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俑是替代活人殉葬的偶人,是商周人殉製度的變相延續,是厚葬製度下產生的文化現象。如果說秦俑的出現把中國古代雕塑推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那麽,漢俑的出現就是中國雕塑大放光彩的高峰期。
陽陵南區從葬坑出土的數以萬計的武士俑神采奕奕列隊而出,出土時他們環甲、執戟,持劍、擁盾,人馬威武,軍容整肅,當是皇帝侍衛部隊或宿衛軍性質。
武士俑包括車、騎、步、弩、儀仗等各兵種,有軍官、文吏,男、女士兵俑。武士俑做站立、行進、騎馬、攻擊、負重等各種動作,造形逼真,數量巨大,是陽陵漢俑的代表作。
出土的陽陵武士俑平均身高約62厘米,裸體。雙肩為豎直而平行的圓麵,其中心位置有一圓孔橫向穿過胸腔,以便組裝木質胳膊可以自由活動,但陶俑木質的雙臂已經腐朽。陶俑的頭發自前額中分至腦後合攏挽成辮形,盤於頭頂,辮發梳髻,形狀各有不同,露髻係簪,中穿圓孔(原來應插有發簪,出土時發簪已朽),說明束發挽髻是漢代軍隊裝束的基本特征。漢陽陵武士俑年齡一般在20歲左右,個個表情愉悅,眉清目秀,顯得十分英俊瀟灑。俑體表麵為橙紅色,近似人的肌膚。頭發、胡須、瞳孔為赭黑色。眼、鼻孔、耳、肚臍、生殖器官等人體九竅無一不備。
惟妙惟肖的著衣式陶俑南區從葬坑出土陽陵武士俑人體比例均勻,肌肉骨骼的塑造頗具質感,胸腔平滑開闊,肌膚豐潤柔韌,臀部寬厚,雙腿修長,十分具有質感。更令人驚歎的是,陽陵漢俑個個挺胸抬頭,神態愉悅,目視前方,可謂千人千麵。有的粗獷豪放,有的文靜安祥,麵部表情細膩傳神,惟妙惟肖。這些武士俑多數麵帶微笑,微笑是對亡靈的最大慰藉。陽陵漢俑的微笑中蘊含著自信和無畏,其中包含著人性的本真與大自在,混沌之中見氣韻。這凝固了兩千多年的微笑,以一個時代的造形暗示著漢代人自然純樸的人生態度。
這種專為皇帝陪葬的著衣式陶俑在下葬時,武士俑束發,戴武弁,穿著紅色或紫紅色的絲帛交領右衽袍服,陶俑出土時有鎏金銅帶鉤散落四周,表明武士俑當時的絲帛袍服是需要束衣結帶的。由於年代的久遠,武士俑的衣物已腐朽,但個別陶俑身上絲織物經緯仍然隱約可見。另有顏色鮮亮的橙紅色帶狀物繞過前額,寬僅2厘米,細看有絲織物經緯痕跡,此物就是用來束斂頭發的“陌額”。同樣在陶俑的膝下足上有朱紅色的“行縢”纏繞的痕跡。從出土情況看,武士俑披掛著統一製式的黑色鎧甲。
行進中的鎧甲武士俑南區從葬坑出土。
在未經盜擾的陽陵南區20號從葬坑中,有的武士俑一手持劍一手擁盾作攻擊狀,雙腿一前一後,後腿稍彎。有的武士俑似在負重奔跑,身體形成弧度,緊繃的雙腿似乎積聚著力量,靜中寓動。尤為獨特的是陽陵武士俑那木質的臂膀可以自由轉動,任意做出下垂、前伸、屈臂等動作。獨出心裁的設計為整齊嚴肅的軍隊平添幾分活潑和生動的氣息。武士俑衣物已腐朽,昔日挎刀執戟、張弓挾矢、整裝待發的武士俑皆成裸體,如今反而收到了變巧成拙、返璞歸真的效果。
陽陵漢俑軍陣當是和平時期守衛皇宮的朝廷衛隊,沒有經過血腥殘酷的殺戮,亦沒有背負戰爭的心理壓力。年輕的武士穿著絲帛的衣裳,個個環甲擁盾執戟,人人背著皮質的水囊。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守衛皇城皇宮的安全,或在皇帝巡視出遊的隊伍中擔任警衛,表情輕鬆愜意。十分有趣的是,陽陵漢俑身邊散落著許多“半兩”冥錢,十個百個為一串,冥錢直徑不過1厘米,但圓輪方孔,麵紋凸起,“半兩”二字清晰。士兵身上帶有錢幣的現象,在秦俑身上從未有此發現。陽陵漢俑呈現出一種和平年代的歡愉表情,目光傳神,相互顧盼。沒有了秦俑的霸悍雄風,更多地表現了太平盛世安逸寬鬆的社會氛圍,鋪就了另一種底色。
陽陵武士俑造形腰吊腿長,寓巧於拙,拙中見智。漢代工匠沒有過分追求形體的真實,而是整體地把握人物的神韻,以寫實與寫意相結合的浪漫風格,賦予陶土以生命。陽陵漢俑形體雖小,但它重意、重情、重神韻,著力突出人物的神態。體形隻有60厘米的陽陵武士俑讓人感受到的仍然是厚重樸實,舒展豪放,一派和平時期雍容大度的古樸氣象,給人以強烈的藝術感染,顯示了漢代人特殊的追求和審美觀念。
有趣的是,秦始皇和他的幕僚們對於他的那支龐大的地下軍隊吃什麽,似乎沒有準備,而漢代人就考慮得比較多了,他們幾乎將陽間所有的生活方式及生活用具都搬到陰間去了。軍隊帶有輜重、糧食、各種度量衡、煮飯用的釜、甑、灶、盆盆罐罐,各種生活用具一應俱全。陽陵漢俑造形優美,別有韻味,如溫良恭儉的漢景帝本人,簡約而不惹人注目。
漢代人把對天國的冥想、對靈魂的超生、對現實的理解轉化為對藝術的追求,借陶俑而望人生。人間萬象,千姿百態,都成為漢代工匠們心靈寄托的原型。這些陶俑作為隨葬品注定要永遠埋入地下,但成千上萬個陽陵漢俑卻認真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足以使人們從他們出色的表演中“以小見大”,領略其表達的內涵與真諦。
陽陵漢俑以其獨到的意境、風韻以及蓬勃向上的精神風貌一鳴驚人,被國內外稱為“繼秦俑之後又一重大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