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商操作兩本書對他們來說相當於木匠打一套組合家具所用的功。把稿件拿到出版社,人家審完之後,認為沒問題,就答應合作出書,實際上就是買書號。下麵全是由書商來操作了,他跑到印刷廠,廠長一般全是熟人,印刷費用先墊著。他還命令人家一星期印出來,包括校對,所以書商印的書裏往往錯字連篇,蘿卜快了不洗泥。人家準備印刷時,他就給下麵的幾個大的二批發打電話,讓他們報數要多少。這個一聽內容不錯,又是張津生寫的,要三千冊,那個要五千冊,全國湊起來八萬冊,書商便告訴廠長印八萬。等書快裝禎出來了,那幾個大的二批發帶著錢就來了。關係不好的帶錢,關係好的先給一點,等賣了之後再還,所以書商和批發商之間總有債務矛盾,但是誰又都離不開誰。老鐵在二批發們麵前人緣不錯,所以他在第一時間就掙錢了,書走得快不快,那要看張津生寫的怎麽樣了。老百姓喜歡,也許一個月之內就脫銷了,寫得不好,老鐵在亞運村的倉庫就要積壓半間屋子。
老鐵很實在,他嚴格按照張津生的交代那樣,把王小菁的照片印在扉頁上。照片清清楚楚,甚至把王小菁都美化了,是張津生從丹丹的私人相冊裏挑選出來的。出樣書那天,老鐵特地叫上張津生看看,問他滿意不,張津生嘴都樂得閉不上了。
你是否在任何城市都有賣的?張津生問老鐵。
不敢說,反正百萬人以上的城市均有銷售。
但願她在百萬人以上的城市工作,張津生這樣想。在王小菁的《北京漂姐》一書裏,他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登了上去,有人看了之後,認識王小菁的一定打電話,自己就可以立即知道她在哪裏了,這就是張津生製定的“勞費爾”行動。他每天都在催老鐵,說隻要他幫上自己這個忙,將來寫任何好稿子首先考慮他。老鐵為此幾乎住在印刷廠,校對文章是張津生親自出馬,他怕印刷廠胡來。
王小菁每天出了上班就是寫東西,晚上十一點種和張津生貧幾下嘴。她不想很早見到張津生,她要磨磨他的性子,反正已經聯係上了,自己願意什麽時候找到他就能找到他,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貓耍老鼠。他認為張津生在娟娟她們那裏住是不會找別的女人,首先娟娟她們就不願意,再有女人要是超過娟娟和小黃的也不是隨處可見的。
她覺得現在的日子挺有趣的,前一段時間張津生讓自己摸不著頭腦,現在該他吃點苦頭了。張津生在網上心情倒是時時刻刻想見自己的,難道真像他說的,從來沒對任何一個女人下過這麽大的工夫?他付出的代價也委實不小,甚至比自己大。自己隻不過辭職,他不僅辭職而且把嬌妻扔在家裏,殺人不過頭點地呀,他夠可以的了。再磨磨,再讓他相思相思,等自己的小說寫完的時候看情況,高興了就見麵。他要結婚就結婚,哪怕他將來把自己甩了,但起碼自己能和他有幾年的好日子過。也許,再大點他的花心就減退了也未可知,當然自己的魅力是否長存也是很重要的,這年頭大浪淘沙,不進則退。自己應當努力,別過早地被社會淘汰。王小菁在社會的壓力下,置死地而後生,她對事物的看法遠遠不是在北京報社那會兒了,要深刻得多。她沒法不成熟,她由於愛情犧牲了一切,社會地位驟然降低,她由承受到要把它們表現出來。每當她寫到張津生的這個原形是,眼睛裏都包含熱淚。她想起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所有事情,都那麽清晰,那麽活靈活現,於是她表達在電腦裏也應該是躍然而上,生動自然。
時間在飛快地流逝,張津生嫌慢,王小菁嫌快。張津生盼望著早日把書出來,王小菁希望老天爺多留點時間給自己。王小菁真的感覺一寸光陰一寸金,每天下班做飯吃飯就用掉一個小時,七點半開始寫,到十一點種還要和張津生通話。雖然倆人占用的是最寶貴的子夜之前的有效時間,但是他倆誰也沒抱怨,因為他們在這之前或者之後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對方。愛情是最沒道理可講的,她能讓人們做出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來,能改變很多人的命運和生活軌跡。自己是如此,張津生如此,要不然自己還在北京享受著“尋夢圓”的咖啡,張津生還在天津當他的大腕。多快,才幾個月就發生了這麽許多的事情,難怪倆人都想寫東西呢,不寫都不行,生活積攢起來的對事物的看法都迫不及待地往外噴。她覺得寫作就是當裁縫,把一個個生活故事拚在一起,用什麽東西連接起來,衣服做成了,文章也就寫完了。自己現在所幹的活,就是用針線把生活的碎片縫起來。原來竅門就在這裏,張津生這小子看來早就幹上裁縫了,隻不過比自己多幾樣手段,自己隻會做中式對大襟,而他連西裝全會。
謝天謝地,書終於出來了。發行,一包一包,一件一件地往貨運站拉去。
幾天能和當地老百姓見麵?張津生問老鐵。
批發商們不存這個,拉去就發到小攤上,立刻就有人買。你的書名也不錯,《愛情無罪》,一看就是為了愛情玩命的故事。這年頭老百姓麻痹得不行了,對什麽事情都不上心,隻有愛情還能讓他們動彈動彈。不信你拿一百塊錢在大街上喊幫我抬死人去!沒人搭理你;可是你讓幾個美女站在大街上穿泳裝,不踩死幾口子算中國人命大。
兩天以後,開始來電話了。
喂,是王小菁嗎?
不是,我是她哥哥,有什麽事情嗎?張津生必須用普通話。
真有像蘭蘭、小黃、娟娟那樣的女孩子嗎?
我妹妹采訪來的,我想應該有吧?
我怎麽遇不上,花多少錢我願意。
您要是對書的內容沒別的看法,咱們下回再說?
再見。
看來王小菁寫得比較真實,把人們的胃口吊了起來。大多數電話是問娟娟她們幾個人現在生活的,要是為她們拉活倒是很好的機會。然而沒必要了,她們已經走上了正路,將來萬一她們沒混好,自己專門寫一個讚美她們的書,等於為她們做一個大廣告,保證全是大款來電話。
到了第八天頭上,突然有一個電話打來。張津生由於電話接得太多的緣故,一般按了通話鍵以後,先聽對方的聲音,這次總算抓到了。
喂,你不是叫王虹嗎?怎麽又叫王小菁了?哦,知道了,是筆名。
張津生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並把音響開得很大。
我是你的同事,我認識你,你還不認識我,我叫梁放。喂,你在聽嗎?
喂,喂喂。張津生趕緊裝做剛剛拿起話筒,對不起,我在廚房,你找誰?
你是誰?
我是王虹的哥哥,她出去采訪了,讓我代勞她的一切,包括約會,告訴我隻要對方是正經人都可以。
關於《北京漂姐》我想和她談談。
可以,但是必須在周末。
我同意,您說時間地點。
你決定吧,我看看不與家裏的事情衝突就行,好在家裏全是我安排。
亞洲大酒店怎麽樣?
哪個亞洲大酒店?
她應該認識的,我有一次開車看見她從裏麵出來。
但是,你別忘記我妹妹剛從北京來沒多久,很多地方會迷糊的。請你告訴我準確的街道和門牌號碼,也怨我,我也是外地人。
就在火車站對過不遠。
哪個火車站?是南站還是北站?
深圳有幾個火車站?就一個。
對不起,我真的對深圳的知識等於零。張津生已經獲得了最重要的兩個信息,一是王小菁在深圳,二是有同事要約她,而且還是文化單位的,下麵隻須知道哪個文化單位。
時間我看下午一點鍾,您看怎麽樣?對方問。
星期六還是星期日?張津生開始套對方的話了。
星期六。
你是跟她一個辦公室的?或者在別的科室?張津生把話筒拿緊了,下麵重要。
我是記者調度中心的,她是專題部的。
這麽說你也是“深圳特區報”的了?
不,大哥,我們倆都是“南國特區報”的。
好,就這樣。
張津生把禮節都忘了,他欣喜若狂。
喂!大哥,你還沒問我應該手裏拿什麽東西?
小梁,你手裏拿“南國特區報”就行了。
謝謝大哥,我撂電話了?
別,我再根據記錄念一遍,你是“南國特區報”的梁放,看了王小菁,不,王虹的書想和她聊聊。地點定在亞洲大酒店一樓大廳,時間是星期六下午一點種,你手裏拿著“南國特區報”,對嗎?
完全正確,再次感謝。再見。
再見。
還等個嘛勁兒?趕緊買機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