渦河恩怨

第四節

　　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學所有牆壁上的大字報已貼得層層疊疊，厚如蘆席。大字報的內容也五花八門，由開始單純揭批反革命分子的罪行，迅速向批判某些人的思想作風、工作作風、生活作風延伸，有的還專門曝光別人的隱私，就連開玩笑說的酸段子也不放過。尤其是這天早晨貼出的這幅名曰《請看破鞋張好雨》的大字報，用辭詼諧，結構嚴謹，明裏揭批張好雨，暗中鞭打郭幹事，公開為蔣光遙講話，吸引得觀者如潮。

　　“誰的傑作，這麽漂亮！”

　　“上麵不是署著名嗎？鍾馗！”

　　“鍾馗是傳說裏的打鬼英雄，怎麽也來參與人間的批駁？可見老鼠過街，人神共怒啊！我看張好雨這回算是完蛋了！她的後台老板也好不到哪兒去！”

　　……

　　蔡校長陰沉著臉，擠在人群裏把大字報大概瀏覽了一遍，就扭身走了。心裏罵著：“害人休害己，害來害去害自己。哼，狗日的，這才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哩！”

　　人群裏還有一個人，他高挑精幹，既不看大字報，又不發表議論，一雙眯縫的小眼睛在人們臉上描來掃去，似乎在欣賞著一件件精美的工藝品。他叫趙天成，年方二十五歲，這張大字報就是他昨天晚上炮製出來的。

　　早在念高中時，趙天成和郭幹事同班，趙是班長兼團支部書記，郭是小組長。郭就像一條尾巴，從早到晚跟著趙，一會兒匯報這個，一會兒反映那個，對趙殷勤備至。趙原本對郭很有看法，怎奈班主任三天兩頭做工作，他又麵情軟，隻好違心地介紹郭入了團。不料，郭入團後翻臉不認人，反倒隔三差五給學校團委書記打小報告，說趙這不行那不行。結果，團支部改選時，趙落選了，郭取而代之。趙雖然心裏不高興，但還是以大局為重，在行動上全力支持新書記的工作。但在高考前夕，班裏有同學丟了鋼筆，郭一口咬定是趙偷的，一時間在師生中鬧得沸沸揚揚，趙渾身是口說不清，走在哪裏都被人指指點點。這年高考，趙因為這事政審未能過關，氣得堂堂男子漢哭得死去活來，大病一場……

　　此刻，趙天成擠在人群中，聽著眾人的議論，看著眾人的表情，他忽然感覺自己好像一位老農，經過辛勤的耕耘、播種、施肥、灌溉，終於迎來了豐碩的收成，頓覺心清氣爽，愜意無比！然而，趙天成怎麽也沒有想到，幾年後他為此竟付出了昂貴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