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飯館,張津生點了幾樣合倆人胃口的菜,還有啤酒。
看出你是衛嘴子,挺會吃的嘛。
不像你們北京人,講究驢糞球外麵光。你們落個表麵人五人六的,我們落一肚子好下水,看誰這輩子過得實惠。我說你丈夫怎麽天天扯你的後腿?極端落後。
他就是把我的腿都拽下來,也沒你的事。
正說著,王小菁的手機響。她一接,是丈夫老馮,讓她趕緊去部裏接他。
你不是在家裏睡覺嗎?怎麽跑到部裏去了?她莫名其妙地問。
辦事,已經圓滿結束了。明天我就想回歐洲。老馮在電話那頭說。
好吧,我現在就去接你。撂下電話,王小菁一言不發地看著張津生。
你又要整風去了?看來前麵隻是自查的第一階段。你們家老馮夠可以,總能製造運動。
我得走,和老公告別。
你就跟他說別回國了,有人鵲巢鳩占了。
實在對不起,你自己吃吧。王小菁已經來不及開玩笑了。
那明天早上我等你的電話。張津生隻能配合她。
好的。
王小菁走了。張津生正在那裏空虛,丹丹下班來電話。聽說他自己正不知道幹什麽,丹丹十分義氣地答應來見他。丹丹見他沮喪,說。
看來你在情場上受了點挫折?不是我軍無能,是共軍太狡猾。
丹丹就是為張津生開心來的,她當然知道王小菁剛走。
謝謝你來陪我。張津生眼圈都要紅了。
你把我當什麽了?以為我是替王小菁補差來的?你錯了,我今天是來批判你的。別打王小菁的主意,打也沒用,緣木求魚。她不會為了你而拋棄我的,我們倆的友誼多牢不可破呀,不信你到我們報社問去,路人皆知。你頂多就是我們倆主持的電視節目中插播的廣告,還總想把自己當成什麽救世主,你長那個腦袋了嗎?想打她主意的人我見的多了,你要是能把王小菁搞掂,我輸你什麽都成。王小菁為什麽走?知道我要下班了,給我騰地方呢。
咦,張津生聽出了漏洞,丹丹根本不知道王小菁的丈夫明天要走的事情。她是在憑著主觀臆想在這裏發感慨,不要打斷她,且聽她還有嘛絕的?她還真激動,連筷子也不願意動一下,看來一門心思要把憋在肚子裏的話全說出來。
批判你是個長期的工程,咱們慢慢來吧。先吃飯,再到你賓館坐會兒。丹丹說。
昨天不是已經說好了嘛,舊時代已經過去,新的一頁即將開始?
教育好你就是我自己製訂的新的長征。
跟你在一起,已經相當於每天至少要走三百六十五裏路。其實用不著這麽費勁,你每天送我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我保證能被你教育好,省得你當新長征突擊手,怪累的。
呸,想得美。一天打你九百九十九個耳光,不出三天你準洗心革麵。快吃吧。
不就是教育人嗎?至於如此腥風血雨?張津生嘟囔著快吃。
老馮選了一家高級飯店,王小菁坐下之後就琢磨出來什麽了。丈夫這次來的蹊蹺,原本呆幾天的,這麽快的就要走?要是休假,怎麽也得半個月;要是公差,五天時間領導也要給的吧?加上這兩天的行跡,委實令人生疑。先是請主管人事的副司長吃飯,現在又從部裏出來。整體分析應該是這樣:他和副司長不熟悉,叫上自己陪著,一般是行之有效的公關手段。以往自己參與他的外交活動,都能落下好的結局。副司長見到自己,不反感,老馮今天就到部裏行賄了,目前他喜形於色,說明行賄成功,並且對方許了他的願。而且,要是沒猜錯的話,老馮今天還要和自己談給他們寫文章的事情,又成了交易。自己且暫時不提什麽,他要不開口,就算了,他要是讓自己寫文章,八句話等著他呢。
老馮也真的沉得住氣,吃完飯,到了“尋夢圓”玩上保齡球他還是閉口不談寫文章的事情。王小菁有點懷疑自己了,難道往壞裏想丈夫了?但是她憑記者的直覺認為自己沒錯。當他倆打到一個小時的時候,老馮就建議回家了。老馮進屋不久便要求和她通通快快地親熱一番,王小菁當然不反對。她隻是希望他辦這種事盡量從容一點,讓自己也滿意。結果令王小菁喜出望外的,是老馮拿出看家的本領,慢慢地按照倆人從前的樣子開始,然後他超水平發揮起來。王小菁這時候才理解,老馮前兩天因為心情不在,所以匆忙。
今天,當老馮有足夠的耐心和精力來從事這件事情的時候,他也有驚人的表現。距離最近的做愛是那個南美妓女,雖說後來倆人都很愉快,但是畢竟妓女年紀偏大,而且由於職業的關係總是或多或少帶有商業味道。現在,當他打開王小菁的衣服,首先發現她的乳房原來是那麽的不同凡響,一點不遜色妓院裏裸體排隊招攬生意的那些妓女。相形之下,王小菁的乳房不僅手感好,讓自己心理上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可惜這些在昨天以前都被忽略掉了。年輕時,他不懂女人,出去一趟,知道了王小菁的珍貴到了多麽彌足的地步。自己沒有理由不去享受她,他把妓女交給他的所有動作都使用上,在王小菁這塊肥沃的土地上大動幹戈。王小菁沒時間考慮老馮從哪裏學來的這些江湖方式,她在盡情地享受,以至後來她把一切全忘掉,甚至根本沒有思維了。
老馮誌得意滿地在床上睡著了。王小菁半天才清醒過來,她很興奮,坐在他的旁邊研究著他。他本領越來越大,從哪裏學來的?她都不敢想,夫妻之間要是想這些東西,幹脆就離婚,因為你永遠也解不開這個謎,就像老馮永遠不知道自己和張津生合作的事情一樣你也不可能知道他在國外都幹了些什麽。
他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因為他千辛萬苦從國外跑來的全部目的都在下午之前令人愉快地完成了。難道就這麽簡單?對自己沒有什麽要求?按照規矩,自己禮節性的和副司長說了幾句寫文章的話,屬於官場應酬,自己完全可以不寫。她不相信老馮對自己沒有要求,因為兩個人從大學到現在認識了十三年,彼此之間太熟悉了。自己可以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可知道他將要辦什麽。他有事情憋在心裏。王小菁坐在他身邊,雙手抱住自己的膝蓋,她想了很多事情。終於明白了夫妻之間怎麽才能過得長久,兩個字:朦朧。想透了這個問題,她也朦朧了,迷迷糊糊睡著了。
早上起床,老馮把早點準備好了,王小菁洗漱完直接可以吃了。她幸福地拿起油條咬了一口,老馮發話了。
還記得那個副司長嗎?
王小菁嘴裏有東西,不便說,隻是點頭同意。
他希望你明後兩天去采訪。
你想不想向我交代一下這次你來的目的?王小菁像一個女預審員。
我交代,我交代。這位副司長,到我們那裏去視察,我接待的,倆人聊得還可以。我說最近要回來辦點事情,然後找他聊聊。實際上,我沒有回國任務,對那邊說是家裏有點情況。昨天我想送他點錢,意思是能不能關照我一下。誰知道他不要錢,而且把話跟我說明白了,讓你幫他一下,我的事情自然能夠解決。
讓我吹捧他?
吹他們領導,他也想進步呀。
你給他錢了嗎?
他不要,人家不缺錢。
你怎麽回答他的?
我把你的電話給他了。
手機的?
家裏的也給人家了,光給一個手機顯得不尊重。
我說你什麽好呢?王小菁沉默了。
老馮知道自己這件事情辦得不漂亮,但他不是光為了自己,更是為了這個家。他安靜了一會兒,然後沉重地抬起了頭。
小菁,我總想讓咱們過得比一般人好,我希望你能有一個滿意的老公,房子,汽車,能在單位揚眉吐氣。這個願望,從你大學一年級放棄張勇勇的那天就確立了,我一定要比他成功,讓你比他老婆幸福。我知道,自己沒他長得英俊,沒有他魁梧,唯一能和他比的就是學習好腦子聰明,你看上我的也就是這個。我從那天起,就確定了自己要以更大的成功彌補我的不足。你知道我個子不高,這是我先天的弱點,但是它又是我奮發圖強的動力,我可以用自己的行動彌補這個不足,鄧小平不高,但他是偉人。現在,我雖說從各方麵已經超過了張勇勇,但是我還要超過同班,同年級,同校的所有人,拿破倫不是有一句名言:不想當元帥的人就不是好士兵嗎?像我這樣的人,能娶你為妻簡直是八輩子前積下的陰德,我太珍惜了,我拚命地工作,充分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不斷地進步,才能不愧為是你的丈夫。我主動報名去國外,因為我們那裏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提拔幹部要看你的貢獻,出國就是一種考驗。我為了早日出成績,忍痛報名,我想事半功倍地早日達到你能對我滿意的程度。直到你覺得。嫁了我沒。讓你委屈。
王小菁感動了。她理解了丈夫,她相信他說的全是發自肺腑的話。她從來沒在丈夫的角度上替他考慮過這些問題,假定說丈夫有張津生這樣的身材,也許他就不思進取了。男人就是要成功,有弱點的男人更要成功。女人的任務就是要享受男人的成果,漂亮女人的希冀更是男人的美好未來。武大郎之所以讓西門慶欺負,就是自己不爭氣,他要是娶了潘金蓮之後從賣燒餅發展到富甲一方的巨賈,看誰還敢打潘金蓮的主意?姥姥!使出一些銀子就能讓西門慶下地獄。老馮現在的所為,就是不想犯武大郎的錯誤,否則老婆早晚會跑掉的。她不知不覺地抱住老馮,在他的懷裏安靜地休息著,她覺得他立時高大起來。女人們常說,靠在一個寬大的胸懷裏休息,她想自己現在就是這樣。所謂寬大,不是廣義上說的像拳王阿裏那樣,而是值得信賴和依托的男人,至少這個男人要雄心要勃勃,哪怕他是個殘疾人。
你什麽時候走?她問。
今天,也可以明天。
明天吧,我給你好好當一回妻子。
她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手機和電話關了,她要斷絕一切對外聯係。