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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可這疼裏,夾雜著五味雜陳的歡喜與惆悵

  潘若黎給了我他的手機號,我也給了他,但是我與他之間,並無聯係。彼時,莫小樓找瘋了我,他一次次去我家,讓父母告訴他我在哪裏,父母為我守口如瓶。但母親來電話說,這個小夥子不錯,你幹什麽老躲著他?

寂寞的杭州城,我背著大包,一個公司一個公司地換,為了能留下來,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痛。葉簌簌是本地人,她已經是一個機關的公務員,我與她,不曾相遇過,因為我沒有刻意去相遇,如果刻意,所有的相遇都有可能。

所以,當她來找我時,我呆了。門外站著我當年的好友葉簌簌。我們靜靜看著彼此,好像過去了許多年。菊笙,她叫我。眼淚刹那間如洪水決堤,我們抱在一起,久久不語。她來找我,卻是因為有了別人的孩子。她仍然妖豔如花,比以前更性感婀娜。她認識了本地的有錢人,常常和他們出入那些高檔場所,酒後亂性,她有了別人的孩子。說這話時,她點了一根煙,然後問我,菊笙,我怎麽辦?我幾近憤怒的邊緣,潘若黎這樣愛她,她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她唇邊是寂寞的微笑:菊笙,再好的愛情,也會涼下來,久吃一種菜,真的會膩的。這是她的性格,如此,如此地善變。她決意不要這個孩子,讓我去陪她。手術做得很失敗,她疼到臉上流汗,抓住我的手。她眼神茫然,此生,她或許再難有孩子了。她哭了,肩膀抖動著,我抱她入懷,一字字安慰:沒事,葉簌簌,我在,我一直在。

五疼痛對我們來說是個動詞,這個動詞,在杭州,在我,還有葉簌簌和潘若黎之間糾纏不清。

我們三個重新在一起,每天下了班泡在酒吧裏,偶爾也去西湖邊喝啤酒。青澀的少年不見了,葉簌簌妖媚得厲害,我更加寡言,潘若黎多了滄海桑田的味道。他們不再當著我的麵T情,潘若黎偶爾與我眼神交流,刹那間,我便臉紅。

這麽多年,潘若黎假如看我一眼,我仍然會臉紅。潘若黎曾問起莫小樓,我淡淡地說,回北京了。我沒有說起莫小樓曾經三番五次去成都,我沒有說他苦苦相求。彼時,隔山隔水,我與舊人隔了歲月與光陰。那時,葉簌簌和潘若黎已經開始張羅婚禮。潘若黎說,或許,如果給葉簌簌一個穩妥的婚姻她會沉穩下來。而葉簌簌仍然瘋了似的玩,有一天我看到她坐在一台城市獵人的車上,穿城而過。離他們婚期還有一個月的時候,葉簌簌來找我。她倚在門前,菊笙,幫我一個忙。怎麽了?我知她又在玩故事,我知她又有新招數。我想去新西蘭,和一個男人,他說帶我走,我不能和潘若黎結婚了,我知道你喜歡他,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這次,我讓給你了……後來的話我沒有聽清,我隻知道做了一件事情,把幾年前她給我的耳光還給了她。她不知道,潘若黎為了她,已經累瘦了十多斤。從裝修房子到買家具,他一次次跑來問我,女孩子喜歡什麽顏色的床,什麽款式的家具。去宜家的時候,他指著那張木床說,你說,葉簌簌喜歡吧?如今,這個女子又要走了,她總是無休無止地背叛,無休無止。背叛也會上癮嗎?她把潘若黎恩賜給我了,讓給我了?愛情是讓的嗎?是嗎?這個沒有心肝的女人!打了她,我卻又心疼,這是我與葉簌簌的緣。好好替我照顧潘若黎,好嗎?也不枉你來杭州這一遭。我猶記得潘若黎聽說這個消息之後發了瘋,他摔碎了新房子裏所有的東西,然後把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兒全部砸爛了。那天我陪著他一直到深夜。在深夜的杭州,我與自己深愛多年的男子拉拉扯扯。他喝多了,我亦喝多了,他好似一頭狼,久久地盯著我問:菊笙,為什麽,葉簌簌沒有你的癡情?為什麽?我看著他,忽然顫抖成一頭小獸。到底,我無法逃離這場愛情的追逐。星空下,他輕輕地問:菊笙,你愛我是嗎?這聲問,是疼,是一根針,一下紮進了我的心。我來不及點頭,已經被一張唇覆蓋,他叫著,葉簌簌,葉簌簌,不要離開我。到最後,他叫的人仍然是葉簌簌。我推開他,瘋狂地跑著,夜色中的杭州如此迷離。我跑到西湖邊,哭著,到此時,誰可相依?誰?茫然中,我撥了一個電話。這是兩年前的電話,在蘇州時莫小樓的電話,我怎麽這樣傻,他去了北京,怎麽可能還用蘇州的號碼呢?最疼的時候,我怎麽會想起他?

誰能相信,電話居然通了。

菊笙,菊笙,是你嗎?

兩年了,他一直舍不得放棄這個號碼,一直用著,在北京漫遊著,接每個電話全是長途,為的是——等待我的電話。

一切塵埃落定。

莫小樓坐最後一班飛機到達杭州,四目相對,萬語千言,我所飽受的苦痛與折磨,化成綿綿淚水。我撲入他懷抱中,哽咽著。

我等待你愛上我。莫小樓說。

兩年不見了,他不再是那個白胖子,他黑了瘦了,眼神中帶著許多滄桑。

那天晚上,在我去機場接莫小樓時,潘若黎出了車禍。

他喝多了,瘋狂開著那輛破舊的二手吉普車,結果和另一輛車撞上了。我們趕到醫院時,他渾身是血。第三天,當他醒來時,他認不出任何人了。

他總是自言自語:為什麽要拋棄我,為什麽?那時,我總是在他的身邊,是的,我無法忘掉,我曾經如此地愛著這個眼神憂鬱的男子。他很多時候不發一言,我和莫小樓帶他去看心理醫生,力求喚醒他。醫生說,他受了極大的打擊。

為了陪他,我辭掉了工作,莫小樓帶來一筆錢,然後讓我照顧好潘若黎。

潘若黎總是問我,為什麽,為什麽?

那眼神,如此地讓我心疼。

愛情到底是什麽?誰能給我一個答案,我想。我一直苦苦追求,到頭來才發現,我愛的男子並不愛我。他欠了葉簌簌的,要用一生來還,而莫小樓欠了我的,也要用一生來還。

秋天來的時候,莫小樓在杭州開了分公司,他說,這樣,我能離你更近一些。潘若黎仍然神誌不清,有時明白有時糊塗,明白時他叫我菊笙,糊塗時他叫我葉簌簌。人生,人生自是有情癡啊!葉簌簌再也沒有消息,想必新西蘭的陽光太好。我想,一個女孩子怎麽可以如此絕情?

我、潘若黎和莫小樓,我們三個住在一起。莫小樓買了個140平方米的房子,我們三個住在那裏,喝喝普洱,談談天。潘若黎和孩子一樣,眼神清澈,大夫說,他能活下來已經不錯了。他常常會拿著葉簌簌的照片看,一看老半天。

那個時候,我總是在他的身邊,陪著他。愛情是一朵千瓣的蓮花,每一瓣都有它的苦澀與甜蜜,我靜靜地依偎在他的肩頭。我和莫小樓說,如果他不再清醒,我就這樣陪他一生。莫小樓摸摸我的頭,菊笙,如果這樣,我就這樣陪你一生。我把潘若黎當成了大孩子,當我拖地時,我說,來,乖,挪一挪。他就笑笑,然後故意掏亂,叫我葉簌簌,葉簌簌,你得親我,我才挪一挪。於是,我親他一下。哦,乖。當然,我親他的額頭,他的額頭這麽飽滿生動。給他換洗衣服,我說,來,乖,換衣服。那你抱我一下,葉簌簌,好嗎?好。在他眼裏,我是葉簌簌,是那個他死也忘記不掉的女孩子。莫小樓每天忙完公司的事情就回來,我們一起在廚房裏做著飯,談著天說著地。吃完飯,莫小樓會沏上一壺上好的紅茶,茶杯、茶匙、茶盤、茶碟、裝茶點心的小盤子、叉子、糖罐、奶瓶、餐巾,以及茶壺等白色的中國瓷器和銀製茶具,擺在鋪著純白蕾絲花邊桌布的茶桌上,優美的音樂像來自天外。

他還會做一些小點心,乳白色的瓷茶盤裏多了三明治、純味葡萄幹烤餅配奶油、牛油及果醬、牛角包、咖啡巧克力慕斯、杏仁味奶油甜餅。生活中多了煙火氣息,我和潘若黎都胖了些。

一個女子和兩個男子住在一起,我們各居一室,天黑了亮,亮了黑。幾個月過去後,莫小樓出差日本,我才驚覺得,好像生活中少了些什麽。

莫小樓走了以後,我總是拿東忘西。比如我明明是下樓去吃飯,到了麥當勞卻隻要了一杯加冰的可樂,慢慢地喝完以後又上來。坐在電腦旁邊時才想起,原來我是要去吃飯的。

有時候是吃了以後忘了,於是再去吃一次。胃脹了以後就以為胃壞了,又吃嗎丁啉,但往往吃過嗎丁啉後卻不知吃了沒吃,所以隻能再吃一次。

還有的時候,洗澡,我會洗了一遍又一遍,手裏拿著浴液還找浴液,咦,浴液呢?我明明剛才還看見的?使過一次還問自己,我用過浴液了嗎?

我已經完全亂了,我想,難道,我是愛上這個不帥不好看但卻又深情款款的男子了嗎?



接到葉簌簌的電話時我正在超市裏買東西。

菊笙,菊笙。

即使隔了太遠的距離與光陰,我仍然能從千萬人中聽出葉簌簌的聲音,一如當年的磁性,隻是多了柔腸百轉。

你在哪裏?我幾乎是嚷了,所有人都在看我。

我在加拿大。

回來,回來!我近乎咆哮,潘若黎出事了,一直神誌不清,他在等待你,快回來,求你!

我發現我近乎癲狂,找到葉簌簌,好像撈到一棵救命稻草,解鈴還需係鈴人啊。哪怕她不愛他,哪怕她隻是把他喚醒,足夠了!

葉簌簌是一周之後回來的。

是我們三個去機場接的她。

潘若黎一直問,我們去哪裏玩啊,去哪裏玩?

他誰也不認識了,每天把葉簌簌的名字掛在嘴邊上。

當葉簌簌出來時,我感覺潘若黎的肩膀輕微地一顫。葉簌簌跑過來,捧起潘若黎的臉,親愛的,你怎麽了,你怎麽了,我是葉簌簌啊。

潘若黎很茫然地看著她: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一別經年,夜來幽夢可還鄉,誰還是誰的少年郎?葉簌簌抱著潘若黎,放聲大哭——曾經深愛過,在最好的華年裏,她怎麽可能忘記?

而帶著一身破碎的靈魂回來的葉簌簌,曆經了千回百轉,不斷地戀愛失戀,被騙被盜,在國外吃盡了苦頭。到最後,她發現,她心心念念不忘的,是那個敢跳下二樓給她買小籠包子的男子,是那個癡情到快要瘋的男子,是那個她青梅竹馬的戀人。

於是,她決定回來,重拾舊愛。

那天,我們四個在杭州的一個小酒店裏喝酒,我們故意選擇了這樣一個近乎破落的小酒店,是莫小樓決定要重溫當年的。

當年也是這樣,破落的小酒店,四個遊離的靈魂,在青春裏,醉一場,夢一場。

葉簌簌一直牽著潘若黎的手。

他一直問她,你是誰,你是誰?

這一聲聲的問,多麽讓人心酸!

那天,喝得最多的是葉簌簌,她最後爛醉如泥,撲到潘若黎的懷裏大哭,她聲聲叫著他:潘若黎,潘若黎!潘若黎很奇怪地看著她,替她擦著眼淚:你是誰?你是誰?誰欺負你了?

這一幕,多麽讓人心酸心疼!

今生,讓我把欠你的全部還你吧。這是葉簌簌和潘若黎說的一句話。

我和莫小樓把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這句話,我多想也說給莫小樓啊。

杭州城依然這樣美,我卻要離開了。莫小樓說,回北京吧,北京有我們的家,你不知道,菊笙,從我們分別那一天起,我就給你布置了房子,房子裏,到處是你和我。

是的,我終於要離開了,離開這座讓我痛的城市,離開這座充滿了愛情和無奈的城市。葉簌簌和潘若黎來送我們,潘若黎依賴地拉著葉簌簌的手,問她,他們怎麽要走了?

傻瓜,葉簌簌說,他們要回家啊。

潘若黎說,我也要回家。

好好,葉簌簌說,回家,我們回家。

我和莫小樓回到了北京,在三環邊上,我看到了幾年前他布置的房子,一進門,我就呆了。

到處是我的照片,一張張,擺得到處都是有一張真人大小的照片在牆上。他笑著,從後麵摟住我:親愛的,是我在大學裏偷拍的,喜歡上一個女孩子,我就用全部的愛,用全部的心。

還有我的漫畫,我多年不再畫,可是,那年那月的漫畫,全被他保存了下來。

喜歡嗎?他輕輕地問。

我能說什麽?還可以說什麽?

那天晚上,我們一直坐在地上,點上蠟燭看對方。人生幾度花與月,我似一株水仙,開過這一季,有“齋居自詡塵心盡”的秋涼,也有“多情又作一番愁”的惆悵。這人生,長的是寂寞,短的是歡顏,我要抓住這一時這一刻,這一個癡情人。酒酣情怯,醉眼觀癡情人,他拉住我的手,輕輕地問:菊笙,嫁給我,好嗎?我沒有點頭,而是抬起頭來,迎著他的唇。五月,槐花香了,我和莫小樓,葉簌簌和潘若黎,在一個教堂裏同時舉行了婚禮。那時的潘若黎,深情地和葉簌簌說:葉簌簌,我愛你,今生今世。那時的我,深情地對莫小樓說:我愛你,不管今生,還是來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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