二十首。敦誠的《四鬆堂集》卷二《答念園即次來韻》一詩有雲:“無波舫(敦誠自注:念園齋名)裏得相逢,又聽環溪萬壑鬆(敦誠自注:我齋園)。”可見敦誠到過環溪別墅。敦誠、敦敏同明仁是好友,同明義自然也有交情。《雪橋詩話》三集卷七記載:名士張賓鶴(雲汀)“與我齋交最深,每有述作,共相砥礪”,“訥齋道人為刻其《雲汀詩鈔》,富察明義我齋為之序”。訥齋道人即第二代怡親王弘曉。

  現今尚能見到明義於嘉慶八年寫給宗室晉昌的信劄。明義同晉昌、同墨香早有密切往來。依信中稱呼,晉昌是明義的內侄(明義的妻子為晉昌之姑),墨香是明義的堂姊丈。按照常情,明義的年齡應當比墨香小一些或者相近。晉昌為順治皇帝第五子常寧(又書常穎)的五世孫,曾任盛京、伊犁、烏魯木齊將軍和兵部尚書。嘉慶五年(公元1800年)晉昌出任盛京將軍時,延聘程偉元擔任幕僚。嘉慶七年程偉元將平日記錄的晉昌的詩作百餘篇,編成《且住草堂詩稿》。晉昌在《詩稿》前寫了序,程偉元在後麵寫了跋。這部詩稿的第一篇,即是《擬古酬我齋主人韻》。嘉慶八年秋天,晉昌被解除盛京將軍職務回到北京,帶著《且住草堂詩稿》去拜訪明義,明義讀後也寫了一篇跋置於程偉元跋之後。明義同程偉元有這麽一段文字因緣,但不知兩人見過麵沒有;如果兩人見過麵,一定會談到《紅樓夢》的。

  從以上的敘述來看,明義除了胞兄明仁了解曹雪芹以外,他交往的文化圈子中頗有熟悉《紅樓夢》的人。如墨香、永忠是讀過《紅樓夢》的,墨香家中還很可能有一部《紅樓夢》抄本。敦誠、敦敏兄弟是曹雪芹的摯友,即使沒有讀過《紅樓夢》。肯定也知道曹雪芹寫《紅樓夢》的事。怡親王弘曉的府上藏有《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己卯本的一個抄本,恰府的這個抄本就是弘曉本人主持抄錄的。這些,就是明義見到《紅樓夢》早期抄本並寫出《題紅樓夢》詩的背景。

  《題紅樓夢》詩的小引首先提出“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又指出“其先人為江寧織府”,明確告訴世人:《紅樓夢》的作者是曹雪芹,而且這個曹雪芹就是敦誠詩中說的先祖寅曾任織造的那個曹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的“出”字,是“傳出”的意思,“給人抄閱”的意思;不能理解為“拿給我明義看”。如果是“拿給我明義看”的意思,後麵便不能再說“世鮮知者,餘見其抄本焉”了。

  四

  明義自稱“生小朱門不識愁,詩吟劍舞兩無休”,“性癖好吟詠”。他是個愛寫詩的人,而且較為多情。雖然明義的漢文化修養不是很高,詩也寫得比較通俗淺顯,但不乏奇想與情味。他的父輩和兄長在維護國家統一的戰事中出生入死,或捐軀,或傷殘,在他詩中留下了一種特有的悲壯。同時,滿洲貴族子弟的紈絝習氣,他詩中也有所表現。由於長期處於侍衛的位置,不能實現大的抱負,明義又頗有抑鬱之感。如他的一首七律寫道:

  學劍學書苦不成,墨行儒隊兩無名。

  祿微自覺羞妻子,行薄端憂辱友生。

  臂骨業經八九折,鬢毛頓白兩三莖。

  臥看庭樹搖殘照,滿眼春華空有情。有時明義借聽歌和醉酒排解苦悶,他的《題符郎所贈歌扇》寫道:

  國是還憑肉食謀,吾儕身世自悠悠。

  新詞授與歌兒唱,鼓吹休明第一籌。

  明義早年有詩集《綠煙瑣窗集》,弘曉府上曾經收藏這本詩集的抄本,弘曉的《怡府書目》有登錄。現在國家圖書館藏有一抄本,封麵題《綠煙瑣窗集詩選》,當是明義早年詩的一個選本。全書分四言古詩(僅一首)、五言古詩、七言古詩、五言律詩、七言律詩、五言絕句(僅一首)、七言絕句、詞八類,末尾又抄《古意》二十首。各體詩前題“綠煙瑣窗集”、“富察氏明義我齋著”。各詩體內的編排,有一部分篇章照顧到時間的先後,有些不以時間先後為序。1955年,文學古籍刊行社將此抄本影印出版,題為《綠煙瑣窗集》;1984年上海古籍出版社予以重印。

  書中七律有《寄益庵兄》,首二聯為:“寒暑經今已再離,征人歸計尚遲遲。漫言甲敝將生虱,政恐囊空更乏資。”這應該是明仁出征金川的第二年即乾隆三十七年的作品。又七絕中的《寄熙載五兄》提到益庵“南為遷客”,也是在明仁出征金川時期所寫。書中沒有寫到明仁死於軍中的事。明義的從兄明瑞於乾隆三十三年死於滇南戰事,奎林(雲麓)在乾隆三十七年曾隨阿桂、明亮出征金川。書中三處提到明瑞都稱為“亡兄”;多次寫到奎林的“南征”與“戰南國”。這些篇章顯示了作詩的時間。

  書中時間標誌最為明確的是幾十首與伶官雲郎(雲藍,一作雲籃)、慶郎交往的詩詞。明義時而借聽歌和醉酒排解苦悶,於是便對某些花肌玉骨的男優產生出嬖愛之情。他詩中的雲郎、慶郎、符郎、藥香,都是這樣的男優。據七言絕句中《慶郎詩引》的描述,明義在乾隆三十五年春天與雲郎邂逅於張灣,“一見神醉,即席贈詩二章”,雲郎“亦欣然受筆,立和二韻”。“備極一夕之歡”的次日,雲郎乘船返回南方。此後明義思念不已,曾作《憶雲郎》詩和詞各十五首。第二年明義遇到慶郎,柔情麗質酷似雲郎,於是“憐新憶舊”,作詩十首。這“憐新憶舊”的十首詩,以及《即席贈雲郎》二首、《憶雲郎》的詩詞,均收入《綠煙瑣窗集詩選》,它們的寫作時間應在乾隆三十五、三十六年。此外,《寄雲郎》二首、《訪雲藍不遇》、《蔣捕魚劉青溪吳綠村輩即席拈韻題雲籃詞序次韻答之》四首、《即席贈慶郎》、《送勉齋奉使烏斯藏為歌者慶郎作》四首、《和晴村題雲藍詞韻》、《和似村題雲郎詞序韻》等也應是同一時期的作品。晴村(慶霖)是尹繼善的五公子,似村(慶蘭)是尹繼善的六公子。尹繼善死在乾隆三十六年二月,晴村、似村的“題雲藍詞”與“題雲郎詞序”以及明義的應和當在乾隆三十六年二月之前。《重至張灣有感而作》一首七律內有“彩雲一片今何在,春夢三年記不明”之句,則是在乾隆三十七或三十八年所作。《和鏡湖主人留別八韻》內有“若遇雲卿煩致意,告儂三載夢空床”之句,那這八首絕句和同時作的《送程鏡湖南歸兼祝其尊人八十》兩首七律也是在乾隆三十七年或三十八年所作。七古《贈程文起》(自注:即鏡湖主人也)。則在此送別詩前不久的時間所寫。還有《題符郎所贈歌扇》,寫於“雲郎慶子音塵隔”,即又遇到一位符郎之時,那就是在乾隆三十八年以後所作;《過國雨蒼侄宅訪毛海客》、《雨蒼海客攜藥香見訪醉後再疊前韻》共八首絕句中將藥香同雲郎相比,無疑也是那幾年的作品。

  以上有寫作時間可尋的詩,從篇目上說,在《綠煙瑣窗集詩選》中幾乎占了一小半。它們分散在書中前後各處,應該可以作為估量這本《詩選》大致寫作時間的依據。此外,書中絲毫沒有提及環溪別墅,而且說“敝齋幽昧,晝可以燭,每自嘲為穴處,至者然之”,又說自己是“蓬蓽之門”,“家徒四壁”,等等。這也意味著《綠煙瑣窗集詩選》是明義得到環溪別墅以前的作品。總起來看,這本《綠煙瑣窗集詩選》的寫作時間是在乾隆三十幾年,除《灤陽官舍即事》、《雜感詩用古詩十九首韻》等少數篇章的寫作時間可能較早外,大多數篇章的寫作時間似在乾隆三十四年以後的五六年中。《題紅樓夢》七言絕句在《綠煙瑣窗集詩選》中排在有關雲郎各篇詩的前麵較遠的位置,它的寫作時間當在明義乾隆三十五年春天認識雲郎之前,估計是在乾隆三十四年或更早的時間。

  2006年5月寫2007年2月訂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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