渦河恩怨

第七節

　　中學辦公室裏坐滿了學習會的頭頭腦腦和邀請來的部分德高望重的校長。蔡校長擠在其中，連頭也不抬一下。當宣傳股長宣讀完大會總結征求意見稿後，會場出現了冷場。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說話。

　　教育科科長周三強向四周掃視了一遍，微笑著說：“我和大家一樣，這份總結也是才聽到的。我感覺大家不發言並不是對它沒有意見，而是思想有顧慮，不好說、不敢說而已！那好，我就當回出頭鳥，先講三點個人意見，僅供同誌們參考和批評指正！”

　　周科長豎起食指說：“首先，我認為有些同誌思想認識有問題。學習會期間，出現了工農幹部看不起知識分子、出身好的同誌看不起出身差的同誌的現象。這是很不好的傾向！我們要掀起社會主義建設的高潮，要向科學進軍，不尊重知識、不尊重人才、不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怎麽行？尤其不允許將老子的帳硬算到兒子頭上！”

　　人們邊點頭邊記錄，會場響起“沙沙”的筆尖與紙張磨擦的聲音。

　　“其次，輿論導向有偏差。”周科長舉起中指說，“我們這次學習會的中心是‘肅反’，不是其它！但我們有許多大字報、大標語，背離了這一點，傷害了不少無辜的同誌。對於這點，我首先有責任，在這裏鄭重檢討！希望有關方麵抓緊做工作，把他們盡快解脫出來；不然，你讓人家背著沉重的包袱，怎麽幹工作呢？”

　　人們紛紛點頭，興奮地記錄著。

　　“第三，已經揪出來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是反革命？我看未必！”

　　眾人驚得抬起頭，張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似牛鈴。聽周科長接著說：“譬如楊家牌樓小學的蔣光遙，他在舊社會才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子，怎麽會是反革命呢？大字報上揭露的那些話，不一定都是他說的，即使是他說的，充其量是認識問題，而不是立場問題！再說，他十四歲在南京讀初中時就參加了學潮，我們在座的誰有這樣的經曆？另外，他在社會主義體育教學中做出了那麽大的成績，這就更與反革命分子格格不入！因此，對這樣的人，我們不僅不應該整，而且應該用！我建議給他做這樣一個結論：‘事出有因，查無實據；年幼無知，不予追究’。不知大家意見如何？”

　　眾人熱烈鼓掌，蔡校長使勁點頭。至於周科長下麵還講些什麽，他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心裏反複讚歎著：“周科長英明！敢講真話，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