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傳》之命世之英

第五節

　　這壽華之野有座融天山，青海湖的水入之。鑿齒其人，門牙長而突出，就像過去木工使用的鑿子一樣。有一種誇張的表述，說他的門齒像大象的牙一樣長有五六尺。正因為鑿齒的門牙長，他的後代就都遺傳了他的這一特征。所以小孩子長到成年要結婚時，為了美觀，都要鑿去門齒，就形成了一種隻有這個部族才有的“折齒定親”的風俗。鑿齒族尚武好鬥，待朋友卻是一派熱心腸。青烏子和豎亥一行在這裏受到款待以後，就繼續向西拜會了掌管昆侖神山的諭堪壞。諭堪壞是黃帝封在這裏的代表天幹的主將，又有神吾和連叔兩個副將輔佐，因而甚是威武。而真正的昆侖山神卻是陸吾。自從西王母偃昌去了河東，黃帝就封昆侖部落酋長陸吾為昆侖山神。陸吾雖說年紀大了，但是他依然身披有五個虎首的虎皮披風，四肢四爪和九條虎尾隨在身後，威風凜凜的樣子不減當年。所以昆侖部落的圖騰也就畫成了一個人麵虎爪、虎身九尾的怪獸。陸吾部落有九個分支，分別管理“九天”之一部和黃帝的花園。這昆侖山上真是奇獸異樹紛呈，有昆侖山門神——九個開明獸麵東而立，其圖騰與陸吾相像，也是虎身而人麵九首；有離朱守護的、結鳳凰最愛吃的果子的服常樹，離朱之明，“察箴（針）末於百步之外”，就是說，一根骨針掉在地上，百步之外，離朱都能看到。但是，就因為他有點兒“斜眼子”（斜視），瞽就說他眼神不好。

　　也因為他眼力好，離朱以後得到黃帝的誇獎，成為黃帝身邊的近臣。當然他也有失察的時候，黃帝失玄珠時，派他去找，他就沒找到。離朱的圖騰是三首人。原來侍候西王母的“三青鳥”：孟青鳥、仲青鳥和季青鳥，如今也成了三危山的山神。青烏子和豎亥一行，還不辭辛苦，拜訪了贏母山神長乘、天山神帝江、西海之神弇（yan）茲和住在大地西北角、掌管日月運行的石夷……合婚後新婚燕爾的黃帝並沒有完全沉浸在新婚的幸福之中，風和日麗的日子，雖然沉醉於幸福的冬眠的太陽白著臉，並沒有發出多少熱量來，習習的冬日的和風依然是那麽冷，天藍得發白，落葉喬木基本上都落盡了枝頭上的枯葉，露出了一絲絲的筋骨，就像是用焦墨勾勒出的線條。整個世界都顯得瘦了，清爽了——在這樣的日子裏，在絲帛內衣外裹上了一層層獸皮更顯出虎背熊腰的黃帝，總是在方雷氏女節妃的陪同下四處走走。新婚的幸福生活，並沒有磨蝕他的意誌和雄心，並沒有改變他有棱角的性格和一身自然奔放的豪氣。由於炎黃的和親，華夏的政治和經濟基礎更加穩固了，部落聯盟有了更多的糧食、更加豐富的物產，也給黃帝騰出了更充裕的時間來思考天下大治的大事。嶽丈炎居多次建議黃帝將國都遷過來——“中原者，居天地之中，便於協理八方。”通過與女節妃的外出遊玩觀景，黃帝更堅定了遷都中原、以雲岩宮為新都的決心。他們先走上雲岩宮背後渾然凸起的黃土丘陵，東北行不過四裏，就站上了黃台崗。從這裏放眼四望，頓覺心胸豁然開朗。向東看去，山塬向東南傾斜，一馬平川；北麵、西麵遠山隱約可見，南方是巍峨的崇山峻嶺，隻有腳下是從方山（嵩山）延伸的開闊的山塬敞開的胸懷。女節妃遙指著北山：“近者黃地嶺，遠者摩旗山，再東者西泰山……”又指看南山：“此山雄列成排，楚楚若茨，故曰具茨。東向第一峰，天地之中居之。

　　餘者，大隗、石牛、雕嘴、香山……山山相連，逾三十矣。最高者，薈萃也。”這些森然而布的大山，一下子調動了黃帝的征服欲望：“山高人為峰……仁者樂山，智者樂水。若能踏諸山於腳下，豈非幸事？”“吾隨君矣！”女節雖為女兒身，卻並不少英姿颯爽的豪氣，又知夫唱婦隨之理，就一口應下了黃帝。二人下了黃台崗繼續漫步而走，不覺間來到一個三麵臨溝環水的去處。東麵有龍軒水，南麵有蘇水，西麵有馬溝水，隻有北麵連著葦子營。看到如此開闊平坦、易守難攻的地方，黃帝就想到了合婚時隨行而來的倉頡。倉頡除了造字記事，還掌管糧草等一應後勤事務，這裏地高風大，糧食不易黴爛，豈不是一個天然的大糧倉！回去了，告訴倉頡，讓他來看看……黃帝這麽想的時候，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從這裏向南望，一直到南場溝，到處是一派褚黃的勃勃幹草……黃帝又想起了遠在河東的馬師皇。他如果來，一定會對這裏感興趣的！黃帝走著想著，南北的山上布上兵馬，將力牧拜在黃台崗，應龍、常先、大鴻等各守一口，中間的良田和草地種莊稼和牧馬，稷和馬師皇就各派上了用場……一個遷都後的興旺圖景，就在他的腦海裏勾畫了出來。又是一個好天氣，冬日的太陽白晃晃地懸在東天。黃帝興致好了，要和女節妃一起去登雲岩宮西邊東西延伸的馬脊嶺。應龍隨行護駕，炎居和倉頡、雷公、滑稽等一同而行，一路上雲車粼粼，戰馬嘯嘯，黃塵飛揚。但是到了嶺下，車就不能再往前走了。一行人隻好改作騎馬而進。女節妃不會騎馬，隻好由黃帝扶上白龍馬，兩人同乘一騎。白龍馬早在車後隨行時就憋足了渾身的勁，身上騎了黃帝和女節妃，仍然一路蹄聲“嘚嘚”地走在前麵。雖然山路有些吃力，它榴花一樣翻開的鼻翼，不時“突突”地噴著響鼻，白色的熱氣，一股一股地從鼻孔冒出來，周身開始發熱，絲綢一樣油光雪亮的毛色中開始滲出汗汁，酸溜溜的馬汗的熱氣攪和著颯颯的冷風，但是它輕巧的每一個蹄印都是堅實穩健的。不覺來到嶺上，但見馬脊嶺就像一條遊龍，左右擺動著身驅向西遊去。嶺脊平坦，冬日的風迎麵吹得人眼中湧出了淚花，淚眼婆娑，一眼望不到嶺的盡頭。嶺脊左右，山勢平緩。白龍馬一看這裏一馬平川的樣子，立即就來了勁兒，撒起了歡兒。應龍的坐騎踏雪龍也不甘示弱，高仰起頭，四蹄在石子地麵上刨得火花飛濺，“嘞嘞”地尖聲叫著。黃帝一勒韁繩，白龍馬站定了四肢，就用一個胳膊夾起女節妃，一歪身子，將她輕放下馬來，白龍馬頓覺身上輕了一截子。稍作歇息，黃帝向應龍一示意，兩人又飛身上馬，一抖韁繩，白龍馬和踏雪龍就像離弦的箭一樣齊頭並進地飛跑起來。人馬一體，“嘚嘚”地攪成一團的馬蹄下火星飛濺……後麵就爆發了一陣歡呼和加油鼓勁的聲音，尤以“爛髒”滑稽的尖尖聲最響亮：“歐——加油！”“加油！加油！”女節妃也興高采烈地揮舞著兩個小拳頭歡呼。炎居手搭涼棚，倉頡眯縫著他的“四眼”，雷公脹紅著臉，人人臉上都掛著喜色，直看到白龍馬和踏雪龍消失在一片揚起的塵霧後麵。再看，塵霧起處，它們已經在緩緩地拐了個“S”形彎後的遠處，變成了一紅一白兩個小點。黃帝的白龍馬和應龍的踏雪龍相互交換著領先的位置，始終分不出個先後勝負。兩個人就並轡而飆，直跑到馬力不濟時，才放緩了速度。馬身上冒出了一團團的汗液，由於頂風而行，出汗後的馬膚泛著沁涼。黃帝和應龍還沉浸在飆馬的興奮之中，就信馬由韁地讓馬向前慢走了一陣。黃帝觀察著繼續向前延伸的仍然望不到頭的嶺脊，和應龍商量著說：“此真測馬力之寶地也！”“諾。餘亦如是想。”應龍肯定了黃帝的說法後建議，“可著人平脊，塹左右如台，成馴馬之階道矣。”

　　“善！泱泱華夏，龍興之地，理應有與之匹配之工事。遷都後，此第一工程也。”……時光如梭，時間在忙忙碌碌中就到了第二年春天。春日裏，百卉待發，鳥語花香。一個豔陽高照的日子，黃帝前去攀登具茨東麵突起的第一高峰。女節妃欣然同行——一個冬天的幸福生活與遊曆，她已經完全適應了黃帝的生活節奏。她之所以嚴守著夫唱婦隨之道，在各方麵盡可能地滿足黃帝的要求，就是因為愛。這種愛已經由最初的傾慕變得水乳交融了，她感覺兩個人好像連胳膊連腿一樣，從心理到行動已經合成了一個人。不論誰想幹什麽，隻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對方就會理解。天窗發亮、天上還隱約閃著星星的時候，黃帝已經醒來，他翻身坐起，輕輕地穿上上衣，輕輕地給女節妃蓋好衣被，自己就在一片唧唧喳喳的小鳥叫聲中披著外衣走出合宮，看那黃台崗的黑色剪影和南麵具茨山諸峰隱約在灰蒙蒙的晨霧中的淺淡山形。輕風吹過，吹來武定湖春水富於生命力的氣息和周圍桃花、杏花、梨花的芳香。不用看花，從這些花的香型，黃帝就能分辨出是什麽花來，桃花的香中透著濃濃的甜膩味兒，杏花的香是淡淡的涼浸浸的，隻有梨花的香，是一種輕爽到你幾乎嗅不出香味兒來的自然之香。黃帝就在這綜合了各種花香的氣味中舒暢地做了幾個深呼吸的動作。他仍然堅持每天早上麵向日出習練他向鬼容區學習的內修功法，練項老先生的“六獸戲”，經過幾十年的堅持和揣摩，他的“熊掌拳”也日瑧成熟。女節妃一個芳夢初醒，伸手一摸，黃帝已不在身邊，就自己起來梳妝打扮。因為今天要出遠門，她特別隆重地把自己最珍愛的飾品都戴上了，等在銅鏡裏滿意地欣賞自己的打扮的時候，她已經是珠光寶氣一身了。她特別佩上了密玉的玉珠，而將黃帝佩帶的那件能與她的佩飾合為一體的玉玦，也準備好了放在旁邊。由於昨天晚上已經提前告知了今天的行動，所以黃帝活動完從外麵回來吃過早飯，等女節妃完全收拾停當，兩人相攜走出合宮時，炎居、應龍、倉頡、雷公和滑稽等都已經在台階道上等著，渡過武定湖用的木舟已經列隊在湖邊。從湖的對麵，已經可以清晰地聽到白龍馬等坐騎高一聲低一聲的穿過晨霧的嘶鳴聲。這真是一個富於生氣的清晨，白肚皮的紅魚也不時地躍出水麵做個漂亮的前空翻動作，它們也想呼吸一口混合了百卉芳香的新鮮空氣，加入到這清晨生機勃勃的合唱中來。紅嘴的公鴨子發出了高亢而沙啞的呼喚母鴨子的叫聲，第一個遊進綠瑩瑩的春水，母鴨子橫擺著尾巴，左右搖晃著冬天裏養肥了的身子，“呱呱”地應著。

　　那對五彩鴛鴦則在水中靜靜地遊著，互相梳理著羽毛……披著鵝黃色新葉的青翠柳枝在輕風中搖曳著身段，楊樹將自己毛蟲蟲一樣的褚色花絮，輕輕地撒向湖麵，逗得鴨鵝不停地伸長了頸項去叨。黃帝和女節的龍舟第一個靠了南岸，驚飛了幾隻岸邊的水鳥。白龍馬和女節妃溫馴的長鬃紅馬（經過一個冬天的遊曆，女節妃也學會了騎馬）、踏雪龍還有其它黑色、灰色、棗紅、花騮的坐騎，都已經興奮地等在這裏，隻待主人一跨上背就奮蹄而奔。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