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康明
雲南省位於東亞大陸與中南半島和南亞次大陸的結合部,對內北通巴蜀,東連黔桂,對外與越南、老撾、緬甸三國交界,與泰國、印度的距離僅二三百公裏。雲南雖沿邊而不臨海,離海洋卻不遠,既可通過越南進入太平洋,又可通過緬甸和印度進入印度洋。獨特的地理位置使雲南在地緣戰略上處於陸權與海權交接之處,既是拱衛中國大陸的盾,又是指向中南半島的矛。二戰期間國內國際戰局的變化,將雲南推到“以一隅而荷全國之重任”的位置上,在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東方戰線(亞洲太平洋戰線)上具有重要的戰略地位,發揮了不可取代的獨特作用。
一、中國抗日正麵戰場的重要戰略後方
日本軍國主義發動全麵侵華戰爭之初,妄圖在短期內征服中國,以中國為兵站基地,北上進攻蘇聯遠東地區,南下與英美爭奪南洋地區,建立亞洲太平洋區域的霸權。然而日本侵略者過高估計了自己的力量,過低估計了中國人民的力量。
中國人民高舉民族解放的旗幟,開辟了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第一個主戰場。日軍占領了中國的大片國土,卻無法征服中國的億萬軍民。國民政府遷都重慶,依托西南、西北大後方繼續抗戰。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新四軍挺進敵後,建立抗日根據地,對敵占區形成分割包圍之勢。日軍在中國戰場上進退維穀,既不敢悍然北進侵犯蘇聯,也不能貿然南進與英美開戰。
雲南成為以陪都重慶為中心的西南大後方最重要的戰略基地之一。全省各族人民反帝愛國的光榮革命傳統,在抗日戰爭中進一步發揚光大。前方將士英勇殺敵,後方民眾踴躍支前,湧現出了一大批抗日民族英雄:指揮八路軍和新四軍馳騁大江南北的彝族名將羅炳輝將軍;率領東北抗日聯軍轉戰白山黑水的白族名將周保中將軍;“碧血千載染中條”,“雙忠大節壯中原”1942年6月16日,第一戰區在陝西漢中城固縣為唐淮源、寸性奇兩將軍舉行追悼會。於右任先生撰寫的挽聯為:“國土未複失壯士,碧血千載染中條。”蔣介石送的挽聯是:“百戰功勳著河上,雙忠大節壯中原。”的唐淮源、寸性奇將軍;老而彌堅,奔走呼號,喚起滇西民眾抗敵的雲貴監察使李根源先生;書寫討日檄文,義正辭嚴怒斥日軍暴行的騰衝抗日縣長張問德先生;捐巨資支援雲南抗戰,被譽為“國家義士,民族孝子”的保山籍緬甸華僑梁金山先生,就都是抗戰時期雲南各族人民的傑出代表。
抗戰伊始,地處邊陲、經濟落後、人口不到2000萬的雲南,即自籌裝備和給養,組建第60軍、第58軍、第3軍和新編第3軍共27萬大軍奔赴抗前線。雲南省政府用地方外匯2800萬港幣,從法國進口裝備40個步兵團的武器,使出征滇軍成為全國裝備比較精良,具有較強戰鬥力的部隊。60軍血戰台兒莊,重創日軍精銳,力撐徐州危局;第3軍堅守中條山;58軍和新3軍在鄂、湘、贛、浙等省堅持戰鬥長達7年,在第二次長沙會戰、反攻南昌、常德會戰中屢建戰功。三迤健兒轉戰華東、華中和華北戰場,戰績卓著,蜚聲全國。
抗戰初期,內地軍政機關、廠礦企業和學校絡繹不絕地遷往雲南,大批難民湧入,外來人口不到一年增加了30~40萬。中央軍第1、5、9、11、20集團軍相繼進駐雲南,加上指揮、訓練和後勤等部門,駐滇軍隊達60~70萬人。美國陸、空軍的軍事和技術人員2萬餘人。戰時入滇的外來人口總數超過100萬人。戰前雲南糧食不能自給,要從緬、越、泰進口大米。戰時劇增上百萬人口,滇越鐵路和滇緬公路被日軍封鎖,無法從鄰國進口,保證軍民吃飯成為一大難題。
龍雲主持滇政後,從1933年開始在全省實施的積穀備荒製度,對彌補戰時糧食缺口發揮了重要作用。1933年到1937年,全省儲備積穀286萬餘石,合2145萬多公斤。這批積穀在1944年以前消耗殆盡。1944年為支援中國遠征軍在滇西反攻,又動用積穀220萬石,合1650萬公斤,大部分由滇西各縣自籌,保山一縣提供了80%以上。龍雲後來回憶說,抗戰期間在滇軍民增加百餘萬人,“滇省糧食能供應不缺,積穀實在起了不小的作用”。
雲南各族人民踴躍響應抗敵後援會的號召捐款購買飛機抗日,1941年“捐獻出飛機30架,名列全國第一”。同年10月,馮玉祥將軍在重慶舉行獻機典禮上說:“這次獻機是全國人民抗日愛國熱忱的具體表現……雲南雖是邊疆多民族省份,抗日愛國熱忱不後於各省市,應受表揚。”1941年7月初,雲南募鞋勞軍委員會成立。龍雲要求:“不能讓三迤健兒凍著腳衝鋒殺敵,一定要在半年內完成百萬雙布鞋勞軍的任務。”各族各界婦女紛紛做鞋勞軍,當年秋末即募集到30多萬雙布鞋,到年底超額完成募集百萬雙布鞋的任務。抗敵後援會從1938年10月發起征募棉衣。據估計,抗戰八年間,“滇人獻出寒衣總數,最少也在200萬件以上”。
雲南人民還向駐滇美軍提供了大量的肉、禽、蛋、菜等食品。從1941年12月到1945年8月,每天供應美軍肉牛40頭、生豬60頭、雞1000隻、雞蛋60000個、麵粉150袋、蔬菜6000公斤。4年總計供應美軍牛約58400頭、生豬約87600頭、雞約146萬多隻、雞蛋約8760萬個、麵粉約219000袋、蔬菜約876萬公斤。
八路軍總司令朱德於1938年8月致信雲南省政府主席龍雲,讚揚雲南對全國抗戰的貢獻並寄以厚望:“抗戰軍興,滇省輸送二十萬軍隊於前線,輸助物資,貢獻於國家民族者尤多。敵寇猖獗,半壁河山盡受蹂躪,今後複興民族之大業,有賴於動員西南、西北諸省之人力物力,繼續奮鬥。吾人以無比之代價,換取了寶貴之經驗,以求得軍事政治民運方麵不斷之進步,始能保證最後勝利之取得。在將來抗戰中,在爭取最後勝利的搏鬥中,雲南將負更大責任,成為抗戰的一個重要根據地。”
二、中國與盟國聯係的主要國際通道
抗戰初期,中國主要通過東南沿海口岸從歐美進口戰略物資。日軍封鎖中國海岸,阻止戰略物資進入中國。1938年10月武漢、廣州失守後,東部和中部的主要城市、港口、鐵路大都淪入敵手。英國屈服於日本壓力,在香港實行禁運。1939年11月日軍切斷桂越公路。從西北到蘇聯的路途長,運量小。雲南成為中國與反法西斯盟國聯係的主要門戶。滇越鐵路、滇緬公路、“駝峰”航空線和中印公路分別是戰略防禦、戰略相持和戰略反攻階段中國獲得外援和開展外貿的主要國際通道。昆明是四條國際通道的樞紐。
1.滇越鐵路
滇越鐵路從雲南昆明通往越南海防。由於線路標準低,使用時間長,通行能力有限,抗戰前夕月運量僅3000噸左右。中國與法方交涉增加車輛,1938年月運量達到9000噸,年運量由1937年的33000多噸上升到1938年的51000多噸。
法國殖民當局在日本的壓力下,對中國經滇越鐵路運輸軍火物資施加限製。1938年1月1日,裝運蘇聯援華軍火的兩艘貨輪到海防港卸貨時被日本間諜發現。法方屈從日本,禁止這批軍火運往中國。中國政府反複交涉,法方到月底才同意暗中放行。中方冒著被日艦攔擊的危險,用小船將軍火運到中越邊境的芒街,再沿海岸駛往廣西東興登陸,曆盡周折將這批軍火運回國內。此後中國輸入的軍火再也不能假道越南。
廣州失陷後,從香港經廣州內運的物資湧到海防港,滇越鐵路運輸更加繁忙。法國當局多方留難,積壓的物資達10萬噸以上。1939年11月,法方禁止卡車和救護車過境。經交涉後放行救護車。又經當地紳商疏通,法方同意每月在夜間零星放行100輛卡車。此後又禁止軍用發動機和軍械製造機器過境。1939年歐戰爆發後,法方沒收了中國堆放在海防的德產機器。中方再三交涉,法方仍於1940年2月以借用為名扣留部分機器。1940年6月法國敗降德國,日本乘機施壓,切斷了中越鐵路運輸線。中國存放在海防的8萬噸物資除搶運回國一部分,通過美國公司轉運仰光一部分,仍有一部分被日軍虜獲。
1937年9月~1940年6月,從越南海防港經滇、桂兩省的鐵路、公路輸入國內的各種物資總計約40萬噸。滇越鐵路是主要運輸線。這批物資中除蘇聯援華軍火外,主要是汽油、機器、車輛等戰略物資,也有少量生活資料。
為阻止侵越日軍北犯,滇南駐軍炸毀了河口鐵路橋,拆除河口至碧色寨路軌。龍雲請求將滇軍第60軍調回雲南,加強滇南防線。1940年年底,軍事委員會以第60軍和在滇新編的幾個旅組成以盧漢為總司令的第1集團軍,部署在滇越鐵路以西的河口至蒙自一線。增調關麟征所部中央軍第9集團軍到滇南,部署在滇越鐵路以東的文山、西疇、馬關等地。任命盧漢為滇南防區總司令,統一指揮駐防滇越邊境的中央軍和滇軍。雲南既是中國抗日正麵戰場的戰略後方,又是與侵越日軍直接對峙的前沿陣地。
2.滇緬公路
滇越鐵路被切斷後,滇緬公路成為西南大後方唯一的國際交通大動脈。
1937年8月,龍雲赴南京出席最高國防會議,向蔣介石建議立即著手修築滇緬公路和滇緬鐵路,開辟通往緬甸的陸上國際通道,打開通向印度洋的出路。蔣介石同意這一具有遠見卓識的建議,指示鐵道部和交通部與雲南省協同辦理。
滇緬公路內連貴昆公路,外接緬甸鐵路。東段昆明至下關隻須改造已有的土路。新建下關至畹町的西段,要翻越雲嶺、怒山、高黎貢山,跨過漾濞江、瀾滄江、怒江,地形複雜,氣候惡劣,工程量大,時間緊迫,任務艱巨。
滇西各族人民踴躍參加修築滇緬公路,每天出工多達20萬人。各族民工在沒有報酬、餐風宿露、生活艱苦、工具簡陋的惡劣條件下,以高昂的愛國熱情,發揚吃苦耐勞的精神,主要靠手挖肩挑,9個月就初步建成通車,創造了世界公路建設史上的奇跡。築路民工和工程技術人員死亡約3000人,每建成1公裏有3人以上犧牲,傷殘者達10000多人。人們稱滇緬公路是滇西各族人民用血肉築成的抗戰生命線。
滇緬公路既是一條軍事運輸線,又是一條商貿通道。中國將軍火、汽油、汽車、機械和醫療用品等戰略物資運回國內,將西南各地出產的錫、鎢砂、桐油、豬鬃、茶葉等農礦產品運到仰光出口,對打破日本的封鎖,獲得外援,開展外貿,增強抗戰力量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從1939年初到1941年底,每天行駛在滇緬公路上的車輛由300輛增加到800輛,月運量從最初的2500噸上升到10000噸以上,共運進各種物資221567噸。1939年運進27980噸,1940年為61394噸,1941年為132193噸。運進物資以油類數量最大。從1938年8月通車到1942年5月,共運進汽油20餘萬噸。
日本為了切斷滇緬公路,一麵出動飛機轟炸,一麵壓英國實行封鎖。英國屈服於日本的壓力,宣布從1940年7月18日起封鎖滇緬公路3個月。丘吉爾強辯說:“英國在歐洲正從事一個生死存亡的戰事,不能再在他處樹立新的敵人;滇緬路從7月至10月份的3個月中間,幾乎不能行駛,在此期間內,封鎖了對中國無大損失。”由於中國的嚴正抗議,美國也施加影響,英聯邦各自治領都主張對日本采取堅定態度,英國隻得在封鎖期滿後重新開放滇緬公路。
1941年5月6日,羅斯福總統宣布美國《租借法案》適用於中國。其中包括幫助中國改善滇緬公路的路況和增加運力,使滇緬公路月運量從年初的4000噸提高到11月以後的15000噸。
進攻緬甸,切斷滇緬公路是日本南進的戰略目標之一。日本大本營認為:“緬甸作為南方重要地區的北翼據點,不僅具有必須確保的戰略地位,而且還具有對中國來說切斷援蔣公路,對印度方麵來說促使其脫離英國的重大政略意義。”1942年初,日軍入侵緬甸。英緬殖民軍接連敗退,要求中國軍隊入緬增援。集結在雲南的第5軍、第6軍、第66軍三個軍組成中國遠征軍第一路開赴緬甸。英緬殖民軍畏敵如虎,以鄰為壑,決意放棄緬甸,退保印度,導致中英聯軍在緬甸防禦戰中失利。1942年5月初,緬甸全境淪陷。日軍沿滇緬公路北上,進犯滇西,前鋒直抵怒江西岸。滇緬公路被切斷,如同砰然一聲關閉了“亞洲通向中國的後門”。
3.“駝峰”航空線
滇緬公路被切斷後,重新開辟通往中國的國際通道迫在眉睫。中、美、英三大盟國於1942年5月迅速開辟了從中國通往印度的“駝峰”航空線。
“駝峰”航空線西起印度阿薩姆邦的汀江等機場,東到中國雲南的昆明等機場,航程1100多公裏。途中要飛越被視為“空中禁區”的“世界屋脊”喜馬拉雅山脈。沿線蜿蜒起伏的群峰好似駱駝的峰背,“駝峰”航空線因此而得名。這條航線不但地形十分複雜,而且氣候異常惡劣;地麵的氣象、導航等技術保障極度缺乏;日軍戰鬥機不斷襲擊中、美運輸機。這些自然和人為的因素,造成飛行事故頻頻發生。美、中飛行員不畏艱險,不怕犧牲,完成了世界航空史上迄今持續時間最長、涉及範圍最廣、飛行難度最大的戰略空運行動,以他們的勇敢和智慧飛越世界屋脊,突破了日軍對中國的封鎖,為中國抗日戰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作出了重大貢獻。
“駝峰”空運源源不斷地為中國軍隊和美國駐華空軍提供了裝備和補給,成為中國戰場的“空中生命線”。其月運量在1943年12月突破10000噸。最高月運量在1945年7月達到了71042噸。1942年5月~1945年8月,中美運輸機飛越“駝峰”8萬多架次,將70萬噸以上的物資從印度運到中國。還有1000多架戰鬥機經“駝峰”航線投入中國戰場。中國航空公司運送到印度受訓和補充中國駐印軍的官兵有33400多人。“駝峰”空運為中國駐印軍和中國遠征軍反攻緬北、滇西提供了可靠的後勤保障。當侵華日軍發動打通大陸交通線戰役,湘黔桂戰局危急之際,“駝峰”空運將中國駐印軍新6軍空運回國投入戰鬥,阻遏了日軍的攻勢。此後,新1軍也經“駝峰”空運回國,投入中國戰場的全麵反攻。
4.中印公路
修築中印公路是與開辟“駝峰”航空線同時采取的又一戰略措施。該路以印度東北邊境的雷多為起點,穿過緬北野人山區,進入滇西後與滇緬公路銜接。
中印公路在惡劣的自然環境和激烈的爭奪戰中施工,築路工程與反攻緬北戰役同步展開,相輔相成:中國駐印軍在前線攻擊日軍,掩護築路;中、美工兵部隊和印、緬、中民工在後麵修通公路,支援作戰部隊前進。中印公路建成通車之日,就是中國駐印軍和中國遠征軍勝利會師之時。
中印公路主線(南線)雷多到密支那路段,大部分是人跡罕至的熱帶雨林和河穀地帶。中、美工兵部隊和中、緬、印的民工隻用了一年多時間就完成了全路工程量最大、任務最艱巨的部分。從密支那經八莫、南坎到畹町原有公路相通,施工難度和工作量不大。1945年1月19日,中國遠征軍收複畹町,中印公路和滇緬公路在此銜接,中印陸路交通線至此完全打通。中印公路北線由保山經騰衝出境,到密支那接雷多公路。1944年7月,保密公路工程處調集民工20000人,在美軍工兵的支援下搶修保密公路。在中、美軍民的共同努力下,於1945年1月19日修通單行道。
1945年1月28日,中印公路主線通車典禮在畹町隆重舉行。中、美高級將領和部隊參加通車典禮。國民政府行政院副院長宋子文為通車典禮剪彩。蔣介石發表題為《中印公路開辟之意義》的廣播演說,宣布:“我們打破了敵人對中國的包圍。請允許我以約瑟夫·史迪威將軍的名字為這條公路命名,紀念他的傑出貢獻,紀念他指揮下的盟軍部隊和中國軍隊在緬甸戰役中以及修築公路的過程中作出的卓越貢獻。”《大公報》發表文章指出,打通中印公路“是一個艱苦的不可想象的戰鬥場麵,血汗加上無比的忍耐力創造出來的奇跡,中國的陸軍、工兵與民工是打通中印公路的主要動力,美、英兩盟邦亦給予我們甚大之協助。”
中印公路建成通車,粉碎了日本切斷交通,斷絕外援,困死中國的惡毒陰謀。1945年2月~8月,有368支車隊通過中印公路,向中國運送了80000多噸物資和10000多輛汽車。
沿中印公路鋪設的輸油管於1945年6月投入使用。日均輸油600噸,每月向中國輸油18000噸。到1946年1月停止輸油,7個月向中國輸送汽油、柴油、潤滑油共100000多噸。
三、中國戰場與太平洋戰場的戰略結合部
中國戰場和太平洋戰場是對日作戰的兩大主戰場。雲南成為銜接兩大主戰場的戰略結合部。滇緬公路、中印公路和“駝峰”航空線,既是中國通向印度洋的戰略通道,又是連接兩大抗日主戰場的紐帶。中國的抗日持久戰牽製了日本陸軍主力,在戰略上支援了太平洋戰場上的美英盟軍;入緬作戰的中國遠征軍則在戰役上與盟軍協同作戰。
1941年12月22日~1942年1月14日,美、英首腦在華盛頓舉行“阿卡迪亞”會議,決定設立盟國中國戰區和美、英、荷、澳戰區。蔣介石出任中國戰區最高統帥,美國的史迪威中將任中國戰區參謀長。史迪威將軍又兼任中緬印戰區美軍司令。雲南同越南、緬甸相鄰,與泰國、印度相近,無論在中國戰區或中緬印戰區中都居於舉足輕重的地位。
中、美、英三國在緬北、滇西反攻戰役開始前,協同進行了中國駐印軍在印度的編練,中國遠征軍在滇西的整訓,“駝峰”航空線的開辟,中印公路和中印油管的修建等規模巨大、組織複雜、任務艱巨的準備工作,為反攻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這些工作均與雲南密切相關。“駝峰”航空線、中印公路和中印油管都通過雲南,昆明是這三條國際交通線東端的樞紐。雲南在二戰後期成為中國正麵戰場的總後勤基地,又是中國遠征軍整訓和反攻的前進基地,同時還向印度運送了大量兵員補充中國駐印軍。這些事實充分體現了雲南既是大後方,又是最前線的戰略地位和重要作用。
1943年是二戰戰局發生決定性轉折的一年,美、英、中、蘇四大盟國領導人舉行了一係列會晤,商談戰勝德、日、意法西斯的戰略方針。中、美、英三國反複討論了協同反攻緬甸的作戰計劃。三國出於不同的戰略目的,對反攻緬甸存在一係列分歧,反攻計劃屢經變更。但是以中國軍隊為主力,從印度東北部和滇西向緬北發起進攻,打通中印陸路交通線這一戰略目標始終未變。
滇西是中國戰區的最西翼,緬北是東南亞戰區的主要作戰地域。1942年初至1945年初,中國先後出動40萬大軍在滇緬戰場上與美、英盟軍協同作戰。在緬北、滇西反攻戰役中,中國駐印軍和中國遠征軍將士克服艱險的地形和惡劣的氣候帶來的重重困難,抗擊了日本緬甸方麵軍的大半兵力,全殲其精銳第18師團和第56師團,重創第2師團和第33師團,消滅第49師團、第53師團和獨立混成第24旅團各一部,收複緬北大片地區和滇西全部失地,打通了中緬印之間的陸路通道,拉開了中國戰場對日全麵反攻的序幕,為收複緬甸全境作出了重要貢獻,支援了盟軍在太平洋戰場的反攻和緬甸人民反抗日本占領軍的鬥爭。
四、中國軍隊入越受降的前進基地
在中、美、蘇、英四大盟國和亞洲各國人民的共同打擊下,日本於1945年8月14日宣告投降。盟軍統帥部於8月17日發布總命令第一號,規定“在中國境內(除滿洲外)、台灣以及北緯16度線以北的法屬印度支那境內的日本高級指揮官以及所有陸、海、空軍和輔助部隊,應向蔣介石委員長投降”。以滇軍為主力的中國陸軍第一方麵軍奉命入越受降。蔣介石電令第一方麵軍司令官盧漢以受降官名義,指揮所屬部隊“負責接收越南北緯16度以北地區。該區敵軍為第38軍”。
9月1日,侵越日軍第38軍司令官土橋勇逸的代表前往雲南開遠中國陸軍第一方麵軍司令部洽降。9月3日,盧漢命令副參謀長尹繼勳為特派駐河內指揮所主任,總部參謀謝崇琦為先遣參謀組組長,與日軍洽降代表一同飛赴河內,將第一方麵軍司令部設在原法國殖民總督府。第一方麵軍所屬各部20萬官兵,於9月1日以後陸續開進到越南境內布防。9月14日,第一方麵軍司令官盧漢和參謀長馬瑛飛抵河內。國民政府各部代表組成的顧問團於9月19日赴河內參加接收。
9月28日上午10時,受降儀式在第一方麵軍司令部禮堂舉行。日軍第38軍司令官土橋勇逸、第21師團長三國直福、獨立第34旅團長服部尚誌等人代表侵越日軍投降。受降官盧漢宣讀《中國戰區中國陸軍第一方麵軍司令部第一號訓令》,命令越南北緯16度線以北地區的日軍自即日起“完全受本司令官節製指揮”,“辦理日軍投降”事宜。土橋勇逸在“受領證”上簽字,表示“遵照執行”。
受降儀式結束後,盧漢發布《中國戰區中國陸軍第一方麵軍司令部布告》,宣布:“中國軍隊來至越南,接受日本侵略軍之投降,解除其武裝並遣散之。中國軍隊非為越南之征服者或壓迫者,而為越南人民之友人及解放者。”“越南原有之各級行政機構一仍舊慣。”“凡從事正當職業,虔誠信奉宗教,及尋求合法權益之善良人民,不論任何國籍,本司令官一律予以愛護,全體人民應服從本司令官所頒布之規章命令,遵守現行法律,並與中國軍隊切實合作。”
抗日戰爭是中華民族自1840年鴉片戰爭以來曆次民族解放戰爭中取得完全勝利的第一次。中國是抗擊日本侵略者的兩大主力之一,是國際反法西斯同盟的四大盟國之一。中國在亞洲大陸上抗擊日本陸軍主力,同時派大軍遠征緬印,取得赫赫戰果;作為戰勝國入越受降,再次為國增光。這兩次跨國軍事行動使中國人民揚眉吐氣,“是我國曆史上相當光榮的一頁”。雲南是實施兩次跨國軍事行動的主要基地,雲南軍民是這兩次重大行動的親身參與者和積極支持者。這是雲南在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中的戰略地位和作用最有說服力的證明。
五、戰時中國對外開放的前沿和文教中心
抗日戰爭給雲南的對外開放帶來了危難之中的機遇。戰時中國的四條主要國際通道都集中在雲南。20世紀初雲南在對外開放的第一次浪潮中形成的以昆明為中心,以滇越鐵路為國際通道,以越南海防為出海口,東下太平洋的早期對外開放格局,到抗戰期間轉變為以昆明為中心,以滇緬公路、“駝峰”航空線和中印公路為國際通道,以緬甸仰光和印度加爾各答為出海口,西下印度洋的對外開放新格局。雲南在抗戰期間成為全國對外開放的前沿。昆明不但保持全省對外開放中心的地位,而且成為全國對外開放的主要窗口。雲南在抗戰期間形成了對外開放的第二次浪潮。滇越鐵路、滇緬公路與“駝峰”航空線分別成為抗日戰爭初期、中期和後期中國主要的外貿通道。西南大後方的各種出口物資絕大部分都經由這三條國際通道運銷到美、英等國,換取外匯和償還外債。
滇越鐵路和滇緬公路通車各有兩年多,從海防、仰光運回國內的軍火、汽油、機械和醫藥等戰略物資分別達30多萬噸和20多萬噸,還進口了數千輛汽車,並將西南各省出產的茶葉、桐油、豬鬃、羊毛、生絲、錫、鎢、銻、汞等農礦產品運到海防、仰光出口。1937~1941年,全國出口茶葉1484504公擔,桐油2502949公擔,豬鬃173084公擔,羊毛151991公擔,生絲597923公擔,銻42820公噸,鎢40071公噸,錫49397公噸,汞265公噸。1937年7月~1938年10月,中國的進出口主要通過東南沿海港口。1938年10月~1940年6月,滇越鐵路和滇緬公路同為主要的外貿通道。從1940年6月日本切斷滇越運輸線到1942年5月緬甸全境淪陷之前,滇緬公路成為中國唯一的外貿通道。
日軍切斷滇緬公路,使中國的出口陡然下降。茶葉由1941年的91180公擔下降為1942年的789公擔,桐油由45968公擔降為4069公擔,豬鬃由27403公擔降至636公擔,生絲由49639公擔降為2116公擔,羊毛出口全部停止。
“駝峰”航線開辟後,中國利用從昆明返航的飛機將物資運到印度,通過加爾各答港出口到美、英。1942年4月11日,隻有中國航空公司的飛機運輸出口物資。經中美協商,美軍“駝峰”空運隊從12月開始在昆明接運中國的礦產品出口美國。隨著投入“駝峰”空運的飛機不斷增加,中國的出口大幅度回升。1943~1945年,經“駝峰”空運出口盟國的軍工生產急需的特種礦產品有:鎢25085公噸,錫17170公噸,汞204公噸。1944~1945年空運出口的農產品有:茶葉7307公擔,桐油2177公擔,豬鬃25463公擔,生絲1961公擔。這些出口物資換取的外匯,不但用於償還外債和支持西南大後方的戰時經濟,同時支援了盟國的軍需民用。這是中國對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作出的貢獻之一。
以龍雲為首的雲南地方當局執行比較開明的政策,與中央政府合作開發雲南資源,歡迎外來的工商企業、大專院校、科研院所在滇重新創業,鼓勵本省私人投資興辦工商企業,爭取海外僑胞來雲南投資,盡力安置從東南亞各國流落到雲南的難僑。昆明作為國內外交通樞紐,是盟國援華物資和中國出口物資的主要集散地,促進了全省經濟的發展。這些因素使雲南的經濟社會環境比戰前有較大改善,工農業生產走出了戰前長期徘徊不前的局麵。抗戰期間在雲南建立的一批現代工業企業生產了我國第一爐電爐鋼、第一部汽車發動機、第一根電線、第—架望遠鏡等新產品。
抗戰期間雲南的文教事業也獲得長足發展。10多所大學在1938~1939年遷滇辦學。昆明一時學者雲集,名家薈萃,成為全國的教育文化中心之一。遷滇各大學以西南聯合大學入滇時間最早,駐滇時間最長,辦學實力最強,學科門類最全,辦學規模最大,對雲南的政治、經濟、教育、文化產生的影響最深遠。
抗戰期間雲南大學在滇籍著名數學家和教育家熊慶來先生領導下,克服重重困難,不斷發展壯大,從1937年隻有78位教職員和302名學生的一所名不見經傳的地方大學,到1946年發展成為有教師237人,學生858人,設文法、理、工、醫、農5個學院,18個係,3個專修科,3個研究室及一係列教學科研機構,學科門類比較齊全的國立綜合大學,不但在西南地區名列前茅,而且躋身於中國著名大學的行列。
第二次世界大戰是20世紀世界曆史上最為波瀾壯瀾的篇章之一。雲南各族人民濃墨重彩地書寫了重要一頁。在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60周年之際,站在新世紀,放眼全世界,深化對雲南在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中的獨特戰略地位和重要曆史作用的認識,不僅有利於運用雲南豐富的抗戰曆史文化資源,弘揚各族人民的愛國主義傳統,促進民族文化大省建設,而且有助於借鑒曆史經驗,促進思想解放,進一步深化改革、擴大開放、加快發展,為將雲南建成中國通往東南亞、南亞的國際大通道提供有益的啟示。
(作者單位:雲南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