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59年畢業,留校當古典文學教師。為了能勝任工作,先在方步瀛教授和石聲淮教授的指導下,作古典文學方麵的基礎訓練。方老師的詩才和石老師的淵博,是我國古典文學學者中罕有的,那些年的基礎訓練,我受惠良多。可惜,“文革”來了,這種訓練戛然而止,方老師亦遽歸道山。方老師謝世後,我讀書中遇到疑難,隨時向石老師請教,每一次請教都能得到圓滿解決。20世紀70年代末,我開始發表學術論文。最初投給北京幾家學術刊物的稿件,都是考證文章,即收入本書的《曹雪芹的民族身份》、《清初詩人卓爾堪》、《曹振彥在後金時期的職務》等。我之所以用考證文章開路,就是覺得年輕時的基礎訓練和中學數學課培養的邏輯思維,使我在考證方麵有一定的長處和競爭力。後來,我陸續發表的文章,不限於考證,但我始終喜歡考證。我治學的追求是在現代意義上實現義理、辭章、考據三者的統一。90年代初,南京大學中國思想家研究中心約我撰寫《曹雪芹評傳》;同時,我又與台北三民書局簽約,為其“古籍今注新譯叢書”譯注《明夷待訪錄》,並撰“導讀”。曹雪芹是世界曆史上第一流文學家,而留下來的傳記材料像一團亂麻一樣,又“評”又“傳”,不是件容易事。經過數年努力,我寫出了紅學史上第一部曹雪芹的“評傳”。《明夷待訪錄》的注譯,過去也沒有人做過,已有的標點本斷句錯誤甚多,我在無所依傍的情況下完成了這本書的譯注。進入新世紀以後,中國紅樓夢學會會長馮其庸先生邀我撰寫《紅學史》。本著“辨章學術、考鏡源流”的宗旨,將《紅樓夢》問世以來重要的研討評說悉囊括其中。全書近百萬字。工竣之日,我寫了一首絕句:“辛苦筆耕年複年,幾疑魂去化啼鵑。人癡或有天嗬護,山桂香飄夢榻邊。”
今年,文學院“教授文庫”收我的“自選集”。經與同事們商議,我這個集子主要選考證性文章,算是凸顯自己的學術個性。俗話說,活到老學到老,今日之我,回頭看往日的文章,已有許多不愜意處。因此,選編時我一一作了訂補,有的甚至作了改寫,希望它們對年輕學人有些參考價值。
謝謝文學院教授文庫編委會,謝謝多年來支持我的同事。我已年逾古稀,如果還有十年甚至更多的時間讓我繼續在學術園地裏耕耘,我將以新的成果回報文學院。
李廣柏 2010年6月26日於武昌桂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