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文軒回家過周末去了。王小菁吃完飯以後,洗了個澡,然後在電腦上寫小說。到了十一點,她上網了,張津生早就等待著她了。
漂哥:我這兩天突然得了一個毛病。
漂姐:你哪天不得毛病?
漂哥:我好象會特意功能了,能未卜先知。
漂姐:你是想今天根據這個話題展開討論?
漂哥:我能感覺你住三層,左手單元。
漂姐:算你蒙對了。
漂哥:我還知道你們樓是嘛顏色的,白色,不新,挺糟糕的。
漂姐:是不是有人告訴你了?
漂哥:這就意味著你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漂姐:我明天就搬家。
漂哥:那,單位呢,也離開?你可是幹得不錯呀。
漂姐:是誰向你透露的?還是被你抓住了。
漂哥:這就注定你這輩子跟我緣分大啦!
漂姐:你簡直是魔鬼。前些日子人事部還幫我把你的信壓下來,你是怎麽打聽到的?
漂哥:好記者就是半個偵探,我呢,超級記者,就相當於福爾摩斯。
漂姐:我要想走,你照樣抓不到我。
漂哥:我要是抓住你呢?是不是立即嫁給我?
漂姐:打賭,一個星期之內,你要是抓住我就嫁給你。
漂哥:還用一星期,半個小時就抓住你了,你可不能反悔。
漂姐:好,再見。
漂哥:幹嘛這麽著急?
漂姐:趕緊收拾東西,準備逃跑。
漂哥:怎麽跑?從三樓跳下去?
漂姐:當然從大門跑。難道你在門外?
漂哥:如果你冰箱裏有涼啤酒,趁熱之前我能趕上。
漂姐。難道你,已經在附近了?
漂哥:這就叫愛你一個無處藏身。
王小菁一下子激動起來,她知道倆人早晚要見麵的,隻是沒這樣快。她認定這就是天意,沒有任何理由不再見張津生了。他能把心思花這樣大,對自己的追求也算是到了一定的境界。她突然產生要盡快見到張津生的想法。
漂姐:那你還不趕快現身?
對方沉默。王小菁急了,在電腦裏打上無數個“你在哪裏”?
漂哥:我有點不敢見你。
漂姐:為什麽?
漂哥:我總覺得對不起你,好象不配享有你似的。
漂姐:從何說起?
漂哥:自從在網上找到你之前,我還是和娟娟小黃那樣了,而你在這裏吃了這麽多的苦。看來我這人真的不可救藥了。
漂姐:我十分理解你。你要想見我,就快來吧。
漂哥:我還怕見到你後,反而失去你。
漂姐:看來,你是認真的了。衝你這句話,我豁出去了。
漂哥:我不想讓你在衝動之下和我好,那樣你沒有安全感。我要忠實於你一輩子,所以我準備把事情都想徹底了。
漂姐:那當然是我求之不得的。
漂哥:我想和你討論一個問題,你願意不願意和我到農村去過隱居的生活?
漂姐:你又心血來潮了。
漂哥:我看準一個地方,在四川宜賓旁的竹海,那裏風景屬於世界奇觀。空氣也新鮮,人文環境更好,老百姓十分樸實。
漂姐:你真舍得花花世界?
漂哥: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願望和索取工作都將在你身上結束,你就是花花世界,也是我的一切。
對方沉默。
漂哥:我想今後就是為人們做點有意義的事情了,我要寫許多東西。
對方還是沉默。
漂哥:我想好了,如果你同意,咱們在那裏寫作。用電腦寫,用郵件發給書商。
漂姐。信息呢?遠離塵囂,生活很快就用完了。
漂哥:網上任何消息全有,比訂十份報紙還全。當然,咱們住的地方一定要有電。
漂姐:看來你真是深思熟慮了?
漂哥:我太應該換個活法了。
漂姐:你就在我附近,是吧?
漂哥:實際上我今天看著你進了宿舍樓。
漂姐:為什麽不找我?
漂哥:我不敢,我怕。
漂姐:那好吧,既然你這麽認真,我們是都該想一想了。
漂哥:我同意。
漂姐:再見。
漂哥:再見。
張津生其實住在王小菁宿舍對麵,他要的房間剛好能觀察她的一切。他真有點猶豫,怕她對自己的過去耿耿於懷,他這回要勢在必得,他不想因為自己的莽撞把事情搞糟。轉天,他早早地看見王小菁騎著自行車上班,他真想伸出手臂跟她打招呼,但是他忍住了。他還要在網上和她把事情討論透了再見麵。
誰知道他這一延誤不要緊,又給自己增添一個巨大的麻煩。下班他就沒看見王小菁回來。他長時間地守在窗戶上,直到晚上十一點種,王小菁還是沒露麵。他心灰意懶地打開電腦,已經是下意識的動作了,這時間開電腦已經在他的腦子裏形成了生物鍾。當他習慣地打開IT名人欄目時,王小菁的語言赫然顯現在他麵前。
漂姐:我在等你。
漂哥:我來了。
漂姐:怎麽這麽半天?
漂哥:我在等你回家。
漂姐:一直等到現在?
漂哥:我打算永遠這樣等下去。
漂姐:那好,明天再聊。再見。
漂哥:喂。
張津生又是一夜沒睡,他第二天到報社去找王小菁,他被告之王小菁昨天已經辭職了。不管他怎麽盤問報社的同誌,人家確實不知道王小菁去了哪裏,他想也是,王小菁要想悄然辭職當然不會告訴任何人。可惜的是,剛剛找到的線索又斷了。但是,他心裏好象比上一次有一點底,她像是辦什麽事情,而不是徹底擺脫自己的樣子。現在唯一能和她聯絡的方式就是晚上和她在網上見麵,他期待著天黑。
晚上十一點鍾,他打開電腦,發現王小菁的留言。
漂姐:我這裏條件艱苦,不多說話了。過幾天可望和你通話,漂姐十點留言。
他看了以後,不管王小菁收得到收不到,他還是在上麵寫了一句話。
漂哥:你真讓我費勁,看來這就是我的命了。
結果一個星期沒有她的消息,張津生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賓館裏又要發燒了。他覺得自己一定要幹點什麽,否則死定了。他到銀行把所有的錢辦理了手續,又取出一部分便出發了。他本來想找娟娟小黃她們,但是他沒有,他去了宜賓。他很快地就在竹海的附近買了一家農宅,還有一畝六分地大小的院子。他從宜賓市裏請來了裝修隊把家裏打扮成和王小菁家裏一樣,從大門到房間他讓修了一條磚道,其餘的用磚頭圍起來,他準備種點什麽。他還從縣裏引來一條電話,這是他買房子的時候人家答應他的,他要上網,前後他花了將近十三萬,他似乎下定決心,等待王小菁的到來,如果她不來,他將一輩子住在這裏。
自從和王小菁斷了網上的聯係後,張津生每天通過電子郵件給王小菁發一封信,他相信隻要王小菁打開郵箱,就能發現自己的信。他在信裏大都是懺悔,後來時間長了就對網上得來的信息發表自己的看法,逐漸地他不再就事論事地由任何事情引發自己對王小菁的愛,而是十分公正地闡述自己的意見。他每天早早起床,先在院子裏做一些跑跳動作,然後是洗漱,吃點什麽。上午整個在寫東西,午飯後睡覺,下午開始在網上查閱大量信息。快到吃晚飯的時候就在院子外麵溜達,直到等來放學的小學生,他或是把他們叫進屋子,或是在外麵和他們聊一會天。晚上繼續幹活,寫到十一點種,看看王小菁出現沒出現在網上。沒有的話,便給她寫信,說是寫信,不如說是記日記。然後把整個一天的文件拷貝出來,存在軟盤上,防的是萬一病毒來了搞自己一個措手不及。每天準時十二點種睡覺。
張津生把生活安排得不僅有井而且有條,他在院子裏種了一些蔬菜,辣椒呀,黃瓜呀,西紅柿什麽的。他還養了幾隻雞,這使他的院子增添了幾分生氣,他希望自己能吃上最新鮮的雞蛋,這一點他很快就做到了。他還在集市上買了一條菜狗,取名叫菁菁,不名貴但形體十分好看,最重要的是菁菁很忠於他,特別是在他澆花時菁菁能把水龍頭打開。這地方雖然沒有菊,也沒有南山,但是當他領著菁菁穿行在竹海的時候,他認為自己一點也不比陶令遜色多少。他的冰箱始終是滿的,去一次集市就讓農人幫自己抬回家,他很善於使用小費,農人們都願意為他服務。天熱的時候,他把空調打開,所以盡管四川很熱,他卻從來沒有中過暑。
他時不時地能收到王小菁的電子郵件,王小菁對他每一個階段的變化都進行了評論。她發現他已經沒有了剛開始時想一下子見到自己的浮躁,後來通過字裏行間看出他已經對佛和禪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當然也知道他正準備寫一部佛與人性的書,他身上哪裏還看得見一個記者和紀實文學作家的影子?他思考的東西越來越宏觀,越來越超然,他簡直都快成了和尚。可是每天的信裏仍然對自己表達著熾熱的情感,這與他想要寫的東西竟毫不沾邊。這時候距離他倆終斷網上聊天將近一年時間,某一天,她終於打開了網。
漂姐:我實際上比你早些時日到的竹海,你不想和我見麵?
漂哥:一切都是緣分,我想到時間會十分自然地見麵的。
漂姐:你簡直變了一個人。
漂哥:也許,我剛出生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隻是成人之後有一段時間沒把握住自己。
漂姐:你大徹大悟了,你好象完全進入了一種禪的境界。
漂哥:你錯了,因為我對你的愛越來越強烈,真正的禪是不允許有這種愛的。我隻不過對禪和人生有了進一步了解,我發現自己將要達到的最高境界不是禪,而是在社會上生存的人們怎樣用禪的原理進行各方麵的事情。它不應該成為人類情感的障礙,而是教會我們怎樣去理解愛情,婚姻和家庭,否則我們誰都將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漂姐:我好象明白你的意思了,即使我們不見麵,這樣交往著也是幸福的?
漂哥:對,隻要把這些事情想明白,怎樣交往都是幸福的,結婚也是幸福的,過日子更會幸福。
漂姐:窮了也幸福,富了也幸福?
漂哥:有名幸福,無名也幸福。
漂姐:那好,我們都先這樣生活下去。
漂哥:為什麽?
漂姐:我認為你說的有道理,什麽東西不要勉強。也許我身上還有很多不如你的地方,我也想加強自身修養,請你給我一段時間,我也要好好想一想。再見。
以後的幾天,張津生又沒有王小菁的消息了。他依然一如既往地給她寫信,他覺得每天有許多事情要寫,實在沒什麽的時候,他就把白天寫書的內容簡單扼要地介紹一下。他認為現在自己每天過的都很有意義,他把有關禪與生活的書郵寄給書商,書商看到裏麵解剖大量家庭和婚姻的事實,又用禪學來解釋,讀起來好不痛快,決定盡快出書。下一步張津生想寫自己的自傳了,他要把這本書獻給所以男人。
時間不知不覺又過去兩個多月,直到有一天,他發現小學生們不再路過他的家門口有一星期了。他不禁有一種失落,轉天上午,便向學生們所講的村子裏走去。二十裏地,對天天鍛煉的張津生來說還不算什麽,他值當一次春遊。當他貫穿整個竹海的東北角的時候,他才覺到自己所處的地方是多麽的迷人,這種恬靜無論如何是大城市所不能企及。經過問訊,知道村子裏來了新老師,並且在村委會的幫助下蓋起的大瓦房裏教書。
張津生向著教室走去,已經聽到了朗朗的讀書聲,他覺得領讀的聲音很熟悉,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聽見過。他骨子裏記者的神經再次被什麽東西所驅使,他透過教室的玻璃向裏麵張望,他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有點唐突。
領讀的聲音停止了,教師裏麵一片寂靜。是王小菁首先看見的張津生,她在裏麵,光線有點暗,張津生等於是在明處。當他好不容易才看清了她的身影,他覺得露在講台上方那個胸脯有點似曾相識,他慢慢地把目光向上挪去,那老師不是王小菁還會是哪個?他突然動作極快地打開教室的房門,然後就停住。他們長時間地對視著,教師裏麵猶如學生全都跑掉一樣的啞靜。他緩緩地向她走進,她激動地望著他,胸脯急促地起伏著,身體似乎略微有點顫抖。當張津生幾乎都能挨到她的身子的時候,她手中的課本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