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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寂寞紅顏心

  梅寶是個美麗的女人。用老張的話說,要哪兒有哪兒。老張說是叫老張,年紀也並不大,比梅寶高一屆的男人,能大到哪去?來上海上大學之前,家裏讓她找老張,老張的父母和她的父母曾是戰友,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但幾年下來,兩個人沒有碰出愛情的火花,愛情是很奇妙的事情,與緣分有關。

緣分到了,再無緣的事情也變得有緣。緣分沒有,長相廝守又如何?

遇到黃祥,梅寶覺得也許真是緣分到了。

他是她的一個客戶。當初她千辛萬苦地留在上海,與另一個女子合租了房子,是想嫁個金龜婿然後長期留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地方的。老張也留在了上海,他有他的辦法,人長得還有幾分姿色,所以,就專門和上海女孩子套近乎。她就不行,上海男人太奸詐,沒那麽輕易娶個外地女子的,戶口房子,所有的問題全是問題。

但黃祥就不同了。黃祥是外地人在上海做買賣發起來的,浙江人,賣皮鞋,雖然說起來不好聽,但是人家總是開著很好的本田車,他來買房子,一眼就看上她了。這個人,是值得下本去釣的,女人,說得再好也是要嫁人的。

她想的是,自己這樣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嫁出去,二十五歲,不是一個很小的年齡了,晚上卸妝後,她常常要在鏡子前發上好長時間的呆,眼霜總當作麵霜用,以為從此可以擋住漸漸要蔓出來的細紋,也許外表可以用化妝品來蓋,心呢?真的老呢?

怎麽一晃就這樣大了呢?在學校裏談得那些七葷八素的戀愛也讓梅寶動心過,但畢業時的如鳥獸狀散真讓人寒心,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臨各東西。雖然談不上是夫妻,但是那陣勢,生生是讓人把一顆少女的心寒掉了。什麽狗屁愛情,她這樣罵著,然後就多了一顆冷了的心,直奔著婚姻而去。像《澀女郎》中的結婚狂,專門揀那些看著能結婚的男人下手,小男生二十二三歲的,她看也不要看。黃祥出現時,她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一個賣皮鞋出身的男人,能對女人有多高的要求呢?

第一次坐到他的本田車裏時,聽他得意地說,明年吧,明年我再換輛奔馳,言語間全是有錢人那種張狂。兩個人去金茂吃飯,他點著大閘蟹,還有很大的基圍蝦,然後假裝看也不看就埋了單,她就笑了,知道這個男人在裝,還不如老張呢,老張如果帶100塊就會問她,梅寶,我隻有100塊錢,咱得量力而行。有一段時間她以為沒準可以愛上老張,但想想結婚後要白手起家就不寒而栗,如果那樣,自己這張美貌的皮豈不是空長了?飯後梅寶和黃祥去喝24美元一杯的咖啡,黃祥說,真是貴死人,小農意識漸漸露了出來。

梅寶一點點地喝著,並不急著喝完,喝完去做什麽?但黃祥很快就一口喝幹淨了,然後說,梅寶,去我家吧。

不言而喻的意思。如果想與他如何,就要跟著去黃祥的家。當然,不去也是可以的,誰也沒死拉活拽讓你去?梅寶笑了笑,提起自己的大衣就和他上了車,桌子上,是冷下來的半杯咖啡。黃祥的那一杯,一滴不漏地全喝光了——到底是自己的錢啊。

黃祥的家是很大的一棟別墅,正在流行的townhouse,在郊區,可以聞得見露水和花草的芳香。梅寶想,魚和熊掌總是不能兼得的,如果黃祥再是個有情調的人多好啊!最起碼像老張那樣,讀過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流年》什麽的,但梅寶知道,黃祥隻是一個高中沒有畢業,喜歡把西服的標簽讓人家看,喜歡顯擺有多少錢的主,偶爾說話還會故意加上幾句洋文,無非yes、no之類,簡單到三歲兒童都會。但有什麽辦法,人家懂得賺錢,住到大房子裏,開著私家車,這些是她們這些英語過了六級大學讀了工商管理的人一輩子也辦不到的事情,如果和老張打拚的話,也許終其一生也得不到黃祥的十分之一。

所以,梅寶覺得自己是聰明的,愛情這個東西最是靠不住,抓住一個男人才是真的。同屋住的顏青,早早地就傍著有錢人,即使知道那個有錢人有老婆有孩子,照樣跟著男人去歐洲,然後把照回來的相片給梅寶看,哪裏是意大利哪裏是法國哪裏是英國,生怕梅寶不認識埃菲爾鐵塔似的。梅寶偷偷地看不起她,有什麽?不過是一次偷情之旅罷了。但嘴上卻笑著,真是好真是好,要不怎麽都去歐洲呢。不過埃菲爾鐵塔我還是認識的,沒吃過豬肉還是見過豬跑的。顏青不過是一個酒吧裏的女招待,完全憑姿色吃飯,她說過,你好賴還有一張文憑,沒了姿色也能吃飯,我沒了姿色就是世界末日了,我無法想象像一個打工妹那樣睡在八個人一間的屋子裏,然後穿著勞動衫進流水線,那樣的日子生不如死。我寧願趁著有幾分姿色趕緊從一個個有錢男人腰包裏掏出錢來,給自己未來作個打算。所以,顏青的男人也像流水線,舊的去了新的又來,而梅寶絕不,她希望選擇一支績優股,然後套住了他,一生一世的飯票。雖然兩個人想的都與愛情無關,但梅寶總想,自己想的和顏青在本質上是有區別的。

很冷的天,從車庫到黃祥的屋裏有一段距離,梅寶裸露在外麵的小腿既性感又迷人,她一邊小跑著一邊嚷著,凍死人了。一進屋,立刻就春天了似的,暖氣開得很足,中央空調暖暖的風立刻讓空氣曖昧起來,梅寶脫掉大衣,露出領口開得很低的黑色鄂爾多斯的羊絨衫。黃祥端著兩杯法國幹紅從裏麵出來時看到梅寶就曖昧地笑著說:好性感的衣服,你穿這黑色真是豔麗,像條蛇。放下酒,手就伸過來攬住了梅寶的細腰:來,抱抱。說著抱,手就遊走起來。梅寶想,他才是蛇呢。梅寶躲閃著,黃祥就更來勁,往前湊著,臉也越來越近,終於一張濕乎乎帶著酒氣的嘴唇貼了上來,那一刹那梅寶有些惡心,說不出來為什麽有些惡心,但還是閉了眼迎了上去,黃祥的舌頭伸進去的時候梅寶沒有一點暈的感覺,大學裏的男友們是讓她暈的,那陣她還相信愛情,自信自己是瓊瑤筆下那浪漫的女主角,但現在,她是亦舒筆下的女子,空靈而清明,自始至終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一吻結束後,梅寶說,黃祥,我們結婚吧,我都二十五歲了。黃祥卻有點驚愕地看著她:誰說要與你結婚的?我在浙江兒子八歲了,早晚我是要回去的。

那時的梅寶才發了傻。她呆了一下,狂笑著,然後穿上大衣和黃祥說了第一句洋文:Shit!估計他聽不懂。轉身走的時候她想自己真是愚蠢到一定程度了,以為一個人住就是單身嗎?出來後外麵下著冬雨,一粒粒落在她臉上,落在她裸著的小腿上,很涼很凍,可是並不覺得,就連臉上的淚也並不覺得,冬雨比淚還涼,生活本來就是涼的,她卻總想找個人取取暖,這想法即單純又可笑,她隻能笑自己的愚蠢,原來黃祥是一個比她更會遊戲人間的人,找個情人陪自己度過在上海的寂寞,然後家裏依然有嬌妻愛子,這年頭,誰比誰傻多少?她啐著唾沫,為著自己剛才那無聊而無恥的吻。

約了老張在外灘見,老張亦很無奈的樣子,看到梅寶失落的樣子,老張說,女人都想嫁有錢又癡情的男人,但那樣的男人快絕種了,如果我有了錢還差不多。兩個人望著對麵的東方明珠一句話也沒有,呆呆地看了半天風景,有風吹過來,梅寶說,總之,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除了這句話,她不知還能說什麽,煩了的時候就把老張叫來散散心,老張是她的寬心丸,反正兩個人就像左右手,什麽感覺也沒有。

幾個月之後,梅寶遇到林約翰,在陪著顏青去打高爾夫的時候,顏青有會員俱樂部的卡,不知哪個冤大頭買給她的,總是拉著梅寶一起去。然後,就遇到了一身Nike白色運動衣的林約翰,林約翰先過來和她搭話的,一口流利的地道美式英語。顏青用眼瞪著她,因為一句也聽不懂的,她解釋說:我的客戶。兩個人在太陽下坐了,說著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梅寶想,人和人真是緣分,眾裏尋他千百度,沒想到這裏遇到了。相互留了電話,約好第二天去淮海路的西餐館吃西餐,遞名片的時候林約翰在梅寶的手心裏捏了一下,有挑逗也有暗示:梅寶,你這麽美麗的女子一定有很多豔遇吧?梅寶就花枝亂顫地笑著,有點難過,有點無聊,春天的太陽明晃晃的,但明明是曖昧的。她莞爾一笑:你沒結婚吧?她覺得,這是最重要的一句話了,不問出來,她會猶豫自己明天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林約翰說,你說什麽呢?我,鑽石王老五。梅寶就覺得自己真是小人了,人家可不是鑽石王老王?從美國留學回來,在計算機業做先鋒,而且還算得上男人中養眼的那種,至少,要比農民企業家黃祥好看多了。

第二天去約會之後,兩個人的關係迅速地膨脹著,林約翰又會說些甜言蜜語,開車載著梅寶遊車河時,梅寶覺得上海的夜色真是美麗,像盛世裏最豔的花一樣,從前那種低迷和哀豔的感覺因為這次相遇蕩然無存了。不久,林約翰真的向她求婚了,她隻猶豫了一下,因為說到底,女孩子那點矜持還是要的,但不能太多,隻能猶豫一下下,就笑著答應了。然後拉起了跪在地上的林約翰,接過了那一大束紅玫瑰,夜裏就打電話告訴自己家裏和老張,老張,也算是家裏人了吧。老張祝福了她,然後說,我要是有錢了多好,下麵的沒說,老張是準備回家鄉了,他說,上海這鬼地方,我是半分鍾不想待了。

如果不是那天偶爾翻看林約翰的手機短信,如果不是她待在車上無聊,她怎麽會覺得自己竟然那麽悲哀?

那天,林約翰說下車去買點東西,讓她在車上等待,林約翰的手機,落在了他的座位上了——不知什麽時候滑落的。

她好奇地拿起來,隨便翻看著短信,以為不過是那些短信狂人們編的段子而已,即使是黃色的她亦能接受,誰沒接過黃段子呢?

但她呆住了,幾十條信息,一條條幾乎全是他的豔史,很多女人發給他的,講著如何思他念他,思他念他的內容卻都是關於纏綿,用詞之下流讓她汗顏,終於,她的冷汗一粒粒落下來。這樣無聊的男子她是第一次遇到,黃祥無聊不過是想圖一時之歡,但林約翰就不同了,林約翰是這樣齷齪,其中有一條還是一個大他十歲的女人發來的,那女人說:沒想到和一個小自己十歲的男人纏綿這麽美妙。然後,手機震動起來,梅寶這才想起來,她為什麽從來沒聽過他的手機響,原來他一直設置了震動。

她接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妖嬈地傳來,是林約翰嗎?什麽時候帶我去巴黎春天,我看中了一條裙子,才5000多啊。是顏青。居然是顏青。她呆住了,掛斷了手機,然後把手機放在了座位上,過了十分鍾林約翰回來了,這十分鍾是梅寶心死的十分鍾,她甚至連眼淚都沒有了,眼淚算什麽,那早就是身外之物了。林約翰笑著,柔情地問,猜猜我為你買的什麽?梅寶頭也沒抬,隻說,走吧,送我回家。

林約翰還是固執地讓她猜著,全然沒看出眼前的女子早就冷若冰霜,甚至那臉上的霜已能一片片落下來,林約翰把手伸過來,手裏,是一粒鑽戒。

梅寶輕笑著,拿起來看了看,這次,她連猶豫都沒有,輕輕地丟在了擋風玻璃前,然後很性感地說出幾個音節:byebye。下車後,她打了輛出租車到外灘,外灘上依然風很大,有很多情侶,她迎著風,流著淚,手機響了,是老張,老張說,梅寶,我坐上了回家的火車,你自己多保重。她哽咽著,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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