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翠芳之歌

第五十五章 飛向天堂的荊棘鳥

　　循著天際的光芒

　　天堂之路/在微弱的星光裏/漂移。星星/每眨一次眼睛/就會誕生一個生命/在天地間茁壯的/不是禾苗/是農夫/是篝火邊不老的歌謠/和人類鏗鏘的足跡/又是一個明媚的春天/那棵枯萎了一冬的泡桐樹/在那座簡陋的小院裏/在患者悲痛的目光裏/在丈夫孤獨的生活裏/在同事忙碌的工作裏/在洛河之畔/在渭河兩岸/在三秦大地/在華夏神州/茁壯成一座無言的石碑/在渭北旱原料峭的春風裏/如一樹傲雪的梅花/在萬物凋零的季節/播撒著芬芳，默默地/講述著一年前/一位叫朱翠芳的醫生的故事/三百六十五個日出日落/在史書的塵埃裏/找不到一個有氣息的足痕/和無言的歎喟/然而，一個普通人的名字/卻在日漸龜裂的精神原野/奇跡般的萌芽/那一件又一件感人的事跡/那一個又一個蓬勃的生命/連同那一件穿了十八年的花棉襖/和二十一個不眠的除夕夜/穿越時空的隧道/突兀地在我的失聰的視野裏/綻放成一束耀眼的煙花/永恒、絢麗，而不失光彩/這感動來自黃土地的厚重/和黃河入海的執著/如同一道閃電一場颶風/在我靈魂的赤道上/奔跑/淋漓後的寧靜/深刻、雋永，而不失鮮活/我為生命的誕生而感動/更為靈魂的隕落而痛惜/生命在價值的航標上/頡頏。價值/在超越自我的清貧裏/綻放光華/其實，生活裏沒有哲學/隻有思想/人一旦無私了/天地間的萬物就會在胸中/激——蕩/我不是詩人/也不是歌者/我想為她寫一首詩/卻不能靜靜地放歌/在兩千多個新生嬰兒的啼哭裏/我仿佛看到了她慈祥的微笑/從六千多個母親的笑聲裏/仿佛聽到了她宏大的心聲

　　“誰不幫誰？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在一位位患者悲傷的講述裏/仿佛看到了她在暗夜裏騎車出診的身影/在那一萬多張的病曆上/清楚地記錄著她二十八年的行醫影蹤/和從死神手裏奪回的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在那一萬多張的病曆上/清楚地記錄著她兢兢業業、廉潔行醫的足跡/和處處為患者著想的精明/在那一萬多張的病曆上/清楚地記錄著她短暫的生命曆程/和半生清貧的無奈/同樣在除夕/我做過這樣的遐想：/假如一年前的那個除夕/她沒有連續工作十三個小時/她沒有連續收治十三名產婦/她沒有連續接生七個嬰兒/晚上，也沒有那個求救的電話/她或許不會永遠地躺在/躺在那張她收治了無數患者的病床/洛河無語/渭河湯湯/唯有那不盡的悲傷/在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小院裏/慢慢的斑駁/斑駁的是那對脫線的紅枕巾/和那個彈簧突起的老沙發/而一種叫做高尚的精神/卻在她生活過的那片開闊的土地上/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五十二個春秋/五十二個年輪/朱翠芳在選擇手術台的同時/也就選擇奉獻/一個饅頭、一碟紅辣椒/一條褪了色的床單/一台老式落地扇/清貧，有時候/是一種境界一種美德/是人性向善的階梯/——因為物質的清貧/不等於精神的貧窮/和人格的荒蕪/所以，當那位產婦的血管裏/流淌了朱翠芳的鮮血/當無數瀕臨崩潰的家庭/重燃希望之火/當那位叫陳玉玲的村民/在朱醫生的手裏重獲新生/當那位老人得知

　　祖孫三代的救命恩人

　　被病魔吞噬而老淚縱橫/當那位叫

　　金虎的農村漢子/捏著一張發黃的住院卡/為朱醫生的早逝而痛哭失聲的那一刻/文字在詩人的喉管裏/變得蒼白。生命/絢爛成一幅失血的向日葵/在粗糙的畫布上/戰栗。那個叫梵·高的瘋子/讓我們在誇張的色彩裏/窺視了人性的真、善、美/和天地間萬物的和諧/麵對清貧的朱翠芳/我在享受生活的春天/但卻失去了生命的重量/和內心的快樂/這位普通而平凡的婦產科專家/生命在短暫的時光裏/卻獲得了永恒/人生的年輪在陽光的雨露下/沉澱成了一種平凡的高度/這高度既是濃度/更是尺度/在物欲橫流的世俗場/顯得卓爾不群/讓世俗的靈魂/在裸露的人性麵前/無地自容/窗外，春雨/久旱的植物在盡情的歡舞/那是極度渴望後的狂歡/猶如犬類斷奶後的絕望/和人類在原始森林裏迷路時/對生命的詮釋/看著窗外微濕的路麵/我想起了一年前的那場飛雪/想起了玫瑰花/那雪是鄉親們飛揚的眼淚/那花是愛人對她浪漫的挽留/是一位丈夫對妻子一生的/褒獎。那三枝鮮紅的玫瑰/成了她最後的記憶/春雨淋濕了我的頭發/淅淅雨聲，從空穀傳來/嗚咽著，像我的哭泣/在城市街道堅硬的路麵上穿行/此起彼伏的爆竹聲/炸裂著，像十裏八鄉送行的隊伍裏/鄉親們為她壯行的呐喊/這呐喊/發自肺腑來自丹田/沉鬱、高亢而宏大/在初春的渭河兩岸蜿蜒、滋長/去年，一個叫雷磊的小夥子/大學畢業後，對著渭河說：/“我要像母親一樣/當一名人民的好醫生！”/有一隻荊棘鳥/唱完最後的情歌/然後，毅然/撲向一枝尖銳的荊棘陡然，猩紅大幕墜落/馱著生命之火的神鳥/帶著涅

　　後的歡樂/飛向蒼穹

　　（作者係渭南市廣播電台副台長，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渭南市作家協會副主席、作家，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