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馮馮總帶著莫蓮來我們宿舍。
他們親密無間,喂飯,或者打情罵俏,無視我的存在,好像我是隱形人。莫蓮招搖地笑著,笑聲穿透力極強,如x光。
有一次她喝醉,馮馮背她回來,然後把她放倒在我的下鋪,馮馮睡另一個人的床,學校已經放了假,我因為想做幾個臨時工掙錢糊口沒有回家。再說,我也沒家,父親去了香港,母親在鎮江嫁了人,外婆死了,我能去哪裏?幹脆留在上海,倒也方便。
那夜我們三個同居了一室。
我覺得莫蓮的呼吸近在咫尺。
半夜,她鬧酒,吐,馮馮也喝多,不能起來,我抱著莫蓮去衛生間吐,她的手軟軟搭在我的頸上,這是我與她的第一次肌膚之親,她的身體裏,有種異樣的香,讓我眩暈。
之後是馮馮吐,我再抱著他去。
一夜,我沒怎麽睡。
天亮之後,他們愧疚地說對不起,然後又開車走,揚著手說,我們去吃早餐了,昨天晚上,辛苦你了。
我呆呆地看著莫蓮的背影,然後輕輕地躺倒在她曾經倒過的床上。
從前,我也在馮馮的床上躺過。
但此刻,因為有了莫蓮的體香,居然,居然這樣地不同。
我近乎神魂顛倒,在她每天必經的路邊,悄悄站著,別人隻當我是路過,隻有我知道,我是刻意路過,刻意要遇到莫蓮。
她如招搖的鳳凰花,總是穿大裙擺的衣服,豔麗的花朵在上麵跳舞,我看著她,有劈麵驚豔之感,她每次看到我,都會笑著問:嗬,呆子,還在吹塤麽?
她叫我呆子。
我的成績總是這樣好,整個化學係幾百名高才生還要排第一,獎學金拿了又拿,誰也不知道我是因為家庭條件局促。
但我唯有暗戀,因為長相一般,我如何能把美豔如花的女子追到手?何況她是有紅色跑車的馮馮的女友?何況,她一直叫我呆子。
我隻同她一樣高,離她最近時,我暗自比較過。這更讓我自卑到難過,她愛穿低胸衣服,波濤洶湧不說,造成的後果是我春夢連連。我總以為自己純潔到無瑕。
很顯然,我不是的。
她是我的對岸,我隻能想象,卻遊不過去。
可誰能攔住我喜歡她?
甚至她的笑,她走路的樣子,她明明高,還穿高跟鞋,把別的女孩子逼到無路可退,所以,她注定沒有女伴。
她隻有自己。
是一朵野生的牡丹,兀自招搖。而那個鬢邊的卡子,亮晶晶,大而美,似滴出水來的綠,讓我非常喜歡。
雖然與她隔著河,可我仍然固執地喜歡。
離畢業還有三個月時,她忽然來找我,麵目憂傷,自那夜她醉酒後,我們這是第一次單獨待在一起。
她約我去了七樓樓頂。
她瘦了,臉色蒼白,卻更加分外動人這時。是早春時節,她的衣衫單薄,白衣白裙,在風中,輕飄飄,好像風要把她刮走一樣。
亦生,她叫我,你,幫幫我。
之後,她嚶嚶地哭起來,聲音似小羔羊一樣,我一下慌了手腳,我麵前的女子,是我要的,是我心疼的,可她的眼淚,成串成串掉下來,濕了衣襟,我忽然顫抖起來,聲音也顫抖:你說,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