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見天日的勇士們南區10號從葬坑出土。
1990年西寶高速公路自陽陵陵園通過,機器的轟鳴打破了陵園千年的沉寂。誰能想到,農民世代耕種的土地之下竟是一座巨大的文物寶庫。數以萬計的陪葬俑,那源源不斷的人臉,一層一層堆豎在人們麵前,黑黑白白的眼睛像牆一樣,豎出一片曠遠的沉寂,深深震撼了所有在場的人。
漢陽陵關閉千年的神秘大門緩緩地打開,陽陵武士俑將引領我們步入大漢天子的朝堂。
考古工作者隨即對南區從葬坑部分進行了發掘。
陽陵南區從葬坑共計24座,東西跨度320米,南北跨度300米,占地96000平方米。24座坑作南北向的長條形或“中”字形,由東向西排作14行,坑寬4米,行距20米,深度約7~8米。最長的220米,最短的25米,百米左右的從葬坑為多數。陝西省考古研究所漢陵考古隊:《漢景帝陽陵南區從葬坑第一號簡報》,《文物》1992年第4期。陝西省考古研究所漢陵考古隊:《漢景帝陽陵南區從葬坑第二號簡報》,《文物》1994年第4期。
帝陵的這些從葬坑或是文獻中記載的“外藏槨”。“外藏”是與“正藏”相對而言的,“正藏”即皇帝陵墓的玄宮。“外藏”應在玄宮外。神態各異的陶俑南區從葬坑出土,“外藏槨”的單位是“具”。霍光死後,漢宣帝就賜給他外藏槨15具。這樣說來,西漢皇帝有幾百“具”為皇帝的靈魂提供服務的“外藏槨”,也應是不足為奇了。
陽陵南區從葬坑發掘中,成千上萬的武士俑列隊而出,詭異而鮮活。這浩浩蕩蕩、撲麵而來的漢代大軍,當是為漢景帝守衛陵園的皇家侍衛軍。令人驚愕的是他們赤身裸體,他們沒有臂膀,他們麵帶微笑,他們千人千麵,絕無雷同。
這些活靈活現的漢代武士俑大部分雙腳並齊,作站立狀。武士俑個個手持長短兵器,嚴陣以待。當考古工作者小心地撥開兩千多年曆史的塵埃,發現陽陵陪葬俑的衣物已朽,木質的雙臂已化作泥土。但令人驚訝的是,出土的武士俑身體表麵通體繪有橙紅色彩繪,耳、鼻、肚臍、人體竅孔無一不備。這些武士俑是力與美的象征。雖然陽陵武士俑身高隻有62厘米左右,僅相當於人體的1/3,但卻數量巨大,雕塑精美。成千上萬武士俑環甲持戟擁盾列隊而出,令我們景仰的不僅是他們盛大的軍容,還有他們臉上流露出的天朝氣象。
南區從葬坑出土的動物俑給人們又一個驚喜。成群排列的陶戰馬膘肥體壯,仰天長嘯,正是西漢的良馬形象。陶牛十分碩壯,頸部粗短,胸部肌肉團塊堆積,四腿如柱,目如銅鈴。陶綿羊、山羊用溫順善良的目光注視著你。狼犬扁圓身軀,雙耳警惕地高高豎起,對著觀望它們的人們虎視眈眈。還有大腹便便的陶豬,肥大的身軀,搖擺的乳頭,可以肯定陶母豬寄托了漢代人對繁衍生息、六畜興旺的美好願望。另有一群有著五彩繽紛羽毛的公雞和母雞在爭先恐後地覓食……
17號從葬坑位於南區從葬坑的西部,為第12行,坑全長37.4米,寬3.4~5.2米,深為7.2米。分南、北兩個區間。陝西省考古研究所漢陵考古隊:《漢景帝陽陵南區從葬坑第一號簡報》,《文物》1992年第4期。陝西省考古研究所漢陵考古隊:《漢景帝陽陵南區從葬坑第二號簡報》,《文物》1994年第4期。北區是車馬俑護衛著兩乘彩繪木軺車並駕朝東。左側放置著陶灶、陶井及銅量器,車後跟著持戈擁盾挎劍的武士俑隊列。南區用木材隔成9個木方倉,裏麵全部存放著糧食。出土時成堆的糧食穀殼灰燼厚達20厘米,這種木方倉應是糧倉的模擬或替代物。
20號坑全長50米,它的南區是浩浩蕩蕩的隊列俑群,整體麵北站立,橫向排作55行,每行3~16件,總計有彩繪陶俑384件。這些陶俑士兵簇擁著木車形成方隊,十分壯觀。還有裝在箭囊中的成捆利箭和木胎漆弓殘段。北區卻整齊排放著4個長6米的巨型木箱,箱內放置著帶鉤、漆盤、大小不等的陶罐、盆、溫酒器、成組的量器、鐵釜等各類陪葬品。
為數眾多的彩繪木軺車雖已腐朽,精美華麗的車件卻散落四周;大大小小的箱子,盛放著盆、尊、罐、倉、壺等各種器皿;大量的武器、鐵器、漆器;弩車則常見置於從葬坑的西南角。
漢代的從葬坑隨葬大量物品,是喪葬禮儀的一部分,是生者對死者的奉獻。陽陵帝陵從葬坑的內涵和排列也是因坑而異,出土器物雜然紛呈,歸納有以下種類:
人物俑:陽陵南區從葬坑中埋藏的明器以陶俑為大宗,陽陵武士俑成千上萬列隊而出,形象逼真,姿態傳神。武士俑中有男士兵俑、女士兵俑、軍吏俑、騎兵俑,身份、職務各不相同。陽陵南區2號坑第3區中,一輛木車後跟隨騎馬武士俑群計222件,緊隨其後的又有身穿甲衣的步兵俑群計241件,依次向外對稱展開排列。在南區從葬坑4號坑中有男武士俑233件,第5號坑裏有285件,20號坑南區出土彩繪陶俑384件陝西省考古研究所漢陵考古隊:《漢景帝陽陵南區從葬坑第一號簡報》,《文物》1992年第4期。陝西省考古研究所漢陵考古隊:《漢景帝陽陵南區從葬坑第二號簡報》,《文物》1994年第4期。……這些武士俑應是守衛皇宮安全的侍衛軍之模擬。另有仆從、宮女、奴婢、衛士組合的祭祀、出行、宴飲、歌舞等場麵,應是皇帝生前宮廷生活場景的重現。
動物俑:從葬坑中除了人俑還出土了動物俑陶製模型,有牛、馬、豬、狗、羊、雞等。帝陵陵城中的第13號坑中出土各種動物俑上千隻(在它們腳下還埋有一層,數量不明),它們頭西尾東,朝著帝陵的方向行進。估計可能是用來祭祀的“牲”。
車馬坑:為死者陪葬車馬是古老的傳統,西漢帝陵及陪葬墓繼承了這一做法。南區從葬坑3號坑長達125米,坑中全是向東的木車,分5行編列,坑內不見陶俑和其他任何物品,仿佛是一座專門設置的“車室”。由於年代久遠,木製的車身已朽,青銅或鍍金的車馬器閃閃發光地散落在四周。有車軎、車轄、首、馬銜、馬鑣、當盧、帶扣、鈴鐺、鐸、裝飾銅泡、蓋弓帽等。從葬坑內常有車馬居中,武士俑分在車兩側步行的情景。漢代帝陵中陪葬的車馬大多為明器,但其構造精致,裝飾華麗,造價不低於實用車馬。
鎏金蓋弓帽一組陪葬墓園出土。
糧食及食品:從葬坑內還埋有大量糧食,又有將糧食、肉類加工成食品陪葬。南區從葬坑內陪葬的糧食很多,有小麥、大麥、稻、穀、菜籽等。民以食為天的道理,似乎在漢代就被深刻地理解和積極貫徹。從葬坑內堆積著各種穀物、食品以供王靈衣食無憂。這麽多的糧食隻要堆積在庫房裏、倉廩中,人們就感到很幸福。
錢幣:漢代陵墓附近“埋錢於園陵以送死”的情況十分普遍。這些埋葬的錢幣,大多是銅幣。因此西漢中期就發生了“盜發孝文園瘞錢”的事件。陽陵南區從葬坑就有成堆的半兩銅錢和數量可觀的金幣出土。
印章:璽印是古代人權力、地位和身份的象征。陽陵南區從葬坑有陶俑軍隊將領攜帶的各種官職的印章出土。其中有:“車騎將軍”龜鈕金印。此件龜紐金印用黃金製作,以顯示尊貴,應是漢代軍隊中高級將領所攜帶的印章。“軍大右倉”銅製官印。隨身攜帶此印章的人,應是西漢時期管理府庫的官員。“軍左庫器”銅製官印。應是軍隊中管理軍火倉庫的負責人的官印。以上幾枚印章是漢代軍隊的官印,均為明器。它們伴隨著龐大的武士俑群出土,說明陽陵南區從葬坑的武士俑是按當時漢代軍隊的建製編隊的。將軍、軍吏和士兵等級分明。如今衣物盡佚,陶俑軍陣位置大多已擾亂。在數以萬計的漢俑中,將軍、將領隨身佩帶的印章成為彌足珍貴的標記和證物,以供後人觀賞及研究。
其他雜器有:禮器、樂器、兵器、工具、農具、生活用具等。有銅製的鼎、尊、鈁、釜、壺、鑒、鏡、勺、帶鉤;陶製的罐、盆、盤、灶台、井、倉;鐵製的鑿、锛、刨刃、鋸、犁;刀、槍、劍、弩、戟、兵器架;木箱、石箱、漆箱、漆盤、漆盒等等。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器物往往是成堆成套出土,如南區從葬坑21號坑出土紅色漆盤和大型陶盆16件,多數有組合關係。成套的陶器和銅量器,成捆的箭鏃,兵器架上掛滿各種兵器。
西漢京城有專門機構負責陪葬明器的生產,工官可能是具體的主管部門。陶俑的製作大部分使用陶範。當時西漢厚葬成風,陶俑的生產、買賣十分興隆,送葬明器的作坊主要集中在長安的西北部,屬於當時的長安西市。
陽陵帝陵的從葬坑,是一座座完美的地下隧道式土木結構建築。它的建築過程是:根據俑坑的形製挖成深7~8米的土壙,沿土壙四周內側包鑲枋木用以加固。土壙底部逐層夯築作為地基,壙牆的兩側密排木質立柱,立柱下端有橫置鋪排的枋木作為地柎。立柱頂端承托著梁枋,從而構成木結構的立體框架。陪葬坑的南北兩端有通向地麵的斜坡道,當時的人從斜坡道下至坑底,將製作好的陶俑等物品排列在從葬坑中。然後搭蓋密集的橫板封頂,棚頂上覆蓋若幹層蘆席。在蘆席上覆蓋一層膠泥土,再覆蓋黃土層層夯實,形成一座高度為1.5米相對封閉的空間。最後填土直至與地表平齊,地麵耕土可以照常耕種。因為漢代帝陵從葬坑在地麵不留痕跡,才使得埋藏千年的大批珍貴文物得以妥善保存。
南區從葬坑在陽陵陵園具有怎樣的象征意義呢?
西漢軍隊建製有常備軍和地方軍,西漢王朝的中央常備軍包括南軍和北軍兩部分,主要駐紮在京城附近,是為朝廷衛隊。南軍駐紮在長安城南一帶,職責是守衛皇宮,駐紮城內。北軍屯守長安城北,職責是守衛京城,駐紮城外。兩軍均歸太尉兼管。陽陵南區從葬坑發掘出大批列隊武士俑群,應是象征著駐紮在京城中的軍隊。在陽陵陵園內用南、北兩軍守衛皇陵,以維護皇帝的權威,保衛帝王的亡靈安全,應當是陽陵南區、北區從葬坑的設計意圖。
考古工作者順著這一思路對陵園進行了進一步考古勘探,果然在景帝陵西北約300米處又發現北區從葬坑24座,其規模和形製與南區從葬坑相似,當是守衛皇陵的北軍的象征。
北區從葬坑有待於開發。
陽陵南區從葬坑的重大考古發現引起國內外廣泛關注,被評為1990年全國考古十大發現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