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上好的白粉,直抽得盧四雲裏霧裏,飄飄若仙了!抽罷大煙,吳媽已擺出酒菜,盧四便反客為主地坐在了上席。蔣城府裝作不知地吩咐道:“吳媽,快請卞爺一同入席呀!”
盧四麵色登時沉了下來,道:“不用了,他今天沒有來!”
蔣城府“噢”了一聲,擷起一盅酒,道:“四爺,幹了這頭杯酒!”言罷,自己先“滋溜”一聲入了肚,盧四便也毫不示弱地幹了下去,盯住蔣城府,道:“三爺仗義疏財,遠近聞名。今天盧某人代表山上上百號弟兄前來,想請三爺幫個小忙。”
“自家兄弟,何必言‘幫忙’二字呢?四爺用得著蔣某,盡管言聲,隻要能出上力的,決不推辭。”
“果然痛快!那就煩請三爺籌措兩、三萬現大洋,也便於山上弟兄們吃個半飽。如何?”
“兩、三萬多了些,一萬現大洋可以立馬備齊。四爺若不嫌棄,我這就讓葛管家辦去!”
盧四喜在心上,又是兩盅酒下肚,便見葛中文和孫歪嘴抬來半麻袋現大洋,朝地上一立。
蔣城府問:“可夠一萬嗎?”
葛中文答:“夠的,分文不少。”
“抬上炕來,請四爺點點。”
盧四大手一擺,道:“不必了,三爺辦事我放心。”
眾人放聲大笑,遂換了杯碗,海喝起來。盧四醉意漸起,停了杯筷,起身道:“不喝了,不喝了!再喝,就……就回不去了!感謝三爺盛情!諸位……盧……某告辭……”
眾人勸攔,無濟於事,正猶豫間,忽見竹簾一挑,蔣新貴和李青雲笑嘻嘻地走將進來。
李青雲款步上前,迷人的杏眼兒直盯住盧四的眼睛,慢聲細氣道:“怎麽,見我來了,四爺要走?青雲特意趕來,想跟四爺幹上幾盅呢!”
瞧見如仙女下凡的李青雲,盧四又醉了幾分。他雖是蔣府常客,卻從來未曾見過少奶奶的麵,原因是青雲煩他,遂在盧四每次來府,她都有意避在室內不露麵,因此,雖對蔣府少奶奶的美貌早有耳聞,卻終是難見“廬山真麵目”,不料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喜得盧四直咽唾沫,便乖乖地回到席上。聽青雲又說:
“我從來不與凡夫俗子斟酒。素聞四爺威名,今天得見,幸運三生,就先敬四爺三碗吧!”
盧四舌頭已經僵直,“啊呀”不出個什麽所以然來,端起滿登登的海碗,一口氣灌去三碗。
“我從來不與凡夫俗子對飲。久仰四爺虎威,就和四爺幹上三碗吧!”
青雲一邊說著,玉手起伏,已為自己和盧四各斟了三海碗,幾口幹下,青雲粉霞浸染雙頰,越發嬌媚可人;盧四頭昏目旋,伏在案上似爛泥一般,任憑眾人呼喚推搖,就是不起。
蔣城府向孫歪嘴使個眼色,孫歪嘴心領神會,一邊說:“我給四爺端醒酒茶去!”一邊出了上房,在門外拎來一根棗木棒槌,遞給蔣城府。蔣城府肉嘟嘟的黑臉蛋子憋得紫紅,細密的汗珠子沁得滿腦門都是,顫抖的雙手將棒槌舉過頭頂,照著盧四的天靈蓋奮力砸去,隻聽“怦”的一聲,血液濺了蔣城府一臉,嚇得他丟了棒槌,體若篩糠。
滿臉鮮血的盧四醉意頓無,“啊呀”地一聲怪叫,伸手就從腰間拔出槍來。蔣新貴眼疾手快,揮去一椅,將槍砸出窗外。葛中文和孫歪嘴一擁而上,抱胳膊的抱胳膊,拽腿的拽腿,和盧四揪打一處,怎奈盧四力大過人,又久經沙場,越戰越勇,且窮途末路,招招狠毒,累得蔣新貴、孫歪嘴和葛中文氣喘喘噓噓,一不留神,就被盧四跳出窗外,一個蛤蟆跳,躍上牆頭,惡狠狠留下一句:“姓蔣的,爺今兒死不了,明兒就來血洗鹿莊!等著受死吧!”言畢,幾個竄跳,便向城門樓方向遁去。
蔣新貴急了,道:“怕驚了鄉鄰才沒有開槍,沒想到卻讓盧四撿了便宜。放虎歸山,必留後患。追,追!”
盧四大展輕功,躥房越脊如履平地,眼見城門樓就在眼前,卻被一人擋了去路。盧四受了一驚,以為蔣府在此設了伏兵,定眼看時,不禁大喜,叫道:“卞胡,你在這裏做什麽?快來救爺!”
卞胡將黑洞洞的槍口指住盧四,咬牙切齒道:“盧四,殺父辱母之仇卞胡怎能忘記?此仇不報,枉為人!啊呀……”
不待卞胡把話說完,早有防備的盧四手起鏢到,正中卞胡舉槍的手腕,手槍“當”的一聲飛出多遠。卞胡強忍劇痛,與仇人苦戰一處,招招含仇,式式勇猛,盧四見不好得手,轉身便逃。蔣新貴等人正好趕上,孫歪嘴眼尖,拾起卞胡的手槍,扔向蔣新貴,道:“百步穿楊,少爺,瞄個活靶!”
蔣新貴手起槍響,但見剛躍上城門樓的盧四身子晃了兩下,似隻麻袋一般重重地落在地上,蕩起一片煙塵。眾人圍將上去,卻見盧四心口破裂,如泉的血水“汩汩”地湧出,染紅了地麵。
蔣新貴和孫歪嘴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葛中文撲上前去,一口咬下盧四的鼻子,放聲大哭道:“妻呀,我們給你報仇了!你在天有靈,安息吧!”
卞胡也哭得淚人一般,匍跪在蔣新貴麵前久久不肯起來……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