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監獄裏整整待了十年。
是誤殺,所以,判了十五年。我不僅態度好,還替人掃盲,還會吹塤,好多人成了我的粉絲,雖然我是玉麵書生,幾乎什麽也不說。
三十歲這年,我回到上海。我曾經的上海。
沒有人知道我是誰,“超級女聲”和“加油好男兒”轟轟烈烈地辦著,有人問我看過周傑倫的電影《滿城盡帶黃金甲》嗎,張藝謀拍的。
我說,周傑倫是誰?張藝謀和鞏俐還這麽好嗎?結婚了嗎?
他們看著我,好像看著一個外星人。
我找了一個小公司上班,朝九晚五,麵容冷靜清秀,沒有人知道我是誰,公司在十九樓,我常常透過十九樓去看上海的夜色,奇異的妖豔和美麗,這是誰的上海?我的上海,在十年前,已經死在我的心裏。
周日的時候我坐地鐵去B大,去705,那裏有新生,也如我當年一樣年輕的容顏。
我開門,有人問我:叔叔,你找誰?
我才知,我已經老了。
這十七歲的孩子,已經喊我叔叔。
我說你們知道嗎,這705,曾經有過轟動一時的愛情事件。
他們哈哈笑著,聽著,然後說,叔叔你真會講故事。
沒有人信我的話,我再次上七樓的樓頂,還是這樣多的風,吹過我的頭發,我的頭發已經不複當年的濃密,就是在這裏,有個女子歎息一聲,然後,毀滅了我的一生。
夜色黑下來,我一直坐到夜色黑下來。
夜是黑披風,罩住我,我掏出當年莫蓮的照片,她那樣妖豔,穿著大裙擺的衣服,無限的風情,無限的美。
這張照片,讓我看得起了毛邊,是我從馮馮的影集裏偷來的,這張照片,我看了十年。
我還是這樣愛她。
這一發現,讓我心碎。
我寧願她現在過得好,嫁了有錢人,過著富裕的生活,美美容、化化妝,給寵物狗洗洗澡。
或者,她也出了國,嫁了外國人,操著流利的英語,回國省親時,一臉的驕傲。
或者,還是單身,寂寞而孤獨地活著。
這幾種可能,都有。她那樣美麗的女子,是不愁嫁人的,有錢男人,總是喜歡找到這樣的女子充場麵的。
隻是,三十歲的她,想必也老了吧?
這樣一想,心就酸起來。美人遲暮,怕是最難過,因為歲月的風霜不曾來侵時,她曾經是灼灼奪人的牡丹,豔到有了奇異的香,但現在,她還有麽?
我不曾想讓她報答,那一切,我是心甘情願的。
所以,我也沒有找過她。
我以為,今生,我與這個叫莫蓮的女子兩兩錯過了。
所以,在地鐵裏遇到她時,我失聲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