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張好雨臉陰沉得能擰出水來,一進家門,把包朝桌上一扔,就一聲不吭地鑽進了蚊帳。郭幹事好生納悶,便停止手裏正在忙活的材料,驚問:“怎麽了,好雨?身體不舒服?”
蚊帳裏沒有聲音。
“晚上想吃些什麽?你說,我給咱做。”
蚊帳裏仍沒有聲音。
“有什麽委屈你就說嘛!憋在心裏算怎麽回事?”
蚊帳裏還是沒有聲音。
“你這人,什麽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哭什麽?誰欺辱你了,告訴我,我收拾他!”
蚊帳裏傳來咽咽的啼哭,繼之是張好雨憤怒的呐喊:“你勇敢!你偉大!你能行!你不敢收拾誰呀?嫁給你這個活閻王,我是別想著翻身做人了!”
“你在外麵受了委屈,拿我撒的什麽氣?”郭幹事也怒不可遏,把桌子拍得“叭叭”響,“到底為了什麽,你快明說,與自己男人唇槍舌劍就能解決問題了?幼稚!”
“為了什麽,你心裏最清楚!你辦的事情,憑什麽該我背黑鍋!”
“莫非是給蔣光遙貼大字報的事?”
張好雨哭得愈發慘淒:“正是!當初我讓你別寫別寫,你就是自作聰明;眼下怎樣?弄巧成拙、引火燒身了不是!”
“有人報複你?”
“人家貼了我大字報,罵我……破鞋呢!我……都愧死了,我幹脆不要活了!”張好雨說在氣處,一把將蚊帳撕扯下來,跳將上去反複踩踏,淚水似斷線的珠子奪眶而下。看得郭幹事內心也很不是滋味,“噌”地跳將起來,惡狠狠道:“狗日的蔣光遙!竟敢與我作對!看我怎麽收拾他!”
“行了吧郭某人,你就別再作孽了!蔣光遙被日夜關押著,即使有報複之心,哪裏有作案的時間?虧你做賊心虛,盡惦記著被他報複!”
“那肯定是李一男寫的!聽說她正追著蔣光遙,又那麽恨你,要不是她,我把眼珠子摳出來當球踩!”
“就你能!能不夠!李一男一根腸子通到底,哪有這個心眼?再說,她是教音樂的,她的文采我清楚,就是寫也會直來直去,哪裏像大字報上文采飛揚、鋒芒畢露!而且,大字報字裏行間雖然罵的是我張好雨,矛頭對的卻是你郭某人。肯定是你得罪了什麽人,人家才給我頭上扣屎盆子呢!嫁給你我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是我得罪的人?”郭幹事眨巴著眼睛,腦海裏過著電影,突然問,“他是不是喜好用排比句,詞語又對仗?”
“是呀!就是排比多,語言又刻薄。都能對號入座,可見你對他印象之深!嫁給你我是倒了八輩子黴!”
“你少說些風涼話,沒有誰會把你當作啞巴給零售了!再喊一句‘倒黴’,你就給我滾!”
一直以攻為守的張好雨被郭幹事霹靂般這一嗓子嚇了一大跳,便住了口。
“我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倒的鬼了!趙天成,看我怎麽收拾你!”
“你敢!”見丈夫一派氣急敗壞、挖地三尺的模樣,張好雨也暴怒了,“郭某人,冤家易解不易結,你再敢做壞良心的事,我就向領導檢舉你,說蔣光遙那張大字報是你捏造的,與我無關,看你在團委怎麽待下去?”
郭幹事厚大的嘴巴懸在空中,訥訥似蛤蟆,頹然地癱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