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危險,李青雲毫無懼色,這就使得三個匪徒很是不安。尤其兩位故知,聽說被他們捆綁劫持來的竟是自衛隊隊長蔣新貴的妻兒,頓時麵如土灰,掉頭欲竄,卻被石英一鏢飛去正中一人咽喉,登時斃命。另一個“媽呀”一聲慘叫,匍在地上不敢動了,體若篩糠,一副哭腔道:
“石爺,求您放過我吧!我還想活下這條命,贏回我的老婆和兒子哩!”
“放屁!死活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事都做了,還能脫了你個幹係?”
“我的確不知是蔣少奶奶和小少爺呀!石爺,您大人大量,饒我一命吧!”
“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提!你以為‘蔣瘟神’會信了你?放過你?盧四爺不比你厲害嗎?怎麽樣,剛打上蔣光遙的主意,連根頭發還沒碰著,就被‘蔣瘟神’歇了菜;而你,不但綁了他的兒子,還拴了他的老婆,罪大惡極,他能不扒下你的皮?愚昧透頂!乖乖地跟著我幹,有你的好處!”
故知自知上了賊船,跑是跑不掉了,便把心一橫,從地上爬起身來,道:“事已至此,一切聽憑石爺安排了!”
石英得意地尖聲笑著,道:“故知嘛,我能害了你?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最安全,我就不信他蔣新貴再聰明神武,還能找到已被他端了窩的二盤山上來?快,把他們朝寨子裏拾掇。你殺黃膘馬,填個飽肚;我當新郎官,開回洋葷。留著小兔崽子蔣光遙在手裏,大爺我讓‘蔣瘟神’跪下,他絕不敢蹲著。不信,走著瞧……”
正言說間,石英就來向李青雲動手動腳,就在李青雲將一口痰水吐向石英的同時,忽然“砰”的一聲槍響,石英“噗”的一聲栽倒地上,小短腿蹬兩下,便一動不動了。故知低頭看去,卻見石英眉心被子彈射出一個血窟窿,好似一隻駭人的眼睛在那裏睜著,不禁白眼一翻,嚇死過去。
青雲好不驚異,四下環顧,見一胖一瘦兩條漢子從二十米外的一塊巨大的山石兩側閃出身形。定睛看時,青雲驚訝地叫出聲來:“文君哥,怎麽是你?”
前麵走來的矮胖敦實的白臉漢子,正是過繼給馬營鎮曹村李恩鳳家的義子、李青雲的義兄馮文君。
五年前,在姑母馮氏的指使下,馮文君趁二娘劉氏傷寒之機,在所抓用藥的量化調配上巧做手腳,致使劉氏斃命。事後,馮文君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蔣府尋上門來不得安生。然而,近半個月過去了,蔣府非但沒有鬧事索地,相反差管家孫歪嘴送來三百塊現大洋以示哀悼。蔣府愈是有禮有節,馮文君愈是感到其中有詐,心懷餘悸,常在夢裏見到蔣新貴笑吟吟地用黑洞洞的槍口頂住自己的腦門,道:“三百畝地,少一分,我瞄你一槍,少兩分,我射你兩彈!”李青雲滿麵血汙地揮匕首惡狠狠地向他撲來,哭叫道:“還我娘命來!還我娘命來!”如此,馮文君終日困擾在極度的內疚與恐懼中,茶飯不思,夜不能寐,繼之一病不起了。與此同時,馮氏也處在同樣的困境中。當初,他一時貪念,為昧糧田,毒死劉氏。雖然計謀成功,但姑侄二人守著偌大的家業,也覺不出有多大的意義。尤其馮文君病倒,李青雲又因去世了娘親而斷絕了與府裏的來往,這就更使得馮氏有苦難言,度日如年。如此,一千六百多個日夜過去,馮文君早恢複了健康,李府的家業亦逐日擴大,但姑侄二人誰也快樂不起來,他們這才感悟到錢財固然重要,但錢財並非萬能,買不來舒心,買不來快樂,買不來健康,買不來親情。恰在這種難言的失落中,日本鬼子的幾聲炮響,便使國軍聞風喪膽向西南撤退,偌大的亳陽城四處可見耀武揚威的青天白日旗和“大東亞共榮”的標語,哪裏有鬼子駐軍,哪裏的生靈就難免塗炭。以龜澤高為指揮官的憲兵大隊幾攻渦河不下,便把據點紮在渦河北岸的馬營鎮,大肆奸殺擄掠。李府的數百畝良田被鬼子碾為平地,建了糧倉和軍火庫,心疼得馮氏前來論理,被龜澤高下令當眾砍下一隻胳膊,並用流利的中國話惡狠狠地殺一儆百道:大日本皇軍受天皇指派,不遠萬裏來到中國幫助發展大東亞共榮,連你們的蔣委員長都不敢阻止。誰敢再生事端,就和這個瘋婆娘一樣下場!“回到家後,馮氏奄奄一息,淚流滿麵道:文君呀,姑母心痛呀,早知道現在的下場,咱們當初就不該昧下陪給你妹妹的三百畝地嫁妝,更不該害了二娘性命。我辜負了老爺的囑托,我有罪呀!今天就是我的報應呀!文君你別管姑母,把一切罪過全推倒姑母一個人身上。這裏不是久留之地,你把府裏的錢能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連夜到渦南投奔你青雲妹妹去吧,她心地善良,會不記前嫌,全力保護你的……”馮氏話未說完,一口氣堵在喉裏,撒手離開了人世。馮文君既悲痛,又心驚,草草掩埋了姑母屍首,懷揣了用油布包好的兩萬元銀票,趁著夜色潛水踏上蘇父地界。馮文君從未到過鹿莊,尤其眼下更深夜黑,便憑著知覺摸黑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實在精疲力竭,便倚在一棵樹下打起盹來。恰在這時,兩條黑影冷不丁從身後閃出,一杆長槍頂住了他的後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