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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成都的春天

  劉大傑

  成都天氣,熱的時候不過熱,冷的時候不過冷,水分很多,陰晴不定,宜於養花木,不宜於養人。因此,住在成都的人,氣色沒有好的,而花木無一不好。在北平江南一帶看不見的好梅花,成都有,在外麵看不見的四五丈高的玉蘭,二三丈高的夾竹桃,成都也有。據外國人說,成都的蘭花,在三百種以上。外麵把蘭花看重得寶貝一樣,這裏的蘭,真是遍地都是,賤得如江南一帶的油菜花,三分錢買一大把,你可以插好幾瓶。從外麵來的朋友,沒有一個人不罵成都的天氣,但沒有一個不愛成都的花木。

  成都這城市,有一點京派的風味。栽花種花,對酒品茗,在生活中占了很重要的一部分。一個窮人家住的房子,院子裏總有幾十株花草,一年四季,不斷地開著鮮豔的花。他們都懂得培植,懂得襯貼。一叢小竹的旁麵,栽著幾樹桃,綠梅的旁麵襯著紅梅,薔薇的附近,植著橙柑,這種襯貼扶持,顯出調和,顯出不單調。

  成都的春天,恐怕要比北平、江南早一到兩月吧。二月半到三月半,是梅花盛開的時候,街頭巷尾,院裏牆間,無處不是梅花的顏色。綠梅以清淡勝,砂以嬌豔勝,粉梅則品不高,然在無錫梅園蘇州鄧尉所看見的,則全是這種粉梅也。“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林和靖先生的詩確是做得好,但這裏的好梅花,他恐怕還沒有見過。碧綠,雪白,粉紅,朱紅,各種各樣的顏色,配合得適宜而又自然,真配得上“香雪海”那三個字。

  現在是三月底,梅蘭早已謝了,正是海棠玉蘭桃杏梨李迎春各種花木爭奇鬥豔的時候。楊柳早已拖著柔媚的長條,在百花潭浣花溪的水邊悠悠地飄動,大的鳥小的鳥,顏色很好看,不知道名字,飛來飛去地唱著歌。薛濤林公園也充滿了春意,有老詩人在那裏吊古,有青年男女在那裏遊春。有的在吹簫唱曲,有的在垂釣彈箏,這種情味,比起西湖上的風光,全是兩樣。

  花朝,是成都花會開幕的日子。地點在南門外十二橋邊的青羊宮。花會期有一個月。這是一個成都青年男女解放的時期。花會與上海的浴佛節有點相像,不過成都的是以賣花為主,再輔助著各種遊藝與各地的出產。平日我們在街上不容易看到豔妝的婦女,到這時候,成都人傾城而出,買花的,賣花的,看人的,被人看的,磨肩擦背,真是擁擠得不堪。高跟鞋,花褲,桃色的衣裳,卷卷的頭發,五光十色,無奇不有,與其說是花會,不如說是成都人展覽會。好像是悶居了一年的成都人,都要借這個機會來發泄一下似的,醉的大醉,鬧的大鬧,是高興的,還是小孩子,手裏抱著風車風箏,口裏嚼著糖,唱著回城去,想著古人的“無人不道看花回”的句子,真是最妥當也沒有的了。

  到百花潭去走走,那情境也極好。對麵就是工部草堂,一隻有篷頂的渡船,時時預備在那裏,你搖一搖手,他就來渡你過去。一潭水清得怪可愛,水淺地方的遊魚,望得清清楚楚,無論你什麽時候去,總有一堆人在那裏釣魚,不管有魚無魚,他們都能忍耐地坐在那裏,談談笑笑,總要到黃昏時候,才一群一群地進城。堤邊十幾株大楊柳,垂著新綠的長條,尖子都拂在水麵上,微風過去,在水麵上搖動著美麗的波紋。

  沒有事的時候,你可以到茶館裏去坐一坐。茶館在成都真是遍地都是,一把竹椅,一張不成樣子的木板桌,你可以泡一碗茶(隻要三分錢),可以坐一個下午。在那裏你可以看到許多平日你看不見的東西。有的賣字畫,有的賣圖章,有的賣舊衣服。你有時候,可以用最少的錢,買到一些很好的物品。郊外的茶館,有的臨江,有的在花木下麵,你坐在那裏,喝茶,吃花生米,可以悠悠地欣賞自然,或是讀書,或是睡覺,你都很舒服。高起興來,還可以叫來一兩樣菜,半斤酒,可以喝得醺醺大醉,坐著車子進城。你所感到的,隻是輕鬆與悠閑,如外麵都市中的那種緊張的空氣,你會一點也感不到。我時常想,一個人在成都住得太久了,會變成一個懶人,一個得過且過的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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