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破一生心

第8章 嘶馬悲風

　　鄭州西北郊，古滎陽附近，靠近黃河邊的廣武山，是一片黃土高原的荒涼景象。

　　高原山嶺，被風神和雨伯，切割成無數溝壑和峭壁。

　　完整的大地，被割裂成兩大片。當中形成一道裂罅深穀。站在廣武山上，低頭俯視，垂直的懸崖，從高原頂部到穀底，深達兩百多米。這條大地的裂罅深穀，兩邊崖岸的距離，狹窄處不足三百米，寬處也僅隻有八百米左右。裂罅深穀的出口處，便是濁浪奔流的黃河。

　　這裏是古戰場。這條裂罅深穀，便是楚漢分界的廣武澗，又名叫鴻溝。古代的鴻溝，是戰國時代開鑿的一條縱貫豫東的運河，秦亡後，成了項劉鬥爭中的楚漢界河。更衍化成象棋盤上的楚河漢界。

　　滅秦以後，反秦聯軍統帥項羽，對各地舉義參戰有功的十八位將領，分封為十八路諸侯王。此時，傳國玉璽已由秦始皇手中，轉到了項羽手中。但這位蓋世英雄項羽，並無意箕踞皇帝的龍椅。他隻和大家一樣，給自己封了一名諸侯王，西楚王。因為他是自然形成的諸侯霸主，人們便稱他為西楚霸王。

　　秦王朝推翻了，反秦戰爭勝利結束了，有功的將軍們也各有了封地，百姓也需要安居樂業。天下應該從此太平了。

　　劉邦被項羽封為漢王，都城在漢中。但劉邦不甘於僅僅做個諸侯王，他的貪欲和野心無止境。他極想當個掌握絕對權力，又可無限度享樂的極權皇帝。劉邦去漢中上任後不久，便撕毀諸侯王們的盟約，出兵製造新的戰亂。他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偷襲和消滅其他幾位諸侯王。得手後，又偷襲項羽的楚都徐州。項羽反擊，劉邦慘敗，連父親和老婆孩子都做了項羽的俘虜。

　　一場新的劉項大戰展開了，一時難分最後勝負。雙方隔廣武澗對峙，各自修築了營壘。後人把這隔峽穀對峙的營壘，叫做漢王城和楚王城。至此，形成了勢均力敵，兩雄並峙的局麵。劉邦偷襲各路諸侯所取得的不義成果，項羽也不得不承認這一既成的事實了。項羽隻好和劉邦再一次分割勢力範圍。雙方明確約定，劃鴻溝為界，鴻溝以西歸劉邦所有，鴻溝以東歸項羽統治。約成，各自撤兵。

　　不久，劉邦再一次毀約，率大軍越過鴻溝，東向襲楚。劉邦是個極殘忍，極狡詐，極善欺騙，極善流氓術的政客。項羽的性格又太過直率，太過單純，隻有軍事智慧，缺少政治權術。劉邦對反秦的諸侯聯盟，實行利誘拉攏，分化瓦解。項羽不懂得劉邦的陰謀詭計，屢屢上當，終至敗亡。項羽不是敗於正義，不是敗於戰場。他是敗於陰謀，敗於不義。也就是他在兵敗自刎時說的那句話：“非戰之罪也。”在人吃人的鬥爭中，項羽也隻覺悟到了這極有限的一點。

　　曆史在滎陽廣武，遺留下一條悲劇鴻溝。引申開來，鴻溝成了隔閡的代詞，成了人們相互間難以交流，難以溝通，難以融和，難以化解的代詞。

　　那場戰爭的年輕參加者們是何心態？那是獻身的事業。或獻身於對暴秦統治的推翻，或獻身於皇冠的爭奪，或獻身於功名爵祿的榮辱。

　　阮籍，李白都曾來此憑吊過。後來的旁觀者，對那場戰爭，或熱情讚歎，或嚴峻譏誚。或看成英雄角逐，或是使“豎子成名”的庸夫得失。或是嗜血屠夫們，對無辜者無情無義的殘酷屠殺。

　　現代的藝術家們，在荒涼的廣武山上，在鴻溝的出口處，在黃河岸邊陡峭的懸崖上，在當年項羽的營壘上，用生鐵塑鑄了一匹有生命有靈性的戰馬。鐵馬引頸昂首，對著灰暗的緲緲長空，對著洶湧的滔滔黃河，悲聲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