渦河恩怨

第七節

　　蔣光遙聽說有人貼了他的大字報，心一下子像被掏空了似的，捫心自問：“我夾緊尾巴做人，怎麽還被咬作反革命了呢？”他思來想去，決定出去看個究竟。剛出宿舍門，迎麵碰見蔡校長黑著個臉走了過來。

　　“小蔣，你幹什麽去？”

　　“我想……看看大字報。”

　　“大字報有什麽好看的？以前又不是沒有看見過！”

　　“可是這次……是關於我的啊！”

　　“那有什麽大驚小怪？翻來覆去還不是那麽幾句東西，誰還能把你寫出個花來？眼不見，心不煩，該幹什麽還幹什麽去！”

　　“我隻想看看寫了些什麽，誰寫的……”

　　“那也不行！你去了，隻能招禍，把問題更加複雜化！不準去！”

　　蔣光遙見蔡校長麵色陰沉，便不敢再堅持，默默地返回宿舍，不料李一男悄沒聲兒地跟了進來：“光遙，這個時候，你千萬得沉住氣！肚子無冷病，不怕吃西瓜。人心自是一杆秤！嘴長在別人臉上，手生在別人身上，人家誰愛說什麽，愛寫什麽，讓人家說去，寫去，你千萬別吭聲！”

　　“一男，你跟我說，大字報上到底揭發了我些什麽？誰揭發的？”

　　“屁事也沒有。雷聲大，雨點小，盡扣帽子，立不住腳的！署名郭彰，天曉得是哪個缺德鬼造孽呢，犯不著為這等事耿耿於懷！蔡校長擔心你想不通，不好明著跟你講，讓我私下叮嚀你：不論在什麽場合，都要多帶耳朵少帶嘴，盡量少說話或者不說話，以免被人抓了‘辮子’，扣上‘反攻倒算’、‘氣焰囂張’的帽子……”

　　“謝謝你，一男，我記住了！你能在這個時候來看我，不怕沾了我的黴氣，我就很知足了！不過，你今後必須離我遠點，千萬別把你也扯到裏麵！”

　　“你說的什麽話？我又不是張好雨，有什麽可害怕的？要說害怕，就怕你思想包袱重，自己作賤自己！”

　　“一男，你剛才說寫我大字報的人署名郭彰，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啊！他和我結的什麽怨？”

　　“你呀你！書讀得不多，呆氣卻挺重，連化名都辨不出來！”

　　“會是誰這麽變著花樣糟蹋我？”

　　“要不是你說得那個‘金瓜配銀瓜，西葫蘆配南瓜’的家夥，讓我李一男舌根生瘡，喝水噎喉嚨！”

　　“不會吧？他已經調走了，又結了婚，我更與她無仇無恨，她有什麽理由害我？”

　　“誰不知道你倆曾經有過一段？她不揭發你，你可會牽累她啊！郭彰，郭彰，‘郭’，郭幹事，‘彰’，張好雨，連傻瓜都猜得出是誰，你還蒙在鼓裏？”

　　李一男竹筒倒豆般的話語，直說得蔣光遙目瞪口呆，站在原地老半天喘不過氣來，嘴裏喃喃道：“好雨不會是這號人！好雨不會昧著良心……”

　　眼見蔣光遙痛苦的模樣，李一男的內心也很難過，正欲再勸蔣光遙幾句，卻聽見屋外人聲嘈雜，便撂下一句：“記住，多帶耳朵少帶嘴，思想別鑽牛角尖，有什麽事情，大夥會操心呢！”急忙閃出屋去。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