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我們準備妥當。目前所有疑點全部指向了那幾個村民的失蹤地點:山中溫泉。鑒於進山不可預知的危險性,我們決定分開行動。原本計劃我們7組的集體進山,剩餘的8組在山外繼續研究。周局長帶著兩個武家村的民兵做向導,另外郝團長也帶著十多個身強力壯的戰士跟我同行。由於路途較遠,地形複雜,補給困難,直升機也不適合在高原行動,所以組織大規模進山搜索的計劃被放棄了。再加上我們目標明確,所以總共隻去了二十幾個人。
蜿蜒的山路,黑鬱鬱的樹林,寒光閃閃的軍刺,一張張肅穆的麵龐,一雙雙警惕的眼睛。
周局長走在隊伍的最前麵,兩個民兵緊隨其後。緊接著就是雷總、我、大張、小田,隊伍依次排開。郝團長扛了挺機槍在最後壓陣。
“周局長,你估計得什麽時候能到?”雷總發問。
“不好說啊,雷總,看這天氣,今天晚上估計得下雪嘍。要是快的話,明天晌午差不多吧。”
“哦。”雷總應了下。“小田你過來。”他朝後招了招手,把小田喊到他身邊。
“小田,你最近有什麽發現嗎?”
小田眨了眨眼:“領導,發現倒是有,可是都太玄乎了。而且線索很亂,也不知道該怎麽理頭緒。”
“找重點說吧。”
“嗯。”小田答應著,“領導,我當年看過一本民間流傳的奇書,這個事情我也給您匯報過。您還記得嗎?”
“《太平要術開篇卷》?”雷總問。
“嗯,那本書應該是明代的臨摹本,但是裏麵的內容晦澀難懂。根據目前理解的內容,這本書主要是描寫古代神魔大戰的。其中多次提及昆侖山、西王母等傳說。要說和咱這事情扯上關係的,實在不多。不過裏麵有這麽一段描述,似乎挺有意思的。”小田回憶著說。
“大概意思是這樣的,西王母人麵蛇身,身長數十餘裏。手下萬萬妖魔鎮守昆侖,皆為西王母之子。其屬下有魔軍八帥,統領昆侖四麵八方。千萬妖兵則分赤、橙、黃、綠、青、藍、紫七部。書中對群怪體係的描述還比較詳細,與我們古代傳說中的妖怪類似,值得推敲的有這麽一段:‘赤蓮力神,紮於昆侖外圍的防衛之神,乃有道之人化煉而成,力大無比,敢犯仙境者,皆被赤蓮所食。綠稚劍神,神劍一體,為昆侖巡山之神,日夜於昆侖內遊走,無知冒犯者,皆被綠稚所斬。’當然,還有數以百計的其他的各路神怪,還要具體分類,以上兩個隻是昆侖傳說中比較低級的妖怪。”
“很好,繼續說。”雷總似乎在想著什麽。
“領導,既然我們的工作基本都是從假設開始的,那麽,我們是不是可以這麽分析,”小田繼續說,“首先,我們假設這裏的怪物為‘綠稚劍神’——不管從傳說中,還是現實形態中,都很符合——這樣來說,昆侖山脈在遠古時候似乎就是這類生物的聚集之地了。當然,這樣分析是很勉強的,這邊的怪物是失蹤村民所變化,並不是天然生成的。難不成遠古時代有人人為地把人改造成這樣?而整個昆侖就是這樣一個巨大的工廠?”
小田吐了吐舌頭:“要是真的可麻煩了。下位小神就如此了得,那上麵那些大神惡鬼還不個個有翻江倒海之能啊?”
“行了,姐姐,這就夠嚇人了,你能說點不玄乎的嗎?”大張接上話了。
“滾犢子,我向領導匯報有你啥事!”小田白了大張一眼。
雷總看他倆一眼,笑著搖了搖頭,接著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嗬嗬,昆侖不愧是華夏龍脈所在,連空氣都這麽令人沉醉。自從我進了昆侖以來,對這片神秘之地倍感親切,更有遊子歸家之感。”雷總把頭轉向我,“小劉,你有這感覺嗎?”
我正緊張地注視著周圍的環境,冷不丁雷總問我這麽一句,還真有點蒙。心想:老頭子還挺有意境,我哪有這份閑心感受遊子歸家之情啊?再說我家要住這麽個地兒,我還不早早喂了妖魔鬼怪了?
“沒有,領導。”我回答得倒也幹脆。
雷總拍了拍我胸前掛的鋼槍:“用心感受一下,試試。”
領導說了,豈能不從?我索性閉上眼睛,扶著大張,腳步逐漸慢了下來——咱也感受感受這昆侖仙境。
風聲,獸鳴,還有那不太清晰的溪流聲在我耳邊回蕩,這一切還真有點似曾相識。
“怎麽著啊,劉子,哥哥我就這麽像根文明棍啊?”
大張似乎對被我扶著不太滿意,我連忙睜眼:“怎麽啦?我扶你是信任你,看你那德行。”
“得,你還是別信任我了。我他媽一個人幹倆人的活,還再牽上一口子,拿哥哥當騾子使喚呢?”
我一看,好家夥,大張把小田的那身行頭也扛身上了。而小田不知什麽時候跑到了隊伍後麵,跟王浩在聊著什麽。
“行啊,哥們兒,真是張大善人啊。”我陰陽怪氣地說,“你自願當騾子的吧?閃一邊,我找領導說兩句……”
天已經快黑了,經過幾位領導合計,我們就在一條小溪邊紮下了營地。在生火做飯的時候,天上飄起了雪花……
在這寒冷的冬天,在昆侖山內,吃上一頓熱乎乎的飯是件很愜意的事情。那兩個民兵同誌還找了點蘑菇之類的東西,給大家熬了鍋熱湯。除了警戒的戰士,其他人圍坐一圈,邊喝湯邊討論案情,但始終沒有什麽頭緒。沉默伴隨著恐懼,逐漸又襲上了大家的心頭。
“老夥計,來段山東快書吧。有些年沒聽了,都快忘記了。”雷總見大家情緒不高,便想出了新的主意。
郝團長瞪著大牛眼:“好!今天咱就在後生們麵前獻獻醜!”樣子一點也不含糊。
“當哩個當,當哩個當,當哩個當哩個當哩個當!閑言碎語不要講,表一表好漢武二郎。那武鬆學拳到過少林寺,功夫練到八年上……”
郝團長看著五大三粗,說起山東快書來還真不賴。就是那狗熊樣的身材和那大牛眼,伴隨著那有點笨拙的動作,實在有點好笑。
“……武鬆打死一隻虎,留下美名天下揚!”郝團長一氣說完,衝大家敬了個禮,連聲說“獻醜,獻醜,哈哈……”
“好!”下麵一片叫好聲。
“你們091的同誌是不是也得出個節目啊?”郝團長一說,戰士們都跟著起哄。
“嗬嗬,”雷總笑了,這麽多年了,第一次見他這麽會心地笑,“小田,來首《歌唱祖國》吧。”
“是!”小田並不怯場,站起來給大家敬了個禮。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麽響亮;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越過高山,越過平原,跨過奔騰的黃河長江……”
也許是受到氣氛感染,大家一起跟著唱了起來:
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好!鼓掌!”歌聲還沒落下,郝團長便帶頭鼓掌,“哈哈,真不孬。我說老雷,你091果然是臥虎藏龍啊,一個個文武雙全啊,哈哈……”
苦中作樂的含義就是如此了,在那樣惡劣危險的環境下,沒有人抱怨,沒有人畏縮,所有的人都有一顆同樣火熱的心。
短暫的歡樂時光結束後,雷總安排我們休息,輪哨。我和大張還有幾個同誌,被安排到最後一哨,淩晨4點起來接崗。
一夜無事。淩晨4點,我和大張準時溜出了那還算溫暖的帳篷。
雪似乎還沒有停,但不是很大,地麵上薄薄積了一層。我倆先給其他同哨的戰士分發了香煙,然後便抄著槍圍著營地轉悠。
“我說哥們兒,這地方真夠冷的。”我的牙根哆嗦著。
“誰他媽說不是呢,早知道這差使這麽苦,我還真不如在北京郊區待著呢。進個工廠,當個工人,上班下班,多他媽愜意啊。”大張應和著。
“今天領導叫我感受感受這昆侖,你還別說,還真有那麽點兒遊子歸家的感覺。頭兒是不是學過催眠之類的東西啊,他不說我什麽也感覺不到,他一說就什麽感覺都有了。”我想了想,接著說,“話又說回來了,怎麽他沒讓你感受感受啊?”
“感受啥?打一進山我就跟老頭子說了,這地方怎麽感覺跟我老家一樣?真他媽邪門,哥哥我可是打娘胎裏出來頭一回來這裏。”大張也有點哆嗦。
“難不成咱倆是妖怪托生的?沒聽說我家祖上有什麽得道之人啊,嗬嗬。”
“你還別說,還真他媽有可能,說不定咱祖上和老雷家是鄰居呢,是跟著他家從這鬼地方逃荒出來的。打我第一眼瞧見老雷的時候,我就覺得我認識他,你也一樣。最煩的就是,我要動點花花心眼子,老雷他竟然也能感覺出來。來這兒之前我還想捎兩瓶二鍋頭呢,竟然被他給翻出來了,邪門啊!”
“噓……”大張突然對我做了個手勢,又指了指前麵的樹林,那邊似乎有個黑影在動。
可能是緊張,也可能是習慣,我“嘩啦”一聲拉上了槍栓,衝著那黑影就要射擊。
“別開槍。”樹林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是雷總!真不知道領導是什麽時候跑出來的,我和大張趕緊跑過去。
“我說領導,這大半夜的,您出來視察工作得說一聲吧?嚇得我和劉子都哆嗦了。”大張扶著雷總,雷總沒理會大張,隻是緊張地注視著周圍。
“跑了。”雷總悄聲說,“從一進山,我就覺得有東西盯著我們,剛才感覺更強烈了。我出來一看,果然有隻螳螂在我們營地周圍轉悠,剛才你們一拉槍栓,那家夥立刻就消失了,一點也感覺不到了。看來這些家夥心靈是有感應的,很知道槍的厲害,我感覺是跑遠了。”
“什麽情況?”另一邊放哨的戰士聽見聲音,也趕了過來。
“沒事,一切正常!”雷總對他們揮了揮手。
“哦,是雷總啊。”那邊應了聲,各自散去了。
“正好,趁這個機會咱們聊聊。”雷總對我們兩個說,“我知道你們心裏有想法,其實很多我也想搞明白,但是我也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
“領導,您就說說吧,說到哪兒算哪兒。我這兒一直納悶呢。”我接道。
“來,這邊,我們坐在這裏,也全當給同誌們放哨了。”雷總招呼我們在稍遠點的一塊大石頭旁坐下。
從我小時候說起吧,盡量簡單點。我出生在廣西,是個孤兒,被我養父母在山裏拾了回來。從很小的時候,我的感覺就特別靈敏,半夜裏村口人家的狗叫,我都聽得清清楚楚。很小的時候就跟著紅軍鬧革命了,因為我的感覺靈敏,所以救了大家很多次。有很多事情我說不清楚,但是我卻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這也許就是第六感覺吧。
而且,我的體質似乎和普通人有所不同,一旦我集中精神,我的眼睛就會發紅。我問過醫生,他們似乎也沒有什麽很好的解釋,隻說可能是血液過度集中於頭部導致,但真是這樣的情況嗎?如果這樣解釋的話,那麽我眼睛變紅的時候,動物竟然不敢靠近我,那就沒辦法解釋了。記得我小時候和幾個朋友上山割豬草,碰到過一群狼,那是我印象中第一次眼睛變紅。那群狼竟然被我嚇跑了,這實在是不可理解。到現在也是,部隊上的軍犬跟我出任務,我隻要一眼紅,軍犬馬上就膽小得跟老鼠一樣。有的戰士不信邪,非要把軍犬拉到我身邊來,結果那軍犬死活一步都不走,最後竟然掙開戰士跑了,而我也能真切地感受到那軍犬的恐懼。
這還不是最奇妙的,最奇妙的是我碰到大張以後。我第一次見大張就感覺這個人和我太熟悉了,我甚至集中精神就能感覺出他的思想,雖然不那麽清晰。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人的思維。
再就是你,小劉。當年091到雲南圍剿了一批裝神弄鬼的地主惡霸,雖然任務完成了,但是犧牲了好多同誌,上麵便派我到地方部隊補充人員,我走了好多部隊,始終沒有很好的人選,直到有一天我在練兵場上看到了你。我甚至連猶豫都沒有,點名把你帶走了,也許你奇怪,我也同樣奇怪。可是我的感覺告訴我,你就是我的部下。雖然你對我的觸動遠不如大張,但是你在我眼裏,與那上萬的戰士相比實在是親近了許多。前幾天在091地下室的那次實驗,也印證了我的想法。如果我把精神集中到最強,同時讓你心神不寧的情況下,我就有可能控製你的行為!我這種能力似乎隻能對你們兩個人用,而且很勉強。我上了年紀後,每次集中精神都會很累。其實上次你暈倒之後,我也暈倒了。
還有個例外,就是對於我們剛剛接觸的這種奇妙生物我竟然也有同樣的感覺……
“看來隻能先說到這裏了,來客人了。”正說到緊要的時候,雷總突然緊張了起來。
雷總站了起來,大踏步朝樹林走去。他舉著手,但是手裏並沒有槍。而他的眼睛又變得通紅了,那種威壓感又一次充斥了他的全身。
我和大張立刻舉起槍,緊緊地跟在雷總身後。
“看看我們的客人吧!”雷總似乎說話很吃力。
話音未落,“啪嗒”一個黑影從樹上掉了下來。
手電一照,好嘛!正是一隻活生生的人形螳螂。
隻見它全身通綠,腿跪在地上,手刀也貼著地麵,隻是挺著脖子,兩隻大顎對著雷總一張一合,似乎正在和眼前這個人較勁。正當我們慶幸它被控製了的時候,耳邊又傳來雷總吃力的話語:“快……開槍……”
“突突突”,就在我們開槍的一瞬間,那人形螳螂也擺脫了雷總的束縛,“吱”的一聲,竟然展開翅膀飛了起來!
“突突突”,我和大張順著手電光一直不停地向人形螳螂出沒的方向傾瀉子彈。不過那東西似乎太靈活了,而且還生出了翅膀,天也黑。你能想象在半夜三更拿槍打一隻活蹦亂跳的螞蚱的感覺嗎?
“吱吱”,那怪物在空中又叫了兩聲,忽地一下朝深山中躥去,接著天上落下幾片破碎的昆蟲翅膀似的東西,看來它是受傷了。
我和大張剛要追,卻發現雷總昏倒了,身子已經趴在了雪地裏。
後麵營地裏的同誌更是被槍聲驚醒了,紛紛抄起槍趕了過來。
大張背著昏迷不醒的雷總,而我則端著槍寸步不離。緊張,恐懼,各種不好的情緒衝擊著我的神經。說實話,跟雷總出任務,就是天塌了,還有雷總給你頂著。如今這個頂天的人竟然昏了,而且那不知名的敵人還在四周窺視著你,那感覺就像世界末日一樣……
第一個從營地裏趕過來的是郝團長,看到雷總昏倒了,更是緊張,一把把雷總從大張背上抱了下來,他瞪著大眼,扯著大嗓門:“醫務兵!醫務兵!抓緊過來!”
王浩趕忙過來,摸了摸雷總的鼻息,又掐了掐脈搏,接著便開始了緊張的搶救。
郝團長則過來衝著我和大張大聲吼了起來:“你們兩個幹什麽呢?他這麽大年紀了能值哨嗎?也不知道把他勸回去,真是混蛋!他要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倆好看!是不是又來了隻死螞蚱?趕緊帶著人去追!愣著看什麽?”
“老郝,別喊了,不怪他們倆,”雷總緩了過來,“我沒事,天黑不要追。趕緊,把周局長叫來……”
“有什麽指示,雷總?我在這兒呢。”周局長從人群裏擠了進來。
“周局長,到山中溫泉還要走多長時間?”雷總閉著眼睛問。
“要是快的話,明天中午就可以到了。”周局長趕緊回答。
雷總吃力地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趕緊準備,六點準時出發。速度要快,絕對不能耽擱時間了。”
“大張,小劉,把我抬帳篷裏去,我還有點事情給你們說……”
在雷總的帳篷裏,他把其他人招呼了出去,隻留下我們兩個。
“這次,我本以為我能完全控製住那怪物,沒想到卻比我想象中難得多。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那家夥不管是身體還是思想,都比前兩個成熟得多,而且仍在成長。還有,大山的深處似乎有什麽不明的東西在幫助那怪物擺脫我的束縛。這是我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能壓迫我。”雷總喝了口熱水,繼續道,“很麻煩,給你們兩個布置個任務。這次事情的古怪肯定是出在溫泉那裏了,但是泉水是不可能有生命和意識的,你們要注意那裏周圍的環境。到達地點後,肯定還會發生其他不可想象的事情,如果我們不能完成任務,你們兩個務必要把那周圍炸毀。至於炸什麽,我說不上來,到時候你們肯定會有發現。”
“還有,一會兒馬上給上級發報,把這方圓百裏列為軍事禁區。在我們的科學技術進步到一定程度前,任何人不能以任何理由再踏進這裏。而且即使我們的任務完成得比較成功,也絕對不能再從這裏深入昆侖半步了。那片溫泉,就是我們任務的終點。我們這些人,誰也不能再從那裏繼續搜索!切記!你們必須用生命保證完成任務!”
“是!”我和大張堅定地點了點頭……
“出發!”隨著郝團長一聲令下,我們開始了繼續跋涉。
我和大張想扶著雷總,卻被他拒絕了。一夜之間,才發現我們這個有點不近人情的領導,似乎蒼老了許多,也和善了許多。
雪,一直沒有停,這一會兒又大了,風也起來了,前進的道路更加艱難。
直到中午時分,我們終於到了那傳說的山中溫泉。
溫泉處在一個小高崖邊上,池子不是很大,分散在幾十平方米的地方,冒著騰騰的熱氣。而在池邊生著一棵參天大樹,也不曉得是什麽品種,樹上還垂著很多藤條。這樹粗得驚人,我估計要環抱它至少也得5個人吧。
我們小心翼翼地圍了過去,仔細地在周圍搜索著。
雷總背著手,在附近看了又看,轉了又轉,不知道他又在想什麽。
“這是棵什麽樹啊?”雷總問周局長,“有點蹊蹺。”
“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雷總,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樹,不過似乎有點奇怪……”
“嗯?這是什麽?”雷總似乎有所發現,趕忙招呼我們過去。
我們過去把那東西上麵的雪打了下來,發現竟然是一個水缸大小的卵殼,質地堅硬,上麵還破了個洞,很顯然曾有什麽東西從裏麵孵化出來。
“都注意一下,看看周圍還有這種東西嗎?”雷總吩咐我們。
果然,一會兒又陸續發現了兩枚卵殼。
我們把三枚卵殼拖到一起,雷總在邊上抱著手,死死盯著這幾個東西,王浩在那裏忙活著取樣。
“難道那螳螂是從這裏孵出來的?”我問大張。
大張看了我一眼:“應該是吧。我他媽腿肚子有點轉筋,今兒個心情特別不爽。”
就在我們各自搜索的時候,周局長那邊又有了驚人的發現。
周局長和兩位帶路的民兵正圍著一枚卵殼,與以前那三枚不同,這枚竟然是完整的。
“怎麽找到的?這裏剛剛還沒有呢。”雷總問。
“樹上掉下來的。”周局長指了指上麵說,“剛剛發生的。”
而這時候,那卵殼竟然破裂了……
“後退,舉槍!”雷總吩咐我們。那一刻,空氣似乎都凝固了,周圍一切都停止了,隻有寒風夾雜著雪花不斷地打在我們身上。
“啪”,卵殼破開的地方伸出一個人頭——沒錯,是人的頭——頭上盡是些像蛋清一樣的黏液,正在努力地向外掙紮。
我們都舉著槍,現在隻要有任何不妙的情況發生,眼前這個東西會立刻變成蜂窩。
“哎,那不是武柱子嗎?”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帶隊的民兵說話了。
“我看像!”另一個似乎很高興,“太好了,還活著呢!”
還沒等雷總說什麽,兩個人竟然直接跑了過去。
一個民兵扒著卵殼,“柱子啊,挺住!這就把你拉出來。”而另一個,正扒著那人的肩膀,想把那人拽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人的眼睛睜開了,眼神很呆滯。他打量著周圍,嘴還一動一動的,似乎想說什麽。
我遠遠地看著,那人身子出來一半了,似乎沒有什麽變化,仍然是人類身體。
“別拽了!趕緊跑!”就在這個時候,雷總突然喊了起來。
可惜,已經晚了,就在這一瞬間,兩個民兵已經被分成四塊了。
那東西從卵殼裏出來,全身赤裸,身上帶著黏液,冒著熱氣。怎麽描述呢?基本還是個人,隻是前臂已經化為手刀了。
隻見它齜著牙,“吱吱吱”地低吼著,衝著我們就過來了。
“開槍!”命令還沒落下,那家夥竟然一躍跳進了我們的隊伍裏,起手一刀,便把錢凱的腦袋削去了一半,緊接著左手手刀硬生生地插進了一個小戰士的身體裏。兩個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沒有留下半句話。
“老錢!”我大聲喊。
而在這時,那大樹上麵的蔓藤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伸進了我們的隊伍,瞬間拽起了兩個戰士。“啊!”隨著戰士那短促的叫聲,他們的身體迅速地消失在了樹頂那黑暗中。
我們在瞬間就在這近乎完美的伏擊中混亂了。看著朝夕相處的同事和戰友在瞬間犧牲,那一刻,憤怒趕走了恐懼。“我操你大爺!”大張衝著那怪物就是一梭子。
跳躍,挪移,眼前這個怪物雖然樣子還沒進化好,但靈活程度實在是比它的前輩高出了許多,一瞬間,便躥到樹林中不見了。
而郝團長那邊更是各類槍械全部招呼到大樹上。
雷總站在我和大張中間:“冷靜!冷靜!順著我的手感覺它的氣息,我能控製它一瞬間,注意看!”
“就是現在!”雷總的眼睛瞬間變得通紅,“開槍!”
果然,在雷總手指的方向,那個人,不,應該說那隻怪物已經從樹上掉了下來!
“突突突!”我和大張的子彈刹那間便到了。
雷總似乎真的隻能控製它一瞬間,在我們子彈過去的時候,它已經掙脫了雷總的束縛,身子向後躍起。幸運的是,有幾顆子彈還是打到了它的腿上。
雖然那怪物一條腿被子彈打成了篩子,但是仍然昂著身子向我們移動。嘴裏還“吱吱吱”地叫喚著,聲音淒厲無比。
“殺!”雷總命令。
“突突突”,“突突突”,郝團長機槍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過來,那怪物身上的血頃刻間噴出來。“吱吱吱——”那怪物猙獰著繼續向我們前進,我和大張手裏的家夥也是一刻沒停,直至把它半身打得快散了架,它才晃晃悠悠地倒在了地上,身後留下了一大攤血跡。
奇怪的是,當怪物死後,老樹也平靜了,它的藤蔓沒有再下來拉人。
“樹上,樹上!”郝團長大聲喊。
原來,剛才混亂中竟然又有幾個同誌被大樹的藤蔓纏了上去。
雷總抬頭看,樹上掛著七八個卵,被拽上去的人已經在很短的時間裏被藤蔓樹上分泌出來的液體包成卵形。形成時間稍微短點的卵裏,還能看到人在掙紮。
“快,把大樹炸了!”雷總命令。
“那上麵的人怎麽辦?”郝團長不樂意了,“掉下來不都摔死啊?”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把樹炸毀,一會兒再救人。那卵殼很結實,摔不死。”雷總對郝團長道,“快,不然來不及了。”
我和大張還有兩個戰士,迅速把雷管埋在老樹周圍。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怪樹應聲而倒。更為奇怪的是,大樹倒下後,那樹身竟然像玻璃瓶子摔到地上一樣七零八碎。從那破碎的樹身上流出了大量乳白色的液體,還帶著一種說不上來的清香。而樹上的藤蔓更像蹬了腿的螞蚱,一根根抽搐不止。
大家都趕忙去救被纏成卵狀的人,可惜一個人也沒救下來。拿刀剝開外皮,發現他們竟然和卵生長在一起了。那卵殼上伸出的樹根狀的纖維全部長進他們身體裏,而人都麵目猙獰地死去了,似乎他們已經和這樹連成一體了。
“唉……”郝團長心疼得直跺腳,“這是什麽鬼東西?”
我們則默默地清理著死去戰友的屍體。幾十分鍾前大家還有說有笑,如今已是陰陽兩隔了。
善後工作正在進行。
小田在一棵樹邊記錄著什麽,但是她並沒有注意,她身後,一隻進化完全的人形螳螂正悄悄地向她伸出鋒利的手刀……
郝團長當時正在小田身邊,在那人形螳螂就要接近小田的一瞬間,郝團長發現了。他疾步上前,用力地推了小田一把:“快閃開!”
可能是力量過猛了,小田被推出了好遠,然後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不省人事。
就在那一瞬間,郝團長的左胳膊也被那最後一隻人形螳螂砍了下來,疼得他哇哇大叫!
好在他胸前斜挎著機槍,郝團長強忍著劇痛,右手抄著機槍頂住那螳螂的胸口便射,子彈都結結實實地打到了螳螂的胸前!
“吱——”那怪物低吼著,似乎非常疼。“撲”的一聲,一隻手刀硬生生地穿過了郝團長的胸膛。
“我操你姥姥!”郝團長怒目圓睜,右手扣著扳機的手指一直不放。
說時遲,那時快,可能是人形螳螂被打怒了,它竟然張開了翅膀,舉著郝團長,朝溫泉邊上的大石頭撞過去。“咣”的一聲,它的手刀竟然插進了岩石縫裏,再也動彈不了了。
郝團長手裏的機槍一刻沒停,直到打完最後一發子彈。此時人形螳螂的胸口已經被打穿了,一時間,鮮血夾雜著那螳螂的碎片,從天空中飄散了下來。
正當我們要去把郝團長的遺體弄下來的時候,腳下的地麵突然震動了起來。那怪樹根部發生了塌陷,轟隆一聲,整個溫泉附近的地麵竟然全部陷進了地底下。
我望著岩石上的郝團長,他和生前一樣,瞪著大牛眼,隻是脖子歪到了一邊,和那人形螳螂交叉在一起,伴隨著這漫天的風雪被埋進了地下。
這個時候,那昆侖山的更深處,隱約間傳來了一聲低悶的吼聲。誰也說不上,那是什麽聲音……
昆侖山那黑色的身影就如同黑暗中的巨人在窺視我們。在雷總的堅決命令下,我們的調查就隻能進行到這裏。然而,這隻是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的開始……
三天後,在當地的烈士陵園,我們091一行19人,站在烈士墓前。
雷總背著手,看著幾個戰士在為郝團長以及我們這次任務中犧牲的同誌的墓地填土。
小田已經淚如雨下了。
“小田,你們給郝團長和其他犧牲的戰友們唱支歌吧,不要繼續哭了。唱個激昂一點的,讓他們安心上路……”
小田輕輕唱起: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麽響亮;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越過高山,越過平原……
很多年後,當這首《歌唱祖國》再次回響在北京鳥巢上空的時候,我不禁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